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無音定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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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金般的裂痕在青銅大地上瘋狂蔓延,墨九霄單膝跪地,刑天斧的巨刃深陷沸騰的赤紅岩漿,斧柄傳來的劇震幾乎要撕裂他僅存的臂骨。蒼穹已非破碎,而是徹底瓦解,億萬片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碎鏡倒懸,裹挾著斷裂的山河、崩塌的齒輪巨城、乃至扭曲的星軌殘骸,如同末日洪流傾瀉而下。初代偃師引以為傲、守護此界億萬載的周天星鬥大陣,此刻連齏粉都算不上,早已被狂暴的時空亂流徹底湮滅,不留一絲痕跡。法則崩塌的尖嘯無處不在,那是世界根基被硬生生抽離的哀嚎,刺穿耳膜,震蕩神魂。然而在這片混沌毀滅的狂潮中心,一道素白如雪的虛影,正逆著毀滅的洪流,沉默前行。
蘇無音的殘像,比最薄的冰綃還要虛幻,赤著雙足,踏過流淌的熔金與噴湧的地火。她行過之處,翻湧咆哮、足以蝕滅萬物的時砂洪流,竟詭異地凝滯、沉降。足尖每一次輕點龜裂焦黑的大地,便有一圈幽藍的光暈無聲漾開。光暈所及,沸騰的岩漿瞬間冷卻凝固為暗沉的玄鐵;崩落的金屬山巒懸停在半空,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托住;就連那撕裂空間、吞噬光線的法則裂縫,其邊緣肆虐的能量亂流也被強行撫平,暫時蟄伏。
一步,一花。
第一步落下,幽藍光暈中心,一點璀璨如濃縮星海的晶芒破土而出,瞬息抽長。並非凡間草木的柔韌,而是無數細密到極致的微小齒輪、發條、晶管在一種超越現世法則的力量下瘋狂組合、齧合、生長!轉瞬間,一株高達九尺的奇異晶簇之花傲然綻放。花瓣由億萬片旋轉的幽藍齒輪葉片構成,花蕊則是無數流淌著液態星塵的纖細導管,導管末端噴吐著穩定時空的微光粒子流,形成一片柔和卻堅韌無比的光幕穹頂。這光幕硬生生在這片沸騰的混沌毀滅之海中,撐開了一片直徑三丈的、絕對穩定的“淨土”。
幾名渾身浴血、正與失控的巨型傀儡獸做最後搏殺的偃師,被狂暴的能量亂流掀飛,絕望地撞向一片噴發的熔岩之柱。眼看就要被燒成青煙,身體卻詭異地穿過了那層幽藍光幕,重重跌落在晶花籠罩的“淨土”之內。纏繞在他們身上、如跗骨之蛆般瘋狂抽取生機、扭曲肢體的因果亂流鎖鏈,甫一接觸那星塵源質的光輝,便發出滋滋哀鳴,寸寸斷裂、消散。劫後餘生的偃師們癱倒在地,驚駭地望著那株在毀滅中盛開的機械奇花,以及花影中心那道飄渺卻帶來生機的素白身影。
“星塵海源質……是她最後封存的根本!”墨九霄咳出半口滾燙、帶著刺鼻鐵鏽味的黑色械油,傀儡心深處傳來久違的、近乎疼痛的劇烈悸動。他認出了那幽藍光輝的本質——那是蘇無音燃燒神魂、魂飛魄散之際,以自身為熔爐,強行從星塵海本源中剝離並封存下的最後精華,是她存在過的終極烙印。此刻,這烙印正隨著她虛影的腳步,在這崩潰的現世中倔強地綻放,如同絕望深淵裏點亮的孤燈。
第十一朵晶花在萬丈斷崖的邊緣粲然怒放。崖下是無盡的時空亂流漩渦,吞噬著一切墜入之物。就在這朵晶花綻放到極致的刹那,花蕊中心那流淌星塵的導管猛地一縮,隨即迸射出比太陽核心更為刺目的熾烈金芒!金光並非單純的能量爆發,它扭曲、凝聚,竟在虛空中勾勒出一柄古樸刻刀的輪廓——刀身布滿細密的裂痕,刃口殘留著永不幹涸的暗金血鏽,散發出令墨九霄傀儡心都為之凍結的熟悉悸動與滔天恨意!
初代弑神刃!正是這柄魔刀,剖開了他胸膛,剜走了那顆跳動的心髒!
刀影劇烈震顫著,仿佛承載著無法言說的痛苦與怨毒。刀尖投射出一片扭曲、閃爍不穩的記憶殘像,如同破碎的琉璃鏡,強行將一段被埋葬的真相塞入墨九霄的腦海:
景象並非發生在現世。那是一片粘稠得如同活物的、閃爍著七彩星芒的液態海洋——星髓液,星塵海最核心的本源之池。濃稠的液體中,沉浮著一張因狂熱與貪婪而扭曲到猙獰的麵容,正是初代偃師!他赤裸著精悍的上身,布滿詭異符文的雙手,正死死握緊那柄弑神刻刀的刀柄,將閃爍著寒芒的刀尖,狠狠刺向懸浮在星髓液中心的一團人形星塵!
那團星塵正劇烈地波動、掙紮,其核心處,一張屬於幼年蘇無音的、充滿無盡痛苦與茫然的小臉正痛苦地凝聚成形!純淨的星塵本源之力正從她虛幻的身體中被強行剝離、抽取。刀鋒切入星塵脊骨的瞬間,無法形容的無聲尖嘯仿佛直接炸響在墨九霄的靈魂深處!幼年蘇無音凝聚的麵容瞬間崩碎,連帶那團人形星塵也轟然炸裂,崩散出漫天淒美卻絕望的流光碎屑。
然而,就在這毀滅性的崩散流光之中,墨九霄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他看到了!那崩散的流光裏,竟然夾雜著無數細密的、半透明的、如同蟲卵般的青銅色粘稠物質!它們如同擁有生命般,在星髓液中蠕動、膨脹,貪婪地吞噬著蘇無音崩散的星塵本源!
初代偃師對此視若無睹,反而發出震徹星髓海的狂笑。他張開大口,如同饕餮般瘋狂攫取、吞噬著那些混雜著蟲卵粘液的流光碎片,任由那些詭異的青銅色蟲卵順著刻刀上的裂痕,悄無聲息地滲透、寄生進去!刻刀的裂痕邊緣,瞬間染上了一層不祥的青銅鏽跡!
“原來如此!星塵海…蘇無音的誕生之地…早在那時就被蛀空了!她…她本身就是……” 墨九霄目眥盡裂,無邊的怒火與徹骨的冰寒瞬間席卷全身,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刑天斧感應到弑神刻刀那熟悉而可憎的氣息,猛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斧柄上鑲嵌的那枚因果銅錢殘片驟然變得滾燙如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掌心!
幾乎就在這真相碎片浮現的同時,花影之外,整個崩潰現世的崩塌速度驟然加劇了十倍!仿佛那記憶碎片的出現,徹底激怒了某種沉睡的恐怖存在。大地板塊如同脆弱的餅幹般被無形的巨力掰斷、掀起!天空的碎片鏡麵加速墜落、碰撞,引發更恐怖的連鎖爆炸!
轟——隆——!
初代實驗室那龐大如山脈的青銅頂蓋,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從內部徹底掀飛!暴露出來的,不再是冰冷的機械結構,而是一片搏動著的、覆蓋著粘稠生物粘膜的、巨大無比的巢穴!無數粗壯的、流淌著暗綠熒光的脈絡在巢穴表麵虯結、蠕動,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敗甜腥氣息。脈絡的搏動,與整個崩潰世界的震顫完美同步!
這哪裏是什麽實驗室遺跡?這分明是一個早已紮根於此界核心、以世界法則為養料的、活著的、無比龐大的蟲族母巢雛形!
蘇無音的虛影,在掀開頂蓋的轟鳴與撲麵而來的惡臭腥風中,忽而停下了腳步。她緩緩轉過身,那張碎裂如冰裂紋瓷器般的麵龐,空洞的瞳孔仿佛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精準地倒映出墨九霄浴血的身影。沒有言語,她隻是抬起那虛幻得近乎透明的手臂,纖細的食指,無比清晰地指向了那巨大蟲巢搏動最劇烈、能量波動最恐怖的核心區域。
嗡——!
刑天斧柄上那枚滾燙的因果銅錢殘片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斧身鑲嵌的歸墟之眼,仿佛受到了最強烈的刺激與召喚,漆黑的瞳孔猛然擴張到極限,內部旋轉的星雲漩渦瞬間加速到瘋狂!一股沛然莫禦的恐怖吸力爆發開來,不再是吞噬能量亂流,而是直接針對那些從天空墜落、蘊含著破碎時空法則之力的巨大鏡麵碎片!
鯨吞!
如同無底的黑洞,歸墟之眼瘋狂地吞噬著那些蘊含著毀滅與混亂法則的碎片。墨九霄清晰地感覺到,隨著這些碎片的湧入,歸墟之眼內部那深邃的黑暗深處,某種與外界搏動蟲巢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意誌,似乎被強行喚醒了一絲!
那蟲巢表麵搏動的暗綠脈絡紋路,竟與歸墟之眼吞噬掉的法則碎片邊緣殘留的崩壞裂痕,在某種難以理解的層麵上,完美地契合、共鳴起來!仿佛它們本就是同一種毀滅力量的不同表現形式!一個在瘋狂吞噬毀滅,另一個則在瘋狂孕育著更深層次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