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的劇痛如同持續撕裂的舊傷。不周山號龐大的艦體在星門潰散的餘波中翻滾、震顫，像一具被拋入湍流的金屬棺槨。右翼徹底消失的斷口處，殘留的神經網絡線頭如同燒焦的血管，在真空裏無意識地抽搐。失去一翼的平衡協調，艦體姿態如同失控的陀螺，每一次翻滾都帶著瀕臨解體的金屬呻吟。腰部創口那粗糙的補丁在劇烈的空間撕扯後，邊緣翻卷起鋒利的金屬茬口，如同咧開的猙獰傷口。艦橋內，那滴懸浮的液態金屬銀珠表麵，暗銀色的歸墟密文在震蕩中微微閃爍，如同沉睡巨獸眼瞼下的最後一絲微光。
    翻滾的視野透過布滿裂痕的舷窗，撞入一片絕對的混沌。
    墳場外圍。
    沒有星辰，沒有光。隻有一片由無盡破碎物質構成的、緩慢旋轉的死亡渦流。斷裂的金屬巨構如同被扯斷的山脈殘骸，凝固著暗綠色岩漿的破碎行星核心如同潰爛的內髒，扭曲成麻花狀的戰艦殘骸如同孩童丟棄的畸形玩具……它們互相碰撞、碾壓、撕扯，在引力的亂流中形成一場永不停歇的、無聲的金屬風暴。塵埃雲厚重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其間夾雜著細碎的、高速飛旋的金屬碎片，如同億萬把隱形的剃刀。
    不周山號這頭傷痕累累的巨獸，一頭撞進了這風暴的邊緣。
    嗤嗤嗤——！
    艦體表麵瞬間爆開無數細密的火花！如同被砂輪粗暴打磨的金屬。那些高速飛旋的金屬碎片，帶著巨大的動能，如同最致命的霰彈，狠狠撞擊在厚重的裝甲上。之前被空間亂流切割出的裂痕迅速擴大、延伸，邊緣熔融的金屬如同滴落的蠟淚。腰部創口翻卷的補丁邊緣，一塊巨大的金屬碎塊狠狠嵌入，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幾乎要將整個補丁重新撕開！
    翻滾變得更加劇烈、失控。失去右翼的協調，艦體在殘骸風暴的衝擊下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無形的巨手隨意抽打、拋擲。每一次撞擊都讓龍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艦體內部斷裂的管道噴濺出最後的冷卻液蒸汽，在真空中瞬間凝結成慘白的冰霧。
    墨九霄被巨大的慣性死死壓在滾燙的基座邊緣，斷裂的肋骨刺穿內髒的劇痛和空間穿越的反噬讓他眼前陣陣發黑。神經網絡的信號被風暴衝擊和自身重創切割得支離破碎，傳遞來的隻有艦體結構持續崩壞的冰冷報告和刺耳的雜音。他冰冷的視線掃過舷窗外那地獄般的景象，試圖尋找一絲穩定的空隙，一片相對安全的避風處。
    就在艦體被一塊巨大的、如同斷裂船錨般的金屬殘骸狠狠擦過左舷，裝甲被犁開一道深溝，內部結構暴露在風暴中的瞬間——
    星塵神經網絡那源自初代星槎核心的、對特殊物質能量的基礎辨識本能，在艦體遭受直接物理衝擊的劇痛刺激下，從瀕死的遲滯中強行擠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反饋。
    反饋並非來自被撞擊的左舷，而是來自艦首撞角區域——那片在之前戰鬥中飽經摧殘、布滿熔融深坑和扭曲裂痕、此刻正首當其衝承受著殘骸風暴正麵衝擊的區域。
    反饋極其隱晦，如同盲人指尖觸碰到冰下的銘文。一種……同源物質的微弱共鳴。
    墨九霄的感知瞬間被牽引過去。他的意識艱難地穿透神經網絡的阻塞，如同最細微的探針，刺向撞角表麵一塊剛剛嵌入裝甲、還在高速摩擦中濺射著火花的、僅有拳頭大小的不規則金屬碎片。
    這塊碎片色澤沉暗，表麵布滿了高速撞擊形成的熔融凹坑和撕裂痕，混雜在風暴中無數類似的碎屑裏毫不起眼。但當墨九霄的法則感知強行聚焦其上時，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冰冷吞噬感，如同深埋凍土的寒流，從碎片深處透了出來！
    這感覺……與玄陰傀心深處、與歸墟之瞳結構圖散發出的那種終結萬物的氣息……同源！甚至更加古老、更加純粹！
    物質重組符文殘存的法則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被墨九霄不顧自身崩解地強行催動，瞬間籠罩了那塊碎片。
    解析的結果冰冷而清晰：碎片的物質構成異常致密，內部能量結構呈現一種絕對的惰性，如同被凍結的星核。其原子排列方式蘊含著一種扭曲時空的龐大引力模型雛形，其核心處殘留的能量紋路衰變模式……與艦橋銀珠表麵那暗銀色歸墟密文蘊含的能量指令序列……存在高度吻合！
    這塊不起眼的殘骸碎片，其材質，正是鑄造那滅星級武器“歸墟之瞳”的核心金屬！
    反轉帶來的並非喜悅，而是更深的寒意。歸墟之瞳的碎片，如同墓碑般漂浮在這墳場外圍的風暴中。這意味著什麽？那件終極武器，早已被毀滅？還是說……
    就在這時，物質重組符文的解析力量拂過碎片表麵一處相對平整的斷口邊緣。
    那裏，在熔融撞擊痕跡和宇宙塵埃的覆蓋之下，一道極其黯淡、幾乎被歲月磨平的刻痕，顯露出來。
    並非文字，也非能量符文。而是一個極其簡單的幾何符號：一個被從中斜向斬斷的同心圓環。線條粗糙、古拙，如同用最原始的鑿子在金屬上硬生生砸刻出來。符號本身不蘊含任何能量波動，卻散發著一種源自靈魂層麵的、冰冷的禁忌與……悲愴。
    墨九霄的意識接觸到這符號的瞬間，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屬於初代偃師的、跨越時空的冰冷悲鳴與刻骨警告，如同無形的冰錐，狠狠刺入他的靈魂！
    這是初代的手筆！是駕馭星槎、鑄造歸墟之瞳的偃師，在這滅世之器的殘骸上，留下的……最後的禁忌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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