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這破地方看著既不像平原也不像樹林，原來離小世界邊緣就差幾步，現在邊緣開始崩塌，這片區域自然最先受到影響。
    腳下土地開始逐漸開裂，碎石簌簌往下掉，兩人從踉蹌奔逃變成踩著碎石塊蹦跳，沙塵嗆得人直咳嗽，終於在崩塌即將波及他們之前躥進新區域。
    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間，花戎戎恨不得掉頭回去。
    眼前天地像被撕成兩半，左邊像碧波蕩漾的馬爾代夫，右邊像黃沙漫天的撒哈拉。
    若隻是如此倒也簡單，做個選擇便是。
    偏偏麵前橫著一艘巨大的沉船，半截船身泡在海水裏，半截擱淺在沙漠中。
    左邊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妙，沉沒在海水裏的部分爬滿藤壺與藻類，船身像是發了黴，木質結構早已支離破碎。
    露在沙地這邊的更慘，被風沙侵蝕的船體更是脆如薄紙，花戎戎甚至能聽見木板在風中發出的吱呀聲。
    她用力咽了口唾沫，選左邊不會遊泳，選右邊又殘留著千機門人造沙暴糊臉時的窒息感，她現在有沙子恐懼症。
    花戎戎忽然想起自己離隊時要幹的正事，再一次祭出了屢戰屢敗的紙鶴。
    記起在沙暴裏差點對著紙鶴跪下的慘狀，她小心翼翼地對紙鶴說道：“這次總該能找到柳續了吧？”
    紙鶴這回倒是爭氣，撲棱著翅膀懸空而起，既不往左也不往右，沿著船體殘骸徑直向前飛去。
    花戎戎認命地跟上，心說連五毒教的紅階修士都扛過來了，總不至於栽在這艘破船上。
    剛躍過甲板裂縫，身後就傳來木板碎裂聲，回頭正瞧見醫修在被她踩碎的木板邊上崴了下腳，索性青山道醫修對此早有預料，揪著花戎戎領口就把人拎起來，踩著船體殘骸幾個起落躍過了船身。
    與此同時，另一邊。
    醫修收回貼在柳續腕上的手，對著麵前的白衣女子搖頭。
    “還是不行？”白衣女子挨著柳續坐在她身邊，伸手將柳續額前碎發撥開，又問了一遍：“當真沒其他法子？”
    青山道醫修退後幾步，垂手站著。
    此時君如琢正跪坐在地，讓柳續的腦袋枕在自己腿上。
    他見醫修束手無策，隻能歎氣，同白衣女子解釋道：“倒還有個辦法，隻是得回峽雲穀。”
    “不行。”白衣女子斬釘截鐵：“先不說路上顛簸，若讓外人瞧見柳續這副模樣，有宵小趁機作亂，我們未必護得住她。出小世界總要現於人前，對峽雲穀和聖女的名聲都不好。”
    角落裏忽地傳來少年嗤笑：“暈了就暈了唄，你們兩個還打不過那些下等人不成？沒她更好！省得成天看著這張死人臉……”
    白衣女子揚手便凝了靈力，掌風堪堪停在少年臉前，被君如琢抓住胳膊攔下：“南師妹，先顧聖女要緊。”
    “為什麽非得回峽雲穀？”
    君如琢垂眼望著膝上昏睡的少女，沉默片刻，終是開了口：“聖女這般情形，怕是困在內心之境了，隻有被她認可之人才能入境喚醒，以前穆長老進過她心境，可如今……”
    南師妹直接把手按在柳續額頭，說道：“我來試試。”
    “不可，會……”
    君如琢話音未落，南師妹的靈力已經莽撞地探向柳續內心。
    然而靈力剛觸及皮膚，柳續體內的心神之力猛地反震，強橫勁道震得她踉蹌後退，劍鞘在地上劃出長長一道凹痕，少女單膝跪地才穩住身形。
    君如琢揉著眉心：“且不說未被認可者會被聖女靈力反噬，單是聖女如今的心境凶險，縱有惟尊輔助也難保萬無一失。”
    南師妹充耳不聞，拽過君如琢手腕就往柳續額間按：“不管，你也試試。”
    “先前已經試過了。”君如琢抽回泛紅的手腕：“聖女並不認可我。”
    眾人目光投向角落，錦衣少年正翹著腿，腰間吊墜隨著翹起的腿晃蕩，半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見視線聚來嗤笑一聲：“看本少爺幹嘛？我可不幹這吃力不討好的活。”
    南師妹手心聚起靈力，少年猝不及防被掐著脖子吸了過來，一身金銀玉石撞得叮當亂響。他臉漲得發紫，雙腳在半空亂蹬。
    她摁著少年手掌強按在柳續眉心，靈力剛觸到肌膚，南師妹就撤了力道。任由少年整個人倒飛出去砸在岩壁上，他哇地吐出口血沫，邊抹眼淚邊嬌罵了幾聲。
    青山道醫修默默走過去給他療傷，山洞裏隻剩抽泣聲與布料撕裂的窸窣響動。
    君如琢歎息，小聲勸道：“南勝汝，她到底是你親妹妹，說話別這麽重，有損兄妹之情。”
    南勝汝捂著撞紅的後頸，淚花又在眼眶裏打轉：“誰跟她是兄妹！方才她掐我脖子時怎不見你提兄妹之情？”
    君如琢沉默了一瞬，終是沒再說話。
    未等幾人商量出對策，原本守在柳續身旁的南師妹突然起身，短促低喝：“噤聲，有人來了。”
    洞內霎時死寂，連抽抽搭搭的小少爺都憋住了氣，山洞裏隻剩漸近的噠噠腳步聲。
    南師妹的劍尖剛指向山壁拐角，卻見一隻泛著熒光的紙鶴翩然飛來，被砸在石壁上的南勝汝離得最近，看清模樣後突然伸手捏碎了紙鶴，碎紙盡數落在錦衣上。
    南師妹劍尖微垂，低頭質問南勝汝紙鶴的內容。
    “沒字。”南勝汝兩手一攤，擺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兩人全然不似兄妹，倒像仇敵，南師妹抬手就要用劍鞘抽他：“這是尋柳續的傳信紙鶴，讓你截去，你說沒字就沒字？”
    花戎戎跟在紙鶴後麵鑽進山洞時，瞧見的便是這幅情景。
    跪坐在地的君如琢最先抬頭，喉結動了動：“花戎戎？”
    這聲招呼讓花戎戎腳下一絆，她沒想到最先認出自己的不是柳續。
    定睛看時，才發現柳續正枕在君如琢腿上，素來警覺的人此時卻未被腳步聲驚動分毫。
    顧不得打量洞內情形，她掠過眾人直奔到柳續跟前：“柳續怎麽了？誰能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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