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五彩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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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城。
來福客棧的廚房裏蒸騰著熱氣,氤氳的霧氣中,一個身段窈窕的女人正麻利地翻炒著鍋裏的菜肴。
她約莫三十出頭,烏黑的長發鬆鬆挽起,幾縷發絲沾了汗水貼在修長的頸側。
杏眼含笑,唇若點朱,眼尾雖有了幾道細紋,卻更添幾分成熟的風韻。
藕荷色的粗布衣裳掩不住豐潤的身姿,腰間係著的圍裙帶子勒出一截纖細的腰身。
"老板娘,再加一壺酒!"大堂裏有客人高聲喊道。
"就來——"她嗓音清亮,手上的動作卻不停,鍋鏟翻飛間,香氣四溢的醬爆肉片已經裝盤。她端起盤子轉身時,胸前的銀鏈墜子晃出一道亮光,襯得鎖骨處的肌膚愈發白皙。
幾個年輕女夥計趕忙過來端菜,雖也都是清秀模樣,可站在她身邊,就像幾株嫩柳襯著盛放的牡丹,頓時失了顏色。
大堂裏的男客們目光黏在她身上,有人看得太專注,筷子夾空了都沒察覺。
這時客棧的門簾被猛地掀開。
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大步跨進來,身形清瘦如竹,穿著洗得發白的靛藍短打,袖口還沾著幾點墨漬。
他生得眉目如畫,一雙眼睛亮得驚人,雖不算健壯,但通身透著股伶俐勁兒。
跟在他身後的少女看起來更小些,約莫十五六歲,紮著兩個俏皮的羊角辮。
她穿著鵝黃色的衫子,腰間係著一串銀鈴,隨著步伐叮當作響。
小臉粉雕玉琢,杏眼靈動,櫻桃般的嘴唇微微嘟著,顯出不高興的神色——她正瞪著那些偷瞄老板娘的客人,氣得臉頰鼓成了包子。
少年敏銳地察覺到少女的情緒,連忙拽了拽她的袖子,壓低聲音道:"別鬧脾氣......"
少女甩開他的手,正要說話,少年已經眼疾手快地拉著她朝廚房走去。
他的腳步輕快,穿過大堂時帶起一陣風,腰間掛著的一塊青玉牌晃了晃,上麵隱約刻著個"柳"字。
"風二娘!"少年揚起笑臉喊道,聲音清朗如泉。
正在盛湯的女人聞聲回頭,見到兩人時眼睛一亮,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隨手將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大堂裏響起幾聲吞咽口水的聲響。
柳春生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廚房門口,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朝正在忙碌的風二娘行了個書生禮。
風二娘一抬頭,見是柳春生和鈴兒,眉眼頓時舒展開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她將手中的鍋鏟交給一旁的阿蘿,撩起圍裙擦了擦手,朝他們走來。
"哎呀,你們來了啊。"風二娘聲音溫軟,眼尾微微彎起,成熟的風韻中透著幾分溫柔。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柳春生的肩膀,"今兒怎麽有空過來?"
柳春生剛要回答,鈴兒卻先一步開口,小嘴一撇,語氣裏還帶著幾分未消的怒氣:"二娘,你是不知道,自從阿蘿她們住進來後,你這客棧可真是熱鬧了!"她環顧四周,看著大堂裏那些時不時偷瞄風二娘的客人,又忍不住嘟囔道,"而且……二娘你好像也越來越漂亮了。"
風二娘聞言,先是一愣,隨後掩唇輕笑,眼波流轉間,成熟女子的風情展露無遺:"你這丫頭,嘴巴倒是甜。"
鈴兒歪著頭,眨了眨眼睛,忽然湊近一步,好奇地問道:"二娘,你年輕的時候,該有多漂亮啊?"
風二娘原本從容的笑容瞬間僵住,白皙的臉頰竟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她雖是成熟婦人,平日裏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可被鈴兒這麽直白地一問,竟也難得地露出幾分羞赧。
她輕輕拍了下鈴兒的腦袋,笑罵道:"小丫頭,淨胡說八道!"
柳春生在一旁看得有趣,忍不住笑道:"二娘,鈴兒說得沒錯,你現在就已經夠漂亮了,年輕時候怕不是得把整條街的男子都迷倒?"
風二娘瞪了他一眼,可臉上的紅暈卻更深了,她轉身作勢要去端菜,嘴裏念叨著:"你們兩個,一來就拿我打趣,再這樣,下次可不給你們留點心了!"
鈴兒笑嘻嘻地追上去,挽住風二娘的胳膊:"二娘別生氣嘛,我這不是誇你嘛!"
風二娘被她纏得無奈,隻得笑著搖頭,可眼底的溫柔卻怎麽也藏不住。
午後陽光斜斜地灑進來福客棧的木地板,最後一位醉醺醺的客人也被阿蘿攙著送出門去。
風二娘取下門閂,轉身時衣袂旋開一抹溫柔的弧度。
"二娃子!慢些跑!"小苗笑著追過堂前。
那圓滾滾的小丫頭咯咯笑著,紮著紅頭繩的羊角辮一顛一顛,像隻撒歡的小兔子般撲向正在整理書箱的柳春生。
"柳哥哥當大馬!"二娃子熟練地往書生背上一爬。
柳春生手裏的“禮書”啪嗒掉地,卻好脾氣地彎下腰:"得令!柳家駿馬這就出發——"
說著當真馱著小丫頭在廳裏小跑起來,青衫下擺掃過桌腿,驚起一片鈴鐺似的笑聲。
風二娘倚著櫃台抿嘴笑,順手給身旁的鈴兒遞了碗冰鎮梅子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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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碗剛擱下,她忽然壓低聲音:"鈴兒啊,你跟春生那孩子..."指尖在兩人之間曖昧地劃了劃,"如今怎樣了?"
"噗——"鈴兒一口梅子湯噴出來,濺濕了衣襟。
少女手忙腳亂去擦,耳尖卻紅得能滴血:"二、二娘說什麽呢!"
風二娘撚著帕子給她擦拭,眼尾笑紋裏藏著過來人的狡黠:"之前他起死回生時,是誰當著李小哥他們的麵撲過去——"
"啊啊啊不許說!"鈴兒跳起來去捂她的嘴,腰間銀鈴亂響。
發間一支木簪鬆脫,青絲頓時瀉了半肩。
角落裏正馱著二娃子轉圈的柳春生聞聲回頭,恰見少女緋紅著臉揪住風二娘衣袖的模樣。
書生清亮的眸子怔了怔,背上馱著的小丫頭立刻揪他耳朵:"柳哥哥看路!要撞柱子啦!"
風二娘掰開鈴兒的手指,湊近她燒紅的耳垂:"既都抱過了,按咱們玉羅城的禮數..."
"那不算!"鈴兒急得跺腳,"當時...當時我以為他要死了嘛!"
她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乎成了蚊子哼哼,"再說...我還沒及笄呢...而且我...我們抱都抱過了...我遲早還不是他的人...急...急什麽...”
"哦——"風二娘拉長聲調,忽然朝柳春生那邊抬抬下巴,"那等他家來提親時,我該要多少聘禮合適?"
鈴兒徹底炸毛,跳起來就要跑,卻被風二娘一把拉住。
成熟女子忽然正色,指尖輕輕拂過少女發間那支歪斜的木簪——那是上元節柳春生贏給她的彩頭。
"好鈴兒。"風二娘的聲音柔得像後廚剛蒸好的桂花糕,"這世道,能遇見個願意為你當馬騎的傻書生..."她目光掃過正被二娃子扯著臉皮的柳春生,"可比什麽都難得。"
窗外傳來賣飴糖的梆子聲,二娃子立刻從書生背上溜下來往外衝。
柳春生頂著被揪紅的耳朵直起身,正對上鈴兒慌亂躲閃的視線。
少年愣了愣,突然舉起那本掉地的“禮書”大喊:"鈴兒!子曰——"
"閉嘴吧酸秀才!"鈴兒抓起梅子碗裏的冰塊砸過去,轉身逃向二樓,木樓梯被踩得咚咚響。
風二娘望著少女逃跑的背影輕笑,轉身時發現阿蘿她們都在偷笑。
櫃台後的青瓷瓶裏,一枝新折的桃花斜斜探出,花瓣上還沾著午後未幹的雨露。
夕陽的餘暉透過客棧的窗欞,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柳春生和風二娘並肩站在櫃台旁,望著眼前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人——阿蘿正踮著腳擦拭梁上燈籠,小苗和阿蘭笑鬧著爭奪一把瓜子,二娃子趴在地上用炭筆畫畫,小桂子則蹲在一旁給她扇風。
柳春生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可眼底卻浮起一絲悵然。他輕輕歎了口氣。
風二娘側過頭,溫聲問道:"怎麽了?突然歎氣。"
柳春生搖了搖頭,目光望向門外漸暗的天色:"隻是......有些想念李兄了。"
風二娘微微一怔,眼神也漸漸柔軟下來,像是陷入了回憶。
她輕聲呢喃:"是啊......不知道雀翎那姑娘和李小哥現在怎麽樣了,還有寧芙姑娘......"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櫃台邊緣,"自從他們離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柳春生笑了笑,語氣裏帶著幾分篤定:"李兄臨行前承諾過,等盛夏到來時,他會帶著百草堂特製的酸梅湯來給咱們解暑。"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現在已是初夏,想來......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了。"
風二娘點點頭,眼底泛起溫柔的光:"是啊,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遠處,二娃子突然舉起炭筆,在牆上歪歪扭扭地畫了個小人,笑嘻嘻地喊道:"這是當歸哥哥!"
眾人一愣,隨即都笑了起來。
風二娘走過去,輕輕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柔聲道:"對,等當歸哥哥回來,看到你畫的畫,一定會很高興的。"
柳春生站在原處,望著門外漸漸亮起的街燈,仿佛能透過那朦朧的光,看到遠方故友策馬歸來的身影。
白虎城的暮色如墨汁般暈染開來,李當歸、雀翎、寧芙三人圍坐在百草堂後院的石桌旁。
夜風掠過藥圃,帶著當歸與白芷的苦澀清香。
雀翎指尖凝著一枚水珠,正無意識地在桌麵劃著極北之地的符文。
"你們怎麽看?"雀翎突然打破沉默,水珠啪地碎在石桌上。
李當歸沒有立刻回答。
他盯著桌上未幹的水痕,反問道:"雀翎,你們俱盧族七十二雨女的神力,都是名為"祈雨"的神力嗎?"
雀翎灰白的瞳孔閃過一絲詫異:"自然不同。"
她手腕一翻,掌心驟然凝出一柄透明水刃,"阿朵能召來三裏陰雲,而我——"水刃忽然爆散成霧,又在她肩頭凝作冰晶披甲,"更擅操控水形。"
寧芙的劍鞘輕輕叩擊地麵:"白虎城自古以來也登記過上百種神力,相似者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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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螭劍泛起微光,"就像"煮鐵"與"鍛造"都能鑄劍,但本質不同。"
李當歸眼前浮現賣油郎和漢子兩人粗糙的手掌。
他們說"透石"神力者能鑿穿山腹,"煮鐵"者可將金屬化作鐵水——正是這些看似普通的能力,拚成了橫渡南海的“方舟”。
"所以那些人談論的穿牆者未必是鈴兒。"他摩挲著劍鞘上的螭紋,""支離"讓她能穿過萬物,但若有人也擁有類似的神力......"
李當歸的聲音在黃昏的微風中漸漸低下去,眼中卻泛起一絲興趣。
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
顯然,他們都想到了同一個可能——白虎城新出現的"穿牆"神力者,或許隻是能力與鈴兒相似,而非她本人。
"有意思。"李當歸嘴角微揚,手指輕輕敲擊石桌,"明天我們去碼頭看看吧?"
他抬眼看向雀翎和寧芙,"聽說最近有不少南海來的神力者已經小有名氣,說不定能遇見些有趣的人物,順便......"
"打探消息。"寧芙接過話,冷峻的眉眼間閃過一絲銳利。
她早就想親自去碼頭查探那些跨海而來的神力者,如今正好有了理由。
雀翎輕哼一聲,灰白的瞳孔在月色下泛著微光:"正好,我也想看看這些南海來客有什麽特別之處。"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骨笛,語氣裏帶著幾分躍躍欲試。
微風拂過,院角的藥草沙沙作響,仿佛在回應三人的決定。
李當歸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那就這麽定了,先去吃飯吧。"
寧芙微微頷首,寒螭劍在鞘中輕鳴;雀翎則露出一抹笑意,仿佛已經嗅到了冒險的氣息。
晨霧中的白虎城南邊,碼頭喧鬧如常,鹹腥的海風裹挾著漁夫的吆喝聲在桅杆間穿梭。
一個身著五彩布衣的侏儒踉蹌著擠過人群,他不足三尺的身量被往來商販的擔子撞得東倒西歪,肚皮裏傳來的咕嚕聲比浪濤還響。
"行行好..."他停在一家粥攤前,踮腳才能讓腦袋高過灶台,"我拿魚換碗熱粥可好?"
正在熬粥的胖老板低頭一看,隻見個花裏胡哨的小個子仰著臉,活像隻淋了顏料的獼猴。
老板看著這個怪人,想起最近碼頭上流傳的奇聞——南海來的神力者千奇百怪,一個比一個厲害......
"成!"老板舀起一勺粥又倒回鍋裏,白霧模糊了他算計的眼神,"一斤魚換一碗粥。"
侏儒的五彩衣袖簌簌抖動,像鳥類抖擻羽毛。
他轉身走向碼頭邊緣的礁石灘,短短的手臂突然以詭異的角度探入海水中。
圍觀者還沒看清動作,水麵突然炸開銀浪,七八條肥碩的海鱸魚被無形之力拋上岸,魚尾拍打在青石板上發出啪啪脆響。
"夠麽?"侏儒拖著還在掙紮的魚群回來時,魚鰓裏滲出的血珠把他五彩的衣擺染成了晚霞色。
老板的粥勺當啷掉進鍋裏。
這些魚每條都超過兩尺長,鱗片泛著深海才有的靛藍光澤——是隻有遠洋漁船才能捕到的珍品。
"夠...夠!"老板手忙腳亂地盛了滿碗蝦仁粥,又偷偷多加了一勺醃蟹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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