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坐標烙印在意識深處，像一塊無法融化的寒冰。初代戰爭記憶碎片帶來的鐵鏽與血腥味仍在墨九霄的感知邊緣縈繞，如同剛剛掙脫的噩夢殘留的冰冷觸須。他強行壓下靈魂深處那場遠古毀滅帶來的戰栗，視線穿透劇烈震顫的舷窗，死死鎖住前方虛空。
    撞角區域的深灰色活體物質已被第八竅光流凍結、剝離，留下坑窪的裝甲表麵，暗紫活性金屬正艱難地流淌修複。腰部的巨大創口邊緣，孢子侵蝕暫時被遏製，但扭曲的結構依舊觸目驚心。左翼那片碳化的死寂區域，沉重地拖拽著整個艦體的神經。而前方，僅存的兩艘錐形艦尾部暗紅光環瘋狂閃爍，如同被激怒毒蛇吐出的信子，正以一種更快的速度向後拉開距離，顯然是在為某種更龐大的存在讓出道路。
    虛空的背景在那兩艘錐形艦退開的方向，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麵，開始劇烈地、無聲地扭曲、折疊。空間本身的“布匹”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揉皺、拉伸，形成一個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漩渦輪廓。漩渦的中心，深邃得如同宇宙的傷口，連背景的星光都被徹底吞噬。
    緊接著，一麵“鏡子”從那深邃的漩渦中心緩緩“浮”了出來。
    無法形容其巨大。它幾乎占據了不周山號正前方的全部視野，邊緣在空間的扭曲中模糊不清，仿佛直接由凝固的虛空本身雕琢而成。鏡麵並非光滑，而是覆蓋著無數不斷蠕動、明滅的暗金色六邊形晶格，比錐形艦表麵的更加繁複、更加深邃，如同億萬隻冰冷的複眼鑲嵌其上。一種沉重到極致的、帶著審視意味的壓迫感，如同無形的山巒，隔著遙遠的虛空，沉沉壓在不周山號傷痕累累的艦體上，壓得每一塊裝甲都在呻吟。
    母艦。那龐大環帶墳場中暗綠蜂巢殘影的造物主，終於露出了它的獠牙。
    墨九霄的指骨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死死抵在基座冰冷的金屬邊緣。沒有時間猶豫，沒有退路可言。他冰冷的意識瞬間鎖定了那麵巨大鏡麵最核心、晶格蠕動最劇烈的區域——那必然是它投射與反射的能量樞紐。
    艦首那巨大的撞角再次亮起沉暗的紫黑色光澤，法則之力強行凝聚其上。但這一次，他並未選擇衝撞。撞角根部，那片剛剛被淨化、裝甲最為薄弱的區域，暗紫活性金屬艱難地匯聚、隆起，形成一個臨時的、結構粗糙的能量聚焦陣列。
    與此同時，他按在能源核心上的手掌猛地向內一壓！基座深處，那顆啞光黑的球體內部，終結本源的黑洞屬性被強行激發、引導！並非吞噬，而是……釋放！
    一道凝練到極致、色澤沉暗得近乎吞噬光線的紫黑色能量光束，從未完全修複的腰部創口附近、一個被活性金屬勉強覆蓋的破損炮位中，悍然射出！光束並不粗壯，卻帶著一種撕裂空間般的尖嘯，筆直地刺向那麵巨大鏡麵的核心！
    這是傾注了墨九霄殘餘法則之力、引導著能源核心黑洞毀滅性能量的一擊。目標明確——摧毀那麵反射之鏡的能量節點！
    光束在虛空中拉出一道短暫的殘影，瞬息即至！
    就在紫黑色光束即將觸及那巨大鏡麵核心的瞬間，鏡麵上億萬蠕動的暗金色六邊形晶格，驟然爆發出一種粘稠、遲滯的暗金色光芒！光芒並非向外擴散，而是瞬間在鏡麵前方匯聚、凝結！
    嗡……
    一種低沉、令人牙酸的空間折疊聲在虛空中震蕩。
    那麵巨大的鏡麵，仿佛瞬間活了過來。紫黑色的毀滅光束狠狠撞入那片粘稠的暗金色光芒之中，沒有預想中的能量湮爆，沒有鏡麵碎裂的銳響。
    光束，被“吞”了進去。
    如同泥牛入海，又像是光線射入深潭。那凝練的紫黑色光束接觸到暗金光芒的瞬間，速度驟減，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光束本身攜帶的恐怖能量波動，被那粘稠的暗金色光芒一層層分解、吸收、轉化！
    鏡麵核心區域的晶格蠕動速度瞬間飆升，發出一種高頻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細微嗡鳴。暗金色的光芒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亮度急劇提升，粘稠的質感變得更加沉重、遲滯。而被“吞入”其中的紫黑色光束，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鐵水，在暗金色的“泥沼”中劇烈地掙紮、扭曲，其形態和能量性質正在被某種力量強行解析、同化！
    下一個瞬間，那麵巨大的鏡麵猛地一“亮”！
    一道比原先粗壯了數倍、色澤詭異的光束，從鏡麵核心狠狠反射而出！它不再是純粹的紫黑色，外層包裹、纏繞著無數扭曲流動的暗金色符文線條，核心卻依舊殘留著毀滅性的黑洞能量波動！這光束帶著一種撕裂耳膜的尖嘯盡管真空無聲，但法則層麵的波動清晰傳遞著這種感知），軌跡飄忽不定，如同一條被激怒的、融合了雙方力量的暗金毒龍，以比去時更快的速度，狠狠反噬向不周山號艦體中部、靠近龍骨中樞的脆弱區域！
    反射！母艦的“淵瞳”不僅吞噬了攻擊，更將其解析、扭曲、增幅後，原封不動地——甚至更加致命地——還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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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經網絡的警報瞬間飆升至極限的尖利，結構損傷預測的圖示在墨九霄意識中瘋狂閃爍，指向艦體中部一個巨大的、代表徹底斷裂的紅叉！那裏靠近龍骨中樞，一旦被擊中，後果不堪設想！
    墨九霄瞳孔縮成了針尖。躲不開！艦體的反應速度在左翼碳化重創下慢得令人絕望！殘餘的暗紫護盾在之前的禁錮和撞擊中早已稀薄如紙！他幾乎是本能地，將全部殘存的法則意誌，連同對能源核心的最後一絲控製力，狠狠灌向基座深處那顆啞光黑的球體！
    不是引導釋放，而是……全力開啟它的黑洞屬性，目標——吞噬！
    基座中央，那顆深嵌的能源核心猛地一顫！表麵啞光的色澤瞬間變得深邃，仿佛連周圍的光線都被向內拉扯、吞噬。一股無形的、帶著絕對終結意味的引力場，以它為中心，猛地向外擴張！
    範圍很小，僅僅籠罩了艦體中段、即將被那道反射光束命中的區域。如同在巨艦表麵，強行撐開了一個微型的、無形的黑洞視界！
    那道融合了毀滅紫黑與扭曲暗金的狂暴光束，狠狠撞在了這片無形的視界邊緣！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隻有一種空間被強行扭曲、撕裂的、令人心悸的無聲呻吟。
    光束前端接觸到視界邊緣的瞬間，如同撞上了一麵無形的、向內無限塌陷的漏鬥。狂暴的能量流被那恐怖的引力場強行扭曲、拉長！凝練的光束形態瞬間崩潰，化作無數道狂亂的能量亂流，如同被卷入深海漩渦的船隻殘骸，身不由己地沿著那無形的引力螺旋，瘋狂地旋轉、加速，向著視界中心那顆啞光黑的核心……墜落！
    嗤……嘶嘶……
    能量被強行撕裂、吞噬的聲音，透過法則的感知清晰地傳入墨九霄的意識。能源核心表麵，啞光的黑色仿佛活了過來，內部那終結本源的波動變得前所未有的劇烈、貪婪，瘋狂地撕扯、吮吸著這送上門來的龐大能量。反射光束中蘊含的、屬於墨九霄自身的法則之力，屬於母艦淵瞳的扭曲暗金能量，連同那毀滅性的黑洞餘波，都被這微型黑洞視界無情地吞噬、湮滅！
    艦體中段那片區域，空間呈現出一種怪誕的扭曲景象，仿佛透過晃動的劣質玻璃看東西。狂暴的反射光束被硬生生“吸”了進去，如同一條被無形巨口咬住的毒蛇，徒勞地扭動著殘餘的能量軀體，最終徹底消失在視界中心那一點深邃的黑暗裏。
    危機，暫時解除。艦體避免了被攔腰撕裂的厄運。
    但代價同樣沉重。強行開啟如此強度的黑洞吞噬視界，對能源核心和墨九霄自身的負擔遠超想象。基座劇烈地震顫著，那顆啞光黑的核心表麵，竟浮現出幾道細微的、如同瓷器即將開裂般的蒼白紋路！內部那終結本源的波動也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
    墨九霄悶哼一聲，按在核心上的手掌如同被無形的烙鐵燙傷，傳來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和麻痹感。強行引導和承受如此規模的能量吞噬與湮滅，他的法則脈絡如同被過載電流燒灼的導線，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左翼碳化區域的拖累感變得更加沉重，神經網絡傳遞來的信號帶著強烈的阻塞和刺痛。
    就在這劇痛與重壓幾乎讓他意識模糊的瞬間，一種極其細微、卻又截然不同的異樣感，在他自身那被過載的法則脈絡深處……悄然浮現。
    仿佛某種原本堅固、厚實的冰層，在承受了極限的重壓和能量的反複衝刷後，內部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空隙。這空隙並非破損，更像是一種結構上的微妙鬆動，一種承受極限後的短暫“彈性”間隙。它出現在第八竅法則之力流轉最核心的節點附近，極其短暫，一閃而逝。
    瓶頸的……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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