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九劫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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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晶簇刺入軀殼的酷刑仍在持續。冰冷抽取的觸須在墨九霄意識深處翻攪,每一次拖拽都似要將靈魂的根須連帶著初代偃師沉重的記憶烙印一同拔除。淵瞳巨眸懸浮於囚籠穹頂,漩渦星雲深處那道暗紅裂痕如同貪婪的喉管,無聲地吮吸著沿著晶簇管道倒流而回的灰白光霧——那是被剝離的記憶精粹。刑天青銅巨臂輪番斬落,巨斧裹挾著熔金殺意,卻總在觸及晶簇前被驟然浮現的流轉鏡麵力場滑開,隻濺起圈圈徒勞的漣漪。鏡麵光澤冰冷,映照著墨九霄碳化軀殼上越來越多的晶簇斷刺,如同為他披上了一層殘酷的荊棘之甲。
    絕望的沉淪中,心口那枚搏動越發遲緩的密鑰深處,一點源自時骸精粹的悲愴悸動,如同沉在深海的頑石,在意識即將被徹底抽空的邊緣,重重一撞!
    這悸動微弱,卻瞬間點燃了第九竅深處那團混亂狂暴的時間源流。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被剝離的痛苦,一個孤注一擲的念頭在墨九霄瀕臨渙散的識海中炸開——逆溯!
    不是為改變過去,而是為掙脫此刻這深入骨髓的攫取!第九竅的本源力量被徹底點燃,混亂的時間亂流不再無序衝撞,而是被強行收束,如同倒卷的狂瀾,朝著墨九霄自身的軀殼與意識,轟然回湧!
    第一次回溯,十息光陰逆流。
    “嗤啦——!”
    覆蓋在墨九霄體表最深層的、已然徹底碳化的焦黑外殼,如同幹涸萬載的河泥,驟然崩裂、剝落!碎屑紛飛,露出下層色澤稍淺、卻依舊布滿深刻裂痕的深琥珀質地的軀殼。那些深深刺入其內的晶簇斷刺,因這層“外殼”的驟然消失,瞬間暴露在凝固的空氣中,尖端流淌的抽取光霧為之一滯。淵瞳巨眸的漩渦星雲明滅節奏,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擾動。刑天巨斧趁勢斬落,鏡麵力場漣漪擴散的範圍,似乎比先前大了毫厘。
    劇痛並未減輕,甚至因碳化外殼的剝離,使得晶簇刺入更深層軀體的寒意更加刺骨。但墨九霄的意識,卻因這層隔絕的消失而獲得了一瞬的、更清晰的感知。他捕捉到了淵瞳那絲微不可察的擾動。
    不夠!晶簇的觸須隻是短暫受阻,隨即如同毒蛇般再次收緊,更深地刺入新暴露的琥珀軀殼,貪婪地攫取著更深層的記憶烙印!
    第二次回溯,十息光陰再逆!
    新暴露的琥珀軀殼表麵,那些蛛網般密布的深刻裂痕,驟然加速彌合!並非愈合如初,而是如同被無形巨力擠壓、熔融,深琥珀的質地變得更加凝實、更加古舊,仿佛經曆了更漫長的時光沉澱。體積亦隨之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圈。刺入其中的晶簇斷刺,因軀殼的收縮與質變,被強行卡緊、擠壓,發出細微的“咯咯”聲。抽取的光霧再次變得斷斷續續。淵瞳巨眸的漩渦星雲明顯波動起來,億萬光點的明滅變得紊亂,核心的暗紅裂痕微微扭曲。
    墨九霄的意識在這更劇烈的軀殼變化中,如同風中殘燭。但他死死鎖定著淵瞳的波動。刑天斷臂感應到契機,青銅軀殼裂紋中熔金靈光大盛,巨斧青芒暴漲,再次悍然劈落!這一次,鏡麵力場的漣漪擴散如沸水,甚至發出細微的、類似琉璃將碎的“滋啦”聲。
    代價是巨大的。軀殼的收縮與凝練,帶來的是第九竅時間亂流更加狂暴的反噬。未被晶簇刺穿的部位,新的焦黑裂痕正在生成,如同蔓延的死亡藤蔓。
    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十息光陰的強行逆溯,都如同在滾燙的刀山上翻滾。
    琥珀軀殼不斷收縮、凝實、古舊化。第五次逆溯後,他的身軀已不足原本七成大小,深琥珀的色澤沉澱得如同陳年古玉,表麵光滑,卻布滿無法彌合的細微龜裂。刺入的晶簇斷刺,大部分已被這不斷“變小”、“變硬”的軀殼生生擠出、折斷!僅剩幾根最粗壯、刺入最深的晶簇,如同跗骨之蛆,依舊頑固地釘在軀體要害,但抽取的灰白光霧已稀薄如縷。淵瞳巨眸的漩渦星雲劇烈翻騰,億萬光點明滅如癲狂的螢火,那暗紅裂痕甚至滲出絲絲縷縷粘稠的暗影,顯然對這不斷“回溯”自身時光的獵物失去了穩定的掌控。刑天巨斧的每一次劈斬,都能讓那鏡麵力場劇烈震蕩,裂紋隱現!
    然而,墨九霄自身的狀態也已瀕臨絕境。連續五次強行催動第九竅逆溯自身時光,每一次都是對時間源流的極限壓榨。狂暴的亂流早已衝垮了琴灰符籙光網的大部分束縛,在他凝練古舊的軀殼內部左衝右突。未被晶簇刺穿的部位,焦黑的碳化裂痕如同蛛網般覆蓋了每一寸“肌膚”,並且不斷加深、擴大。心口密鑰的搏動微弱得幾乎停滯,暗金時砂精粹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最後一次,第六次逆溯!
    墨九霄殘存的意誌發出無聲的咆哮,將最後一點能調動的第九竅力量,盡數壓榨出來!
    這一次的時光逆流,帶來的變化遠超前五次。
    他本就已凝練收縮至極限的古舊琥珀軀殼,在時光倒卷的洪流衝刷下,竟如同熔化的蠟像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一步坍縮、重塑!深琥珀的色澤迅速褪去,質地變得瑩潤,如同新生的玉石。覆蓋體表的焦黑碳化裂痕大片大片地剝落,露出內裏光滑、卻帶著少年人特有纖細感的肢體輪廓。刺入軀體的最後幾根粗壯晶簇,在這劇烈的形態變化中,如同朽木中的鐵釘,被驟然變化的軀殼結構硬生生扭曲、崩斷!
    當逆溯的光流平息,琥珀囚籠中,已不見那傷痕累累的深琥珀軀殼。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形單薄、約莫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
    少年緊閉雙眼,懸浮於虛空。他的身軀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溫潤如玉的質感,不再是純粹的深琥珀,更像是時光本身凝聚成的胚體。周身再無半根晶簇穿刺,斷裂的晶刺殘骸無力地漂浮在周圍。然而,這看似新生的軀殼上,卻布滿了蛛網般細密的、淡銀色的裂痕,那是時間亂流反噬留下的、無法愈合的法則創傷。心口處,一枚縮小了數倍、卻依舊搏動著的冰冷密鑰深深嵌入,表麵流淌著極其微弱的暗金光澤。
    淵瞳巨眸的漩渦星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億萬光點瘋狂閃爍,明滅不定,核心的暗紅裂痕劇烈抽搐,噴湧出大團大團的粘稠暗影,仿佛因徹底失去了對獵物的錨定而陷入暴怒。那層守護晶簇的鏡麵力場,在刑天抓住這千載難逢契機的一記全力劈斬下,終於發出一聲清晰的碎裂哀鳴,崩散成漫天流瀉的鏡光碎片!
    刑天青銅巨掌再無阻礙,帶著積蓄已久的熔金殺意,朝著那幾根依舊試圖刺向少年軀體的晶簇殘根,狠狠掃去!
    就在巨掌帶起的罡風即將觸及少年身軀的刹那——
    懸浮的少年,那緊握成拳的右手掌心,忽地亮起一點純淨的、不帶絲毫雜質的銀芒。
    並非源於心口密鑰,亦非第九竅的亂流。那銀芒自掌心血肉深處透出,溫潤而古老,帶著一種初生星辰般的純粹氣息。銀芒迅速蔓延,在少年溫玉般的掌心,清晰地勾勒出一道極其繁複玄奧的星軌刻痕!
    這刻痕的紋路,與墨九霄成年後脊背上承載的星軌圖一脈相承,卻更加原始、更加接近本源,如同未經雕琢的璞玉,尚未被魔女傀心的汙穢與時光的塵埃所浸染。它靜靜流轉,散發出一種撫平混亂、歸正秩序的微弱力量。
    這力量雖弱,卻精準地觸動了少年胸膛上那幾乎完全黯淡、隻剩下最後幾道殘破光弦苦苦支撐的莫比烏斯符籙——那是蘇無音琴灰餘燼最後的堅守。
    “嗡……”
    殘破的銀色光弦,如同幹涸河床中瀕死的遊魚感應到源頭活水,驟然發出微弱的共鳴震顫!原本行將熄滅的符籙光暈,在少年掌心那純淨星軌刻痕的輝映下,竟奇跡般地穩定下來,甚至開始極其緩慢地從那星痕中汲取一絲微弱卻精純的銀輝,修補著自身殘破的光網脈絡。
    刑天掃落的巨掌,在觸及少年軀體前硬生生頓住。熔金般的靈光映照著少年掌心那點純淨的星輝,以及胸膛上與之共鳴、頑強重燃的琴灰符籙。淵瞳的暴怒嘶鳴在囚籠中無聲回蕩,而一縷源自未被汙染之源的微光,已在這死寂的琥珀絕獄中悄然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