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的胃酸帶著琴音的味道。墨九霄抱著蘇無音在食道內壁滑行，機械右臂與青銅鱗片摩擦出猩紅火花。那些看似光滑的鱗片，近看竟是無數微縮玉繭拚接而成，每個繭中都蜷縮著胚胎狀的機械生命。
    "抓緊！"蘇無音突然咬破指尖，在墨九霄眉心畫出血符。下墜速度驟減，他們懸浮在巨大的胃囊空洞中。酸液瀑布從穹頂傾瀉，卻在觸及血符屏障時凝成水晶琴鍵。
    "這是...你的血？"墨九霄看著蘇無音指尖尚未愈合的傷口，那裏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銀藍色的液態金屬。這些金屬正沿著血符紋路侵蝕他的皮膚，在皮下形成電路圖。
    蘇無音沒有回答。她解開發髻，青絲垂落的瞬間，燭龍體內響起齒輪咬合的轟鳴。胃囊四壁浮現星圖，每顆星辰都是轉動的青銅齒輪，中央天樞位赫然是初代偃師的棺槨。
    "母親用九十九代蘇家女的魂血喂養它。"蘇無音撫摸著最近的玉繭，繭膜映出她機械化程度更高的另一張臉，"直到我誕生那天，她發現..."
    轟鳴聲吞沒了後半句話。棺槨突然立起，九根琴弦破棺而出，將蘇無音纏成繭狀。墨九霄的純陽靈心劇烈震顫，機械右眼自動解析出琴弦真容——這是用蘇家血脈鍛造的"天工九弦"，每根弦都寄存著百名偃師的魂魄。
    "阿偃，彈響它。"蘇無音的聲音從繭中傳出，帶著金屬摩擦的雜音，"這是唯一能..."
    話音未落，胃囊突然收縮。酸液瀑布倒卷成漩渦，玉繭群集體爆裂，數以萬計的機械胚胎如蝗蟲撲來。墨九霄的機械右臂不受控地撥動琴弦，奏出的音波竟將最近的胚胎震成齏粉。
    隨著樂章推進，恐怖的變化在墨九霄身上發生。他的左半身開始玉化，皮膚呈現陶瓷光澤，右半身的機械部件卻瘋狂增生。當第四根琴弦奏響時，他的脊椎已改造成琴柱結構，十二對青銅肋骨如音叉般振動。
    "快停下！"蘇無音的尖叫從繭中傳出，"你的身體在..."
    第五根琴弦自動撥動。墨九霄的聲帶被改造成震金吼匣，哼出的旋律與燭龍心跳共鳴。胃囊內壁玉繭盡數破碎，融合成遮天蔽日的機械羽翼。直到此刻他才驚覺，這根本不是燭龍的胃，而是初代偃師培育的兵工廠！
    棺槨轟然開啟。墨九霄的機械眼穿透塵埃，看到棺中跪坐的青銅女子——她雙手捧著自己的頭顱，天靈蓋上插著九枚玉簪，每根簪尾都係著帶血的控魂絲。
    "母親..."蘇無音的嗚咽讓琴弦鬆動。青銅女子突然抬手，控魂絲如毒蛇纏住墨九霄的脖頸。記憶洪流中，他看見三百年前的雨夜：蘇無音被釘在棺蓋上，初代偃師用她的脊椎雕琢琴柱；看見柳氏偷走尚未完工的玄陰傀心，將蘇家滅門的罪責推給墨家...
    "你以為她是救世主？"青銅女子的聲音刺穿耳膜，"她才是天工九竅最初的容器！"
    墨九霄的機械右臂突然反向扭曲，利刃般刺向蘇無音。千鈞一發之際，蘇無音背後的星圖投影大盛，九弦琴自動解體重組，化作長劍斬斷控魂絲。
    "走！"蘇無音拽著墨九霄躍入棺槨。青銅女子發出淒厲尖嘯，胃囊開始自我坍縮。他們在急速下墜中穿透七層機械隔膜，最終跌入燭龍真正的核心——直徑百丈的青銅日晷，晷心懸浮著燃燒的玄陰傀心！
    此刻的玄陰傀心已進化為肉山形態，表麵浮現著柳氏與墨玉麟融合的鬼麵。日晷四周環繞著十二尊金人，每尊金人掌心都托著枚跳動的心髒。
    "子時三刻到。"鬼麵齊聲獰笑，"恭迎聖心歸位！"
    晷針突然指向墨九霄。玄陰傀心伸出萬千神經索，純陽靈心竟脫離胸腔飛向肉山。蘇無音突然咬破自己的機械心髒，將銀血注入墨九霄的傷口："記住，天工九竅不在你身上..."
    銀血入體的瞬間，墨九霄的視覺分裂成兩個維度：左眼看到現世崩塌，右眼窺見三百年前的真相。他看見自己站在初代偃師身側，親手將玄陰傀心植入蘇無音體內；看見柳氏在產房外屠殺蘇家人，用他們的血澆灌玉繭...
    "原來如此！"墨九霄的聲帶因金屬化而失真。他抓住蘇無音正在消散的手，用機械右臂刺穿自己的純陽靈心。融合兩人血液的金銀雙色血濺在日晷上，觸發初代偃師最後的禁製。
    "警告！自毀程序啟動！"
    整座燭龍核心開始崩潰。十二金人集體轉身，將心髒擲向玄陰傀心。墨九霄抱著半透明的蘇無音躍入最近的逃生通道，身後傳來足以撕裂魂魄的爆炸聲。
    當他們衝出燭龍軀殼時，星空正在燃燒。玄陰傀心的碎片如流星墜落，每塊碎片都生長出金屬觸須。墨九霄的機械眼捕捉到恐怖畫麵：碎片墜落處，草木化作齒輪植物，走獸生出青銅鱗甲...
    最可怕的是某塊墜入皇城的碎片，正在與觀星台產生共鳴。欽天監的銅鏡映出駭人畫麵：皇帝跪在碎片前，親手剖開胸腔迎接新的心髒。
    蘇無音的身體已虛化至半透明，她將最後的力量注入墨九霄心口："去天工府...找我的..."
    話音未落，她的身軀碎成星塵。墨九霄跪在廢墟中，看著掌心凝聚的銀色鑰匙——那是蘇無音最後的饋贈，鑰匙齒痕與饕餮巡狩的操控核心完美契合。
    遠處傳來地鳴，幸存的燭龍殘軀正在重組。墨九霄的機械右臂自動變形為炮管，對準自己太陽穴："啟動...涅盤程序..."
    最後一刻，他看見初代偃師的頭顱從虛空中浮現，嘴角掛著與蘇無音相同的悲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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