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櫻花與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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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當賊?"李當歸更加疑惑了。
    "沒...沒錯。"他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本“聖子”,翻到“胠篋”篇,"你看,連聖賢都寫"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寧芙甩著濕漉漉的袖子走過來,劍鞘上的水珠甩了柳春生一臉:"讀書人當賊?"
    "我、我可以蒙麵!"柳春生手忙腳亂掏出塊黑布,抖開來卻是他娘繡的鴛鴦枕巾。
    雀翎的骨笛突然挑起他下巴:"為了追姑娘連聖賢書都扔了?"
    她眯眼看向屋簷——那裏有串銀鈴輕輕晃了晃,又立刻靜止。
    "不是追!"柳春生急得踩到自己衣擺,踉蹌著扶住門框,"我是想...若我也會功夫,那晚在綢緞莊就能帶鈴兒姑娘走..."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而不是...而不是隻能咬人..."
    風二娘突然從廚房探出頭,手裏的擀麵杖滴著麵漿:"要學翻牆?先把後院那堆柴劈了!"她指了指牆角半人高的柴堆。
    第二日。
    晨霧還未散盡,玉羅城的青石街道上便已回蕩著"咚、咚"的劈柴聲。
    柳春生赤著上身,汗水順著脊背滾落,手中的斧頭一次次劈下,木柴應聲裂開。
    他不再穿著那身儒生長衫,而是換上了便於行動的短打勁裝,腰間係著一條黑布腰帶——那是從風二娘那裏討來的,說是"賊要有賊的打扮"。
    街角的屋簷上,鈴兒蹲在陰影裏,嘴裏叼著一根草莖,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笨拙的書生。
    那天她對柳春生說自己是賊,他是書生,注定沒有結果。
    可沒想到,青衫變黑衣,書生要當賊。
    "嘿!"柳春生又一次掄起斧頭,結果用力過猛,整個人踉蹌了一下,差點栽進柴堆裏。
    "噗——"鈴兒沒忍住,笑出了聲,又趕緊捂住嘴,生怕被他發現。
    可她的眼睛卻彎成了月牙,心裏像是灌了蜜一樣甜。
    另一邊,城郊的空地上,李當歸正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劍術。
    他的動作並不算快,但每一劍都力求精準。
    寧芙站在一旁,雙手抱胸,目光如刀,沒有放過任何一絲破綻。
    "手腕再抬高半寸。"她冷聲道,"你的劍不是用來砍柴的。"
    李當歸咬牙調整姿勢,汗水順著下巴滴落。
    自從那晚見識過寧芙的劍術,他才真正明白什麽叫“我不出手,見我如井中蛙望天上月;我若出手,見我如一粒蜉蝣見青天”。
    寧將軍的劍,不僅僅是快,更帶著一種近乎天道的威壓,仿佛連天地都要為之讓路。
    "再來!"寧芙的聲音不容置疑。
    李當歸深吸一口氣,再次揮劍。
    傍晚,柳春生累得癱坐在客棧後院,手指磨出了血泡,胳膊酸得抬不起來。
    風二娘丟給他一瓶藥酒,哼道:"就這點苦都吃不了,還想當飛賊?"
    柳春生齜牙咧嘴地揉著手腕,卻還是咧嘴一笑:"風姨,明天我能試試翻牆了嗎?"
    風二娘翻了個白眼:"先把柴劈完再說!"
    而另一邊,李當歸也終於結束了今日的練習。
    他的虎口已經震裂,手臂微微發抖,但眼神卻比以往更加堅定。
    寧芙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明天繼續。"她丟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李當歸望著她的背影,握緊了手中的劍。
    就在玉羅城這邊風平浪靜的時候,白虎城這邊可熱鬧了起來。
    白虎城西市的青石板路上,銅錢如雨點般砸向場中央。
    赤膊的漢子盤腿坐在烈焰中,火舌舔舐著他的皮膚卻連汗毛都沒燒焦。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俺的神力,名為‘坐火’!"
    三丈外的茶攤突然爆出驚呼。
    賣茶老翁的陶碗"啪"地摔碎——有個精瘦漢子正把三尺長的樸刀往喉嚨裏塞,刀尖從後頸凸出時,圍觀的小販直接暈了過去。
    精瘦漢子大喝一聲:“我的神力,名為‘吞刀’!”
    "吞刀算個屁!"屋頂上傳來尖笑。
    眾人抬頭,隻見個穿五彩衣的侏儒踩著飛鳥掠過屋簷,上百隻麻雀組成"天下太平"四字,又忽而化作箭矢形狀。
    "我這"聚獸"之術,你們看如何!"
    巷口的積水忽然逆流而上,一個戴鬥笠的少年踏著水珠躍過房頂。
    他每踩一步,腳下的水珠就凝成蓮花形狀,引得繡樓裏的小姐們紛紛探身張望......
    百草堂後院,李朱砂的筷子懸在紅燒肉上方遲遲未落:"大姐,今早我去買豆腐,看見一個新來的賣油郎能用手指點火煮茶。"
    李靈芝默默推過一碟辣醬。
    她今晨在城門口見到更駭人的——一個老人打個哈欠,噴出的氣竟凍僵了半條河。
    "城主府貼告示了。"青鳶指尖轉著飛針,"說是他們都是南海對麵過來的客人,要百姓不必驚慌。"
    白虎城郊外的山霧忽然散開一線,露出一座典雅精致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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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籬上的朝顏花無風自動,仿佛在辨認來客。
    一個銀發的男人指尖輕觸院門,門扉便無聲滑開。
    他腰間竹簡相撞,發出清越的聲響,像是某種古老的密語。
    院內,那棵永不凋零的櫻花樹下,一個女子正在煮茶。
    她雪白的手指拂過茶壺,水麵便映出萬千星辰的倒影。
    "多年不見,你倒學會敲門了。"她頭也不抬,壺中星辰隨著話音微微震顫。
    白澤笑著在石凳落座,寬鬆的衣袖掃過石桌上深淺不一的劃痕。
    "多年不見,你這院子倒是愈發清雅了。"
    白澤拂去石凳上的落花,腰間竹簡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九尾狐的手指在花枝上頓了頓:"不過是打發時光罷了。"
    她轉身斟茶,銀發垂落如瀑,衣袖帶起一陣帶著梅香的微風,"倒是你,怎麽突然想起來我這裏?"
    茶湯注入盞中的聲響格外清透。
    白澤接過茶盞,看著水麵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路過白虎城,順道來拜訪故人。"
    他抬眼望向那棵永不凋零的櫻樹,"這些年過得可好?"
    "尚可。"九尾狐指尖掠過茶壺,水麵忽然映出幾隻嬉戲的雀鳥,"賞花,聽雨,偶爾教訓幾個不懂規矩的闖入者。"她唇角微揚,"比不得你在人間攪動風雲有趣。"
    白澤笑著搖頭,從袖中取出一卷薄冊:"青龍城新編的曲譜,記得你愛聽《折柳》。"
    櫻花忽然無風自動,幾片花瓣落在展開的曲譜上。
    九尾狐垂眸看了片刻:"難為你還記得。"
    她指尖輕點石桌,遠處竹林中便傳來幽幽的笛聲,正是曲譜上的調子。
    兩人靜靜聽了片刻。
    茶煙嫋嫋,一片櫻花瓣飄落在石桌上,恰好停在白澤的指尖前。
    他輕輕一吹,那花瓣便打著旋兒落進了茶盞裏,浮在澄澈的茶湯上。
    "白虎城裏那些新來的"客人","九尾狐忽然開口,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是你的手筆?"
    白澤搖搖頭,銀發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哦?"九尾狐的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一劃,泛起細微的漣漪,"那你去青龍城做什麽?"
    白澤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的曲譜:"這不是麽。"
    九尾狐微微一怔,隨即失笑:"你還是如從前一般,滿嘴謊言。"
    她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櫻花,"南海之遙,就為一本曲譜?"
    "我從未說謊。"白澤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難以忽視的篤定,"隻是我的話,似乎總是不被相信。"
    九尾狐沉默片刻,忽然抬眸看他。
    陽光透過櫻花樹的縫隙灑落,在她銀色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誰知道呢?"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委屈,"誰知道你心裏裝的是這萬千世界,芸芸眾生,還是......"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撚碎那片櫻花,"還是隨風飄散的一縷櫻花香?"
    風忽然停了。
    一片花瓣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白澤望著她,忽然伸手接住那片花瓣,輕輕放在她的茶盞旁。
    "你聞聞看,"他輕聲道,"今年的櫻花,是不是比往年的更甜一些?"
    九尾狐怔住。
    她低頭看向那片花瓣,良久,忽然輕笑一聲:"白澤,你......"
    話未說完,她端起茶盞,將那片花瓣和茶湯一同飲盡。
    遠處,竹林中的笛聲不知何時停了。
    庭院裏隻剩下風吹過櫻花的沙沙聲。
    白澤的竹簡在腰間微微發燙,但他沒有去看。
    他隻是靜靜地坐著,看著九尾狐垂落的銀發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像一場永遠不會融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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