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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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矮小的身軀竟散發出令人不適的壓迫感:"那些喊著"要證明自己"的蠢貨..."
    他粗糙的手指指向碼頭上來往的人群,其中李當歸隱約看到了賣油郎的身影,"他們坐著‘方舟’過來,就真當自己是英雄了?"
    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碎成慘白的泡沫。
    "世界很大?"侏儒突然跳上旁邊的木箱,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三人,五彩布衣在風中獵獵作響,"殊不知,有人單憑自己強橫的實力就能隨意跨海,有人窮盡一生才摸到對岸的沙礫——那些沒有見過世麵的人,以為跨越南海就是天下最令人難以想象的挑戰,多麽沒有想象力!他們努力一生,不過才僅僅夠到別人的腳後跟!"
    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那些喊著要看世界的可憐蟲,可知道他們向往的風景,在某些人眼裏早看膩了?"
    雀翎的骨笛發出輕微的嗡鳴,寧芙的劍鞘不知何時已抵住了侏儒的咽喉。
    但侏儒渾然不覺般繼續道:"家鄉的一草一木就配不上駐足嗎?"
    他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李當歸讀不懂的情緒,"我見過太多人,拚盡全力才活得像個人樣..."短小的手指攥緊衣角,"哪有閑心看什麽風景?"
    遠處,幾個衣衫襤褸的碼頭工人正佝僂著背搬運貨物,他們皸裂的腳掌踩在滿是魚鱗的地麵上,每一步都留下血色的腳印。
    侏儒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蛟龍現世的消息..."他摸了摸腰間鼓囊的布袋,"是我付出一切才換來的。"
    海鷗的鳴叫刺破沉默,侏儒又恢複了那副滑稽模樣:"哎嘿嘿——貴人們就當聽了個笑話吧。"他跳下木箱,歎息道:"畢竟...我們這樣的螻蟻,連成為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碼頭的喧囂聲仿佛突然遠去,隻剩下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在四人之間回蕩。
    侏儒這番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李當歸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眉頭微蹙。
    寧芙依舊保持著抱劍的姿勢,但冷峻的眉眼間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雀翎灰白的瞳孔微微收縮,她突然開口,聲音清亮而堅定:"你說有些人終其一生都達不到別人的起點——"她異族腔調在話語中若隱若現,"但人各有強弱,隻要努力就有意義。"
    她的指尖輕輕撫過腰間的骨笛,那是她作為俱盧族雨女的象征:"隻要不放棄,終有一天能實現夢想,見到想見的人。"說到這裏,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李當歸,又迅速移開。
    海風拂過她發間的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為什麽非要和別人比較?隻要自己開心,不就夠了嗎?"
    侏儒的五彩衣袖突然劇烈抖動起來,像是被激怒的鳥類炸開了羽毛。
    他看向眼前這個身材精致,眉眼如同天女下凡一般的女子,那張滑稽的臉扭曲成一個古怪的笑容:"哎嘿嘿——"他笑聲尖銳刺耳,"這位貴人,說得可真輕巧啊。"
    他短小的身軀突然逼近雀翎,仰頭盯著她那張精致的臉龐:"若你生來就是我這般模樣——"他粗糙的手指指向自己畸形的身軀,"還會像現在這樣,跟著這位俊朗的少年郎,居高臨下地對我說教嗎?"
    碼頭的陰影斜斜地切過侏儒的臉,將他半張臉藏在黑暗中:"這位少年郎,還會像嗬護花朵一樣嗬護一個醜陋的侏儒嗎?"
    雀翎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灰白的瞳孔微微顫動。
    她下意識看向李當歸,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畫麵——若自己是個醜陋的侏儒,是否還能與他並肩而立?是否還能得到他溫柔的目光?
    突然——
    "哈哈哈!"
    李當歸的笑聲如清泉般衝破壓抑的氛圍,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他笑得那樣暢快,連腰間的劍都跟著顫動,陽光在他清俊的眉眼間跳躍。
    侏儒的五彩衣袖停止了抖動,雀翎灰白的瞳孔微微擴大,寧芙按在劍柄上的手指也鬆了鬆。
    "提瑞昂,"李當歸止住笑聲,眼中卻仍帶著笑意,"你可曾見過那些連神力都沒有的侏儒?"他的聲音溫和卻有力,"他們填飽肚子,隻能靠自己的雙手——"突然指向侏儒腰間鼓囊的布袋,"不像你,還能用"聚獸"的本事捕魚謀生。"
    海風卷著鹹腥的氣息拂過眾人之間。
    "你又可曾見過,"李當歸的目光忽然變得深邃,"那些生來美麗的女子?"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家人被殺,自己被當作貨物販賣,失去貞潔,失去希望......"
    雀翎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腰間骨笛——那是她作為戰士的象征;
    寧芙的睫毛微微顫動,想起玉羅城裏的阿蘿和二娃子她們。
    "可即便如此,"李當歸的聲音突然明亮起來,"依然有人不嫌棄她們,把她們當作家人。"他的目光掃過碼頭盡頭的來路,仿佛能看到遠方的來福客棧——那裏有一位忙碌的女子,不斷的給予陌客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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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幾個衣衫襤褸的碼頭工人正扛著沉重的貨箱,他們皸裂的腳掌在粗糙的地麵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不要隻看他們流血的腳,"李當歸突然指向那些工人,"抬頭,看看他們的臉。"
    侏儒怔了怔,生鏽般的脖頸緩緩抬起。在刺目的陽光下,那些黝黑粗糙的臉上——
    布滿皺紋的眼角卻含著笑意,幹裂的嘴唇正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甚至有人對著同伴擠眉弄眼,仿佛在分享什麽趣事。
    在這看似生不如死的日子裏,他們的眼中依然跳動著希望的光芒。
    海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濺起晶瑩的水花。
    侏儒五彩的衣擺被海風掀起,露出下麵那雙同樣粗糙、同樣傷痕累累,卻從未放棄前行的小短腿。
    李當歸的笑聲在空氣中回蕩,卻帶著令人心顫的力量。
    "你問我,如果雀翎也像你一樣——"李當歸的聲音陡然拔高,眼中似有星辰流轉,"我還會不會這樣待她?"
    他的笑聲更加清朗,卻讓侏儒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寧芙的瞳孔微微收縮——她清晰地感覺到,李當歸周身縈繞的劍意正在節節攀升,仿佛一柄即將出鞘的絕世寶劍。
    "你可知道,"李當歸一步踏前,衣袂無風自動,"雀翎從小無依無靠,靠偷竊為生時受過多少屈辱?"
    他的聲音如利劍般刺穿侏儒的偽裝,"可知道她好不容易遇到疼她的師父,卻眼睜睜看著師父為她而死?"
    雀翎的骨笛發出細微的嗡鳴,灰白的瞳孔中泛起漣漪般的金光。
    李當歸的氣勢越來越盛:"即便命運如此不公,她仍願為一個虛無縹緲的預言——"
    他的手指向極北方向,"跟著一個傻小子在冰原上爬行三天三夜,隻為帶他活著回來!"
    碼頭的木板在他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你問我是否在意她的容貌?"李當歸突然收斂笑意,眼神熾熱得令人不敢直視,"我珍視的,從來都是這顆不屈的靈魂!"
    寧芙的寒螭劍在鞘中輕顫,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李當歸——仿佛有萬丈光芒從他體內迸發,照亮了這個陰暗的碼頭角落。
    侏儒的五彩布衣簌簌作響,矮小的身軀微微發抖。
    "至於你——"李當歸的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一切偽裝,直擊侏儒內心那隱藏著的善良和努力"你以為我們也像那些人一樣,把你當作怪物?"他忽然輕笑一聲,周身氣勢盡數收斂,"可笑。"
    海鷗的鳴叫重新傳入耳中。
    "提瑞昂,"李當歸的聲音溫柔下來,"你過得如此艱難,但還是不遠萬裏跨海而來,這說明,你不也沒有放棄嗎?隻是和那些人所追求的東西不同罷了。像你這種不斷掙紮的所謂的‘小人物’,才是我李當歸此生,為數不多打心底欽佩的人。"
    侏儒猛地抬頭,正對上少年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那裏沒有憐憫,沒有嘲諷,隻有最純粹的敬意。
    他想起了自己剛上“方舟”時,受到的無數嘲笑,但他根本不在意,嗬嗬,那些人知道什麽?
    可這個少年雖然比那些人的樣貌更加讓自己羨慕,但此時自己對他卻生不出半點討厭的情緒。
    遠處,一艘漁船正緩緩靠岸,漁民們粗獷的號子聲隨風飄來。
    侏儒五彩的衣袖突然劇烈抖動,他慌忙低頭,卻有一滴渾濁的液體砸在滿是魚鱗的地麵上,很快被鹹腥的海風蒸幹。
    淚珠從侏儒皺巴巴的眼角滑落,在五彩布衣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他慌忙用短粗的手指抹去,粗糲的皮膚在臉上刮出紅痕。
    "你......"侏儒的嗓音突然變得沙啞,"叫什麽名字?"
    "李當歸。"少年回答得幹脆,三字擲地有聲。
    "李當歸......李當歸......"侏儒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殘缺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布袋,"真是個好名字。"
    他抬頭時,眼中的渾濁竟褪去幾分。
    海風突然轉向,將遠處漁船的腥氣卷了過來。
    侏儒的五彩衣擺獵獵作響,他忽然壓低聲音:"你們之前要找的穿牆者——"粗糙的手指在空氣中劃出詭異的弧線,"我倒是聽過些風聲。"
    雀翎的骨笛無聲地滑入掌心,寧芙的劍鞘微微傾斜了一個角度。
    "在所有新來的神力者裏,"侏儒的綠豆眼閃著精光,"有個最神秘的家夥。"
    他踮起腳,聲音壓得極低,"碼頭上隻有三五個醉鬼聲稱見過他——與其說那是個能穿牆的神力者,倒不如說那根本就是個"鬼魂"!"
    "鬼魂?"李當歸眉頭一皺。
    "哎嘿嘿——"侏儒標誌性的笑聲此刻帶著幾分陰森,"根本沒有任何神力者聽說過這號人物。"他短小的手臂畫了個圈,"到港的每條‘方舟’我都查過,沒人認識他。"
    遠處傳來漁網墜地的悶響,驚起幾隻海鳥。
    侏儒的五彩布衣在夕照中泛著詭異的光:"就像從南海霧裏飄來的幽魂,出現一次就再沒蹤影。"他忽然正經起來,"這事交給我查,若連我都摸不到線索......"殘缺的手指點了點太陽穴,"那就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侏儒的身影在光影交錯中漸漸模糊,隻剩那件五彩衣擺還在遠處微微晃動,像一團即將熄滅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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