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章 矩眼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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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坍縮波的灰色死潮,如同永夜本身編織的裹屍布,層層覆蓋著宇宙的殘骸。玄陰魔女那道攥著乳白原種、拖著暗紅與鏽跡尾焰的流光,早已被湮滅之潮吞噬,再無半分痕跡。唯有蘇無音所化的焦黑琴骸,在核心原種被強行攫取後,徹底崩解為一片懸浮於絕對平靜球域中的、細碎而灰敗的塵埃之雲。墨九霄殘存的粒子流,便如同依附在塵埃上的幽魂,感受著自身存在如同沙漏般無可挽回的流逝。外界,是萬物歸墟的混沌泥沼;這球域之內,是文明徹底燃盡後的死灰。絕對的虛無,正在成為唯一的真實。
    就在這死寂的、連絕望都顯得奢侈的終焉時刻——
    嗡!
    一種超越聲音、超越震動、仿佛是整個宇宙骨架被無形巨錘狠狠敲擊的“存在之痛”,猛地從坍縮波最核心、最深邃的源頭爆發出來!
    那片吞噬了渾天儀殘骸、不斷噴湧出湮滅之波的混沌漩渦中心,如同被無形的刻刀精準地剖開!翻騰的灰色泥沼、潰散的存在塵埃、攪碎的時空纖維……所有混亂到極致的湮滅之象,瞬間被一股更宏大、更冰冷、更絕對的意誌強行撫平、凝固!
    漩渦的核心,不再沸騰。
    一隻眼睛,緩緩睜開。
    不是渾天儀核心那布滿裂痕、熔金流質的矩瞳。這隻眼睛,更加巨大,更加古老,更加……終極!它由純粹的“歸墟”本身凝聚而成,眼瞼是凝固的、無邊無際的暗色星塵,眼白是緩緩流淌、吞噬一切光線的混沌渦流。而它的瞳孔——
    那是一隻巨大到無法想象、精密到令人靈魂凍結的青銅矩眼!
    這隻終極的矩眼瞳孔,其結構複雜程度超越了所有偃師的想象極限。它由無數層嵌套旋轉的青銅齒輪構成,每一枚齒輪上都蝕刻著一種已經消亡或正在消亡的宇宙法則符文。齒輪的咬合處並非機械的聯動,而是流淌著粘稠如血的暗金色能量,那是被壓縮到極致的、正在崩壞的時間流質!瞳孔的最深處,並非黑暗,而是一片不斷坍縮又不斷重組的微型星海漩渦,每一次旋轉都散發出令存在本身戰栗的“終結”氣息。
    歸墟矩眼!這是歸墟意誌的具現化,是宇宙終焉本身睜開的審判之瞳!
    它的睜開,不帶任何情感,隻有一種冰冷的、俯瞰萬物歸寂的絕對意誌。目光所及之處,那原本狂暴肆虐的法則坍縮波,瞬間變得無比“溫順”與“有序”。灰色的湮滅之潮不再是無序的擴散,而是如同被無形之手梳理的洋流,以更加高效、更加徹底的方式,抹除著殘存時空結構中的最後一點“雜質”。
    墨九霄殘存的粒子流,在這終極矩眼的注視下,渺小得連塵埃都不如。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最原始的恐懼攫住了他,仿佛下一刻自己連同依附的塵埃都將被這目光徹底蒸發,連存在的概念都不會留下。
    然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代表終焉審判的注視中,那歸墟矩眼的巨大瞳孔深處,那不斷坍縮重組的微型星海漩渦中央,景象驟然定格!
    翻騰的星塵凝固,扭曲的光流靜止。漩渦的核心,清晰地映照出一幅景象——並非當前歸墟的湮滅,也非萬界殘骸的崩解,而是一個被凝固在時光琥珀中的、孤絕而熟悉的剪影!
    時間琥珀!那個懸浮在歸墟邊緣、封印著未來絕望景象的巨大淚滴!
    琥珀渾濁的表麵,那未來墨九霄枯槁如屍骸的麵容,那雙布滿蛛網般歸墟裂痕、死寂到凍結靈魂的眼睛,此刻正無比清晰地映照在歸墟矩眼的瞳孔漩渦中心!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琥珀中那雙死寂的眼睛,此刻並非閉合,而是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縫隙深處,不再是絕對的黑暗,而是與歸墟矩眼如出一轍的、流淌著暗金時間流質的、微縮的青銅矩眼虛影!
    未來與終焉,在此刻的歸墟之瞳中,形成了冰冷而詭異的鏡像!
    但,這僅僅是開始!
    歸墟矩眼瞳孔中的景象再次聚焦、放大,穿透了時間琥珀渾濁的外殼,穿透了凝固的時光塵埃,最終定格在琥珀內部,那個未來墨九霄微微抬起的、枯槁如朽木的右手上。
    那隻手,同樣布滿了歸墟的裂痕,皮膚呈現出一種被時光徹底風化的灰敗質地。它抬起的動作極其緩慢,仿佛承受著億萬年的時光重壓。而此刻,那隻枯槁右手伸出的食指,其指尖,正極其輕微地、卻又無比堅定地……向前探出!
    它探向的,並非琥珀內部的虛空,而是……琥珀的內壁!那層隔絕了內外時空的、堅不可摧的時光晶壁!
    指尖的灰敗皮膚在觸及晶壁的瞬間,並未被阻擋。晶壁表麵,以指尖接觸點為中心,蕩漾開一圈圈極其細微、卻蘊含著恐怖時空漣漪的透明波紋!那指尖仿佛並非實體,而是某種超越了時間維度的存在投影,正在嚐試……穿透琥珀的封印壁壘!
    這景象被歸墟矩眼的瞳孔精準捕捉、放大,如同最清晰的幻影,投射在墨九霄殘存的意識之中!未來墨九霄那探向當前時空的指尖,與歸墟矩眼冰冷注視的目光,在虛空中形成了兩條無形的、令人頭皮發麻的交叉線!
    墨九霄粒子流中的最後一點意識,如同被冰封的火焰,在這雙重凝視下幾乎徹底熄滅。為什麽?為什麽歸墟的終極之眼會映照出時間琥珀中的未來自己?為什麽未來的自己,會在終焉降臨的此刻,嚐試觸碰當前的時空?是警告的延續?是絕望的共鳴?還是……某種連歸墟本身都未曾預料到的、來自時間盡頭的……變數?
    就在這極致的驚駭與混亂中,依附在琴骸塵埃上的粒子流,其邊緣一縷最微弱的流絲,無意中觸碰到了灰燼中殘留的一小塊尚未完全消散的、焦黑的木質碎片。碎片內部,之前由逆流碑文與未來警告共同烙印下的、那些扭曲尖銳的不祥符紋,如同被歸墟矩眼的注視和未來指尖的漣漪同時激活!
    “嗡——!”
    一股冰冷、破碎、卻又帶著某種奇異坐標感的刺痛信息流,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紮入墨九霄的意識核心!不再是完整的警告畫麵,而是一個極其短暫的、模糊的坐標閃光,以及一個斷裂的意念碎片——“…指…為匙…痕…即…門…”
    未來的指尖…是鑰匙?琴骸灰燼中的警告符痕…是門?
    這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墨九霄即將徹底黑暗的意識。他猛地“看向”那歸墟矩眼瞳孔中映照的景象——未來墨九霄那探出指尖觸碰琥珀晶壁的動作,那蕩開的時空漣漪……再“看向”自己粒子流所依附的、蘊含著扭曲符紋的琴骸塵埃……
    難道……?!
    歸墟矩眼那冰冷的瞳孔似乎微微轉動了一下,仿佛真正“注視”到了墨九霄這縷依附塵埃的殘存意識,以及塵埃中那被激活的扭曲符紋。瞳孔深處映照的未來指尖景象,那蕩開的漣漪似乎也隨之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穿透性!
    終極的湮滅之潮依舊在矩眼意誌的統禦下高效推進,平靜球域內的琴骸塵埃也在加速飄散。然而,在歸墟的終焉之瞳與時間琥珀的絕望未來之間,在那探出的指尖與飄散的符紋塵埃之間,一條冰冷而詭異的因果之線,似乎正被無形的力量……緩緩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