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萬瞳朝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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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銅色的天穹如同脆弱的琉璃,在無聲的擠壓中驟然崩裂。凝固的星河碎屑、凍結的法則亂流、被撕裂的空間褶皺……億萬破碎的懸濁物在突如其來的重壓下,凝滯成一片渾濁而巨大的琥珀,懸掛在支離破碎的乾坤之間。墨九霄立於這死寂畫卷的邊緣,腳下是歸墟之眼那吞噬萬物的黑暗深淵邊緣。刑天巨斧深深楔入龜裂的大地,斧柄上,那兩枚取自鏡淵同體、布滿裂痕的因果銅錢,正發出瀕死蜂群般絕望的嗡鳴,震動沿著冰冷的金屬傳遞到他的掌心,帶來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緩緩抬頭。蒼穹的裂痕深處,並非想象中虛無的混沌,而是億萬層疊、蠕動、彼此嵌合的冰冷瞳孔!每一枚複眼都流轉著非金非玉的青銅冷光,結構精密如最殘酷的機關,它們無視了時空的阻隔,無視了法則的崩壞,帶著一種絕對秩序的冰冷,齊刷刷地聚焦於他身後那片吞噬了半個星域、依舊在緩緩旋轉的黑暗漩渦——歸墟之眼。
    時空管理局的艦隊,降臨了。它們並非任何舟楫樓船的形態,那是一座由無窮無盡的青銅複眼構築而成的、活生生的、蠕動著的蟲巢!其龐大無匹的陰影投下,凝固的星骸在其下渺小如塵埃。嶙峋猙獰的金屬節肢從艦體邊緣延伸而出,每一次看似緩慢的劃動,都輕易地撕開新的時空褶皺,發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鏽蝕巨門被強行推開的“嘎吱”聲。這聲音並非回蕩在空氣中,而是直接烙印在感知的底層,碾磨著每一個尚存意識的生靈的靈魂。它所過之處,連那些狂暴崩壞、足以撕裂星辰的法則亂流,都如同被投入極寒冰獄,瞬間凍結、僵死。
    “嗡——!”
    一道無形的、卻仿佛能碾碎神魂的龐大波紋,毫無征兆地自那蟲巢最核心的複眼陣列中震蕩開來。這波紋並非攻擊,而是一種超越認知極限的“審視”。它瞬息掃過歸墟之眼狂暴的黑暗漩渦邊緣。墨九霄脊背深處,那烙印著初代星軌的刻痕驟然爆發出灼骨熔髓的劇痛!同時,“哢嚓”一聲脆響,斧柄上那兩枚因果銅錢殘片,竟同時裂開一道貫穿的細紋!
    波紋掠過之處,歸墟之眼那吞噬一切的狂暴旋渦,竟出現了刹那的凝滯!仿佛一頭被無形巨手扼住喉嚨的凶獸。就在這凝滯的瞬間,旋渦深處翻湧奔騰、由無數被吞噬星辰殘骸構成的毀滅洪流,其混亂的軌跡竟被強行梳理、顯露出清晰而恐怖的脈絡!億萬星辰的碎片、大陸的殘骸、文明的灰燼,此刻被那無形的“審視”之力強行扭曲、拚接,在黑暗旋渦那狂暴的能量幕布上,硬生生地烙印出一枚龐大到遮蔽星域的、由破碎星辰構成的巨大徽記!
    齒輪咬合著燃燒的恒星核心,扭曲的管道纏繞著星係的塵埃帶,中央是熔爐般咆哮的能量核心——那是“血爐印”!刑天巨斧最原始的殺戮記憶深處,無數次閃現過的、屬於初代偃師最高實驗室的禁忌徽記!
    “初代的血爐印……竟在此地重現……”墨九霄齒縫間滲出冰冷的寒意,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悸。這絕非偶然的投影或幻象,這是以半個宇宙的殘骸為墨,以歸墟之眼為紙,在這吞噬天地的終極造物上,完成的殘酷獻祭與宣告!
    仿佛被這枚突然顯現、帶著褻瀆意味的徽記徹底激怒,蟲巢那億萬層疊的青銅複眼陣列,猛地爆發出刺目欲盲的青冷光芒!光芒如同億萬根實質化的毒針,不再是之前的審視波紋,而是帶著毀滅意誌的、更加密集恐怖的衝擊洪流,狠狠刺向歸墟之眼那黑暗旋渦的最核心!
    “吼——!!!”
    歸墟之眼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沉悶如億萬星辰同時坍縮的咆哮!整個黑暗旋渦劇烈地扭曲、震顫,吞噬的能量流瞬間變得狂暴混亂,向內瘋狂坍縮!恐怖的能量湍流如同億萬條掙脫束縛的惡龍,在旋渦內部撕咬、碰撞,爆發出足以瞬間汽化星辰的毀滅風暴!
    就在這足以撕裂一切的狂暴湍流中心,那由星辰殘骸拚湊的“血爐印”邊緣,一道細微卻無比刺眼的裂痕,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裂痕深處,並非歸墟那純粹的虛無黑暗,而是緩緩滲出了一種粘稠如液態水銀、卻又閃爍著無數黯淡星芒的銀灰色溶液。這溶液無視了歸墟之眼核心那足以扭曲時空、撕裂萬物的恐怖引力與能量亂流,如同擁有自己的生命意誌,沉重而緩慢地,一滴滴,向著下方那片被蟲巢威壓徹底凍結、如同黑色琉璃般的焦土大地墜落。
    一滴……兩滴……三滴……
    銀灰色的溶液滴落在死寂的黑色琉璃大地上,並未發出任何聲響,卻瞬間騰起縷縷帶著刺鼻金屬腥氣的青煙。那被時空管理局蟲巢威壓凍結得比神鐵還要堅硬的焦土,竟如同活物被強酸腐蝕般,無聲地軟化、塌陷,形成一個個不斷擴大的、冒著青煙的坑窪。坑窪邊緣,銀灰色的紋路如同擁有生命的根須,向著四麵八方悄然蔓延。
    墨九霄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悸動與冰冷瞬間攫住了他。那溶液的氣息……那烙印在骨髓深處的冰冷與微弱星芒的共鳴……他絕不會認錯!是蘇無音!是她的本源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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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脊骨深處傳來一陣尖銳至極的刺痛,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冰錐狠狠鑿入骨髓,伴隨著一聲隻有他能“聽”到的、源自同源之物的哀鳴。記憶的碎片被這劇痛和氣息強行撕裂——初代實驗室最底層,那具懸浮在冰冷記憶溶液中的、屬於蘇無音的機械脊骨!那流淌在骨腔內的、承載著她被剝離記憶的銀灰色髓液!此刻,從那象征著初代最高權柄與禁忌的“血爐印”裂痕中,如同膿血般滲出的,正是同根同源之物!
    “原來……如此……” 墨九霄握緊了手中沉重如山的刑天巨斧,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皮膚下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虯結的怒龍。冰冷的殺意混合著徹骨的寒意,在他眼中凝結成風暴。蟲巢艦隊降臨於此,絕非僅僅為了收容或摧毀失控的歸墟之眼!它們降臨的精準坐標、這“血爐印”在歸墟核心的詭異顯現、以及蘇無音脊骨髓液此刻如同祭品般的滲出……這一切破碎的線索,瞬間被一條無形的、散發著濃烈陰謀與腐朽氣息的絲線串聯起來!
    這指向一個被初代偃師用層層謊言與遺忘掩埋的、更深更黑暗的真相!時空管理局的機械蟲族,與那早已沉入曆史塵埃的初代最高實驗室,絕非簡單的繼承或監管關係!它們之間,有著更古老、更扭曲、更不可告人的勾連!這滲出的、帶著蘇無音生命印記的髓液,是初代留下的警告路標?是引誘蟲族踏入陷阱的毒餌?抑或是……某種連初代都未能完全掌控的、更恐怖存在的呼喚?
    蟲巢那億萬青銅複眼陣列,此刻已完全鎖定了那不斷從“血爐印”裂痕中滲出的、滴落的銀灰色髓液。冰冷無情的掃描光束凝如實質,貪婪地舔舐著每一滴墜落的溶液,分析著其中蘊含的每一絲信息。歸墟之眼在蟲巢更加狂暴、精準的能量壓製下,發出更加痛苦和憤怒的呻吟,旋渦深處,被強行拘束、梳理的星辰殘骸在無法承受的恐怖壓力下開始大規模崩解、湮滅,釋放出毀滅性的能量亂流,如同瀕死巨獸最後的瘋狂反撲。
    風暴的中心,空氣(如果這片凝固的虛空還有空氣的話)仿佛徹底凝結了,隻剩下歸墟之眼的咆哮、蟲巢複眼掃描光束的滋滋聲、以及髓液滴落腐蝕焦土發出的微弱嗤響。墨九霄將深深楔入大地的刑天巨斧,一寸寸,沉重而緩慢地提起。斧刃上,殘留的狂暴歸墟能量如同黑色的電弧跳躍閃爍,與因果銅錢殘片裂痕中流淌出的、帶著宿命氣息的暗金色微光相互交織、纏繞,發出低沉而壓抑的、如同遙遠天際滾雷般的轟鳴。他腳下,那片被銀灰色髓液腐蝕的焦土,蛛網般的銀色紋路正悄然加速蔓延,如同蘇醒的脈絡,貪婪地汲取著這片死寂戰場上彌漫的毀滅與絕望。一場超越吞噬與反吞噬,直指造物主黑暗根源的最終盛宴,帷幕已然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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