地獄在周嵐攤開的掌心之中震顫。
    魔咒的力量浸入其中。
    從另一個世界取回的權柄，經過周嵐的補足和加強，發揮了它應有的效力。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周嵐也算熟能生巧。
    熟悉的震動傳來，水之惡魔芭莎閉著眼，等待屬於她自己的那一刻。
    猶記得上一次波剛出獄之時也是如此。
    她在等待地獄將她“排擠”出去。
    被封印了如此之久，沒想到距離得到自由的時刻居然這麽快便到來。
    僅僅隻需要等待而已。
    而等待，恰恰是惡魔最擅長的事情。
    此時此刻，她不由得在心底感歎咒藍的智慧。
    身為八大惡魔之中的兄長，僅從對方的靈魂形態感知，都能察覺到他身上那股醞不發的力量。
    或許，他已經是兄弟姐妹們之中的最強者了。
    他的出獄，也意味著其餘惡魔們自由的逐一到來。
    終於，在芭莎的屏息凝神之中。
    一股淡淡的壓迫和排斥感傳來，她毫不抗拒，地獄推著她，將她排擠而出。
    再睜開眼，鮮活的自由已然被允諾了給她。
    “這個世界，我回來了！”芭莎張開雙臂，環顧世界，沙啞的讚歎道。
    她臉頰旁的觸須扭曲的舞動著，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睜開眼，周嵐正默默打量著自己。
    “我已經千萬年未曾如此愉悅過了，咒藍兄長！”她大笑道。
    水之惡魔芭莎，在八大惡魔之中排行第五。
    於遠古時代，同其他七位兄弟姐妹一起，被八仙之一的鐵拐李封印入地獄之中。
    直至今日，終於真正的重見天日了！
    她立在大地上，強大的氣息籠罩全身，隻是眼下，和周嵐比起來還是有些微弱。
    被地獄封印了如此之久，她的力量和智慧都磨損到了有史以來最低的地步。
    “我需要水，隻要讓我靠近海洋，假以時日就能恢複全盛！”芭莎閉上眼睛，猶如享受一般感知著世界全貌。
    每名惡魔所需要恢複到巔峰的條件都不盡相同。
    就如周嵐的登月，亦或者波剛的進食。
    而芭莎，則需要貼近海洋，在流動之物中找回自己。
    “去吧，這世界沒有什麽可以再阻攔你。”周嵐淡淡道。
    芭莎默默頷首，下一秒，她的身形瞬間溶解了下去，化作一攤淺藍色的水流。
    這攤水流猶如獨自開辟前路的河，速度極快，眨眼間越過千裏土地。
    片刻功夫，她便投身入最近的海岸線，沒入海水之中。
    這個世界的流動之物們迎來了它們的主人，附近的整個海麵開始不約而同的震顫起來，像是一鍋被燒開的沸水。
    過去，在遠古時代，芭莎所統治的國度早已經泯滅在時間的洪流之中。
    周嵐靜靜的懸立空中，目光投入海水之中，那裏，水之惡魔的氣息雀躍無比。
    耳邊則傳來芭莎沙啞的嗓音。
    “兄長，我曾經所統治的王國，覆滅了。”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淡了起來，聽不出情緒。
    但語氣裏夾雜著的那一縷時過境遷的淡淡滄桑，卻逃不出周嵐的耳朵。
    惡魔都是舊時代的生物。
    她不像聖主，幾度逃出地獄，對於新世界的認知要遠比其他還在地獄裏的兄弟姐妹們多的多。
    更不像波剛，滿腦子寄心於進食，對其他的存在都不屑一顧。
    芭莎，曾經是切切實實有著自己的王國，領地，與子民。
    在千萬年前的過去，它們還昌盛繁榮。
    在千萬年後的現在，它們已煙消雲散。
    覆滅在曆史的洪流裏，就連塵埃，都找尋不到。
    惡魔是舊時代的殘黨，在某些方麵也和人一樣有著細微感情。
    倒不是說此時此刻芭莎對於過去的消散會難過。
    她是不死種。
    無非有些感歎而已。
    芭莎的氣息在海水之中遊走，她在巡視自己過去的領地，瞬息萬裏。
    周嵐身形一動，同樣以極快的速度飛至萬頃波濤之上。
    他的眼眸之中，倒映出深海裏那個遊魚般的身影。
    “這些……可足夠你恢複力量？”他問道。
    芭莎可以從水中汲取並回複力量，印象裏在原來的時間線之中，她刻畫法陣，試圖水淹舊金山，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恢複自己。
    “很慢，需要等待。”芭莎回答道。
    周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猜到大概也是這樣。
    惡魔的力量太強了，強大到足以翻天覆地，這樣的力量一旦被磨損，等到想要恢複的時候，沒有那麽容易。
    就像是一個灌滿了水的水桶，桶裏的水被放幹之後，想要再度充滿，也需得重新接回來才行。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水的力量，隻是這個世界規則的其中之一而已。
    相較於世界的本源整體，占比還是低了一些。
    周嵐輕歎一聲道：“看來，隻能把你的禮物提前拆開了。”
    “禮物？”
    海底的陰影瞬間朝著上方遊動，芭莎於海麵上顯露出身形。
    “跟我走吧，去一個適合恢複你力量的地方。”周嵐抬指一點，燦金色的門戶洞開，“屆時，你便可以待在那裏。”
    芭莎疑惑的看了一眼，思索道：“我想複仇。”
    她沒有明說，但水之惡魔複仇的對象，隻有一個。
    鐵拐李。
    她現在並未重新抵達全盛，刻印在歲月史書背麵規則裏的一對一的程序並未啟動，鐵拐李此時此刻也不會出現。
    “當然，我們會等到那一天的，很快，我保證。”周嵐承諾道。
    芭莎沒有言語，隻是化作一團水流，從海麵飛躍而出，躍進燦金色的門戶之中。
    既然是周嵐的承諾，那便沒有什麽好猶豫的了。
    投身異界之門，她的身影在這個世界消失。
    果決無比。
    周嵐看了一眼遠方。
    聖主的氣息亮起了一瞬，又緩緩沉寂下去。
    他在示意已經知道了一切。
    這次芭莎出獄聖主並未現身，周嵐大概能猜到自己這位弟弟的想法。
    在周嵐手中，兄弟姐妹們的釋放是既定的事實，他或許是覺得自己沒有必要每次都親身迎接。
    隻需要在不死神明現身時，出足力氣便夠了。
    又或者，在聖主這家夥的心裏，即便是兄弟姐妹之間，也有關係親疏之別。
    周嵐搖了搖頭，啞然一笑，身形飄入門戶之中。
    不知道聖主這家夥，覺得自己和哪個兄弟姐妹更親，又和哪個兄弟姐妹更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