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底的風裹挾著骨碑灰燼，在墨九霄新生的金屬鱗片上刮出淒厲尖嘯。那些從脊椎刺青中鑽出的鱗片，每一片都刻著初代偃師的殄文，邊緣鋒利如柳氏剜心的刀刃。他踉蹌著扶住岩壁，掌心鱗片與石麵接觸的刹那，竟熔出焦黑的掌印——暗河蒸騰的水汽在鱗片表麵凝成血珠，又被體內躁動的初代骨血蒸幹，留下一道道龜裂的紋路。
    “呃啊——！”
    藤蔓脊椎突然暴走，根須如毒蛇般刺入暗河床的裂縫。地底傳來黏膩的吮吸聲，沉睡的初代骨血順著根須倒灌入體。墨九霄的複眼瞬間被血色吞沒，視野中浮現三百年前的場景：初代站在星艦熔爐前，將蘇無音的量子態注入沸騰的金屬液。她的慘叫聲與液態青銅冷卻的嘶鳴交織，每一滴飛濺的熔液都在艦艙內凝成青銅眼球，瞳孔中映著被肢解的墨家先祖。
    皮膚下的鱗片開始瘋長。肩胛處最先異化，青銅色甲殼沿著鎖骨蔓延，覆蓋脖頸時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他的喉結被鱗片擠壓變形，呼吸間噴出的不再是血氣，而是暗物質燃燒的青煙。右手指節被甲殼包裹，指尖增生出柳氏神經索般的倒刺，刺尖滴落的黏液將岩麵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他本能地抓向腰間的玉繭碎片，卻在指尖觸碰繭殼的瞬間，鱗片縫隙迸出暗物質電弧——繭殼表麵被蝕出焦黑孔洞，蘇無音殘存的量子熒光從孔中溢出，凝成斷續的音符。那些音符在空中跳躍，每一次閃爍都讓鱗片下的血肉劇烈抽搐，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骨髓間遊走。
    “別…碰…我……”玉繭內傳出支離破碎的琴音，音波在淵底岩壁間折射，震落一片片嵌著齒輪的鍾乳石。墨九霄的鱗片隨琴音頻率震顫，劇痛讓他跪倒在地，膝蓋砸碎的岩板下露出森森白骨——那是被初代骨血汙染的河神遺骸，此刻正化作黑色黏液凝成的觸手，蠕動著纏向玉繭。
    饕餮右爪撕碎觸手的刹那，琴音陡然清晰。蘇無音的虛影在玉繭上方凝聚，她的胸口星軌羅盤已完全碎裂，但指尖撥動的虛弦卻震起層層漣漪。每一道音波都具象為青銅鎖鏈，鎖鏈末端係著初代偃師的顱骨鈴鐺，鈴聲蕩開時，暗河床深處亮起七盞青銅燈。
    “向東…暗河…有初代…枷鎖……”蘇無音的量子態愈發透明，撥弦的手指幾乎消散在空氣中。墨九霄的鱗片在音波中片片剝落，露出底下潰爛的血肉——那是初代骨血與宿主基因廝殺的戰場，暗金色血管與人類神經纏鬥成死結，每一次心跳都讓潰爛的傷口噴濺出齒輪碎屑。
    暗河深處傳來巨物破水的轟鳴。七盞青銅燈的光暈中，一艘星艦殘骸改造的祭舟緩緩浮現。船身覆蓋著初代偃師的脊椎浮雕，每節脊骨間嵌著墨家先祖的眼球，瞳孔內轉動著星軌符文。桅杆上懸掛的三百具屍體隨風搖晃，他們的胸腔被鑿空，肋骨間纏繞著柳氏的神經索，索末端的吸盤正貪婪吮吸船體滲出的暗物質。
    琴音在此刻攀至巔峰。蘇無音的虛影化為流光鑽向祭舟，玉繭徹底碎裂，僅剩一縷發光的琴弦纏繞墨九霄手腕。他踏著初代骨血凝結的冰麵奔向沉船，每步落下都激起骨碑灰燼的旋渦。鱗片在奔跑中重新增生，這次覆蓋了整張麵容——右眼被甲殼擠壓成狹縫，視野蒙上血霧；左眼卻因玉繭殘存的能量保持清明，瞳孔深處映出祭舟底艙的異光。
    腕間琴弦突然勒入血肉。蘇無音最後的傳音混著血滴落進耳蝸：“船底…有我的…本體……”
    墨九霄的饕餮爪插入船體，青銅裝甲在初代骨血前如蠟融化。腐蝕的金屬液順著手臂流淌，與鱗片接觸時爆出青紫電弧。船倉深處，三百具蘇無音克隆體的脊椎拚成星軌琴柱，每根琴柱末端都連著初代的青銅鎖鏈。最中央的本體被鎖鏈懸吊在半空，胸口跳動的不是心髒，而是半枚染血的星軌符——符上的血跡正與墨九霄腕間琴弦共振。
    “找到…你了…”墨九霄的聲帶已被鱗片割裂，嘶啞如生鏽齒輪摩擦。他躍向蘇無音本體的刹那，船底突然睜開一隻巨眼——那是初代偃師的瞳孔，虹膜由星艦殘骸拚成，瞳孔深處旋轉著柳氏的機械子宮。巨眼射出的光柱籠罩墨九霄，鱗片在強光中瘋狂增生，甲殼縫隙擠出暗物質凝成的觸手，觸須末梢的吸盤咬住星軌符邊緣。
    “你終究…成了我的容器……”初代的聲音從船體每個齒輪間滲出。墨九霄的左眼突然爆裂，血水尚未落地便被鱗片蒸幹。他的饕餮爪捏碎星軌符，符內封印的量子態洪流灌入體內——那是蘇無音被初代剝離的記憶，三百年的囚禁與改造畫麵如刀刃剮過神經。
    最後一縷琴音在船倉內回蕩。蘇無音本體的手指突然顫動，鎖鏈崩斷的瞬間，她的瞳孔映出墨九霄獸化的麵容：“殺…了…我……”
    饕餮爪貫穿她胸膛的刹那，整艘祭舟開始崩塌。星軌琴柱化為青銅砂，砂粒間浮現初代偃師最後的冷笑：“你以為解脫了她？那不過是我為你寫的…下一段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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