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一級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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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的手指觸到麵團時,異變突生。
那團麵硬得像塊凍了三年的老麵頭,指尖按下去連個印子都不留。
李當歸心裏咯噔一下——這不對勁。
他在百草堂和了十幾年藥麵,從沒見過這麽邪門的麵團。
"嗬!"他不得不紮起馬步,雙手並用開始揉壓。
粗布衣袖下手臂使勁,額頭很快滲出細密汗珠。
麵團終於勉強成團,卻布滿龜裂細紋,活像幹旱的土地。
台下寂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熱烈的議論:
"看到沒?高人發功了!"
"這架勢絕對是在醞釀大招!"
"我賭二兩銀子,至少五級!"
"我加注!要是低於五級我把這案板吃了!"
李當歸聽得想哭。
他現在活像在跟一塊頑石較勁,指節都開始發白。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李當歸揉了半天,實在有些揉不動了。
廚子的手懸在半空,指尖離那團麵還有三寸距離就僵住了。
他臉上的恭敬像退潮般褪去,眉頭擰成一個死結。
案板上那塊麵團醜陋地蜷縮著,表麵布滿龜裂,像被暴曬過的泥地——這隻比半個時辰前那個無神力者揉出來的要好一些。
"再...再用點力?"廚子聲音發虛,額頭滲出冷汗。
李當歸喘著粗氣直起腰,掌心火辣辣地疼。
他活過的麵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從沒遇到過這麽邪門的麵團——簡直像在揉一塊摻了鐵砂的泥疙瘩。
台下數百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一幕。
茶樓二層,店小二拎著的茶壺早已傾斜,茶水在青磚地上積成一個小窪,卻沒人提醒他。
街邊追逐的孩童莫名停下腳步,最前頭的孩子王還保持著奔跑的姿勢,茫然地扭頭四顧。
"一...一級神力。"
廚子這句話輕得像片落葉,卻在落地的瞬間引爆了驚雷。
整條街陷入了詭異的靜止。
賣糖人的老匠人鬆開了轉杆,剛成形的鳳凰糖稀啪嗒摔碎;
賭坊門口搖骰子的莊家張著嘴,骰盅倒扣在桌上都渾然不覺;
連屋簷下打架的野貓都定格在原地,保持著齜牙咧嘴的姿勢。
"喀嚓——"
寧芙腳下的青石板突然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寒螭劍鞘凝結出寸厚的冰霜。
她整個人像被凍住般僵直,唯有眼中翻湧著駭浪——李當歸的"解厄"能硬抗黑潮,怎可能是一級?
雀翎的灰白瞳孔劇烈收縮,金色漣漪炸成漩渦。
她右肩的彌沙之印突然發燙,燙得衣料冒起青煙。
靜姝抱著她的手臂無意識收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這個總愛撒嬌的姑娘此刻臉上血色全無,她似乎早有預料。
"轟——"
停滯的時間突然重新流動,聲浪如決堤洪水般爆發。
"放屁!"綢緞商人一腳踹翻貨架,"老子押了五兩銀子!"
"肯定是弄錯了!"青衫書生揪著自己衣領,"他可是帶著三個..."
"一級?"挎菜籃的婦人尖笑,"那不是比我家擀麵杖還不如?"
“啊啊啊啊......”
嘲諷聲從四麵八方湧來:
"浪費老子時間!"
"裝什麽大尾巴狼!"
"帶著兩把神劍就這水平?"
“不是,哥們兒,你什麽檔次能帶著三個美人兒?”
......
茶樓二層突然砸下個茶碗,在街道上炸開碎片。
李當歸站在漫天嘲諷中,出奇地平靜。
他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紅的掌心。
腰間的"辭故人"長劍也不再發燙,冰涼得像塊普通鐵片。
但卻沒有人注意到,那塊被所有人嫌棄的麵團,此刻裂縫中竟閃過一絲暗紅,轉瞬即逝。
"走吧。"不知何時,寧芙已經躍上高台。
她寒螭劍未出鞘,但周身散發的寒氣已經逼退最近的幾個鬧事者。
雀翎和靜姝一左一右護在李當歸身側,三人形成個堅實的三角。
人群不自覺地讓開一條路。
不是因為敬畏,而是某種更複雜的東西——當三個四級以上神力者為一個一級廢物保駕護航時,再蠢的人也能嗅到不對勁。
李當歸最後回頭看了眼案板。
他的手指在案板上輕輕叩了兩下。
這個動作很輕,卻讓躲閃的廚子渾身一抖。
"我雖然是一級神力,"李當歸的聲音平穩得出奇,"但還是有資格報名的吧?"
廚子張了張嘴,喉結滾動幾下才找回聲音:"可、可以...隻要覺醒神力都符合資格。"
他偷瞄著李當歸腰間的雙劍,又補充道:"登記在府內左側廂房。"
"多謝。"
轉身時,李當歸的衣擺掃過那塊被判定為"一級"的麵團。
無人看見的刹那,麵團最深的裂縫裏再次閃過一絲暗芒,像被驚動的螢火蟲,轉瞬熄滅。
台下人群的聲音漸漸退散。
那些方才還叫囂著"廢物"的麵孔,此刻卻莫名安靜下來——或許是被寧芙周身散發的寒氣所懾,又或許是李當歸挺直的背影有種說不清的韌性,讓人罵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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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散了!"
"下一個是誰?"
議論聲很快轉向別處,如同退潮時卷走的泡沫。
茶樓小二訕笑著擦拭潑灑的茶水;
孩童們繼續你追我趕的遊戲;
賭輸的商人罵罵咧咧撿起散落的綢緞。
那個揚言要吃案板的漢子早已溜得無影無蹤。
府內的青石板路透著涼意。
李當歸走得很慢,似乎在等身後三人跟上,又像是在思索什麽。
他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掌心——那裏還殘留著麵團異常的硬度帶來的灼熱感。
"我..."跨過第二道門廊時,李當歸突然停下,"給寧將軍丟臉了。"
寧芙的腳步猛地頓住。寒螭劍鞘上的冰晶"哢"地裂開幾道細紋。
"李當歸。"她連名帶姓地叫,聲音比劍鋒還利,"你覺得我在意那些虛名?"
李當歸啞然。
他早該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寧芙若是看重旁人眼光的人,當年就不會以女子之身執掌螭吻軍。
雀翎的長發在穿堂風中微微揚起。
她走到李當歸左側,手指輕輕點了點他腰間的"辭故人":"在俱盧傳說裏,最鋒利的刀往往藏在最樸素的鞘中。"灰白瞳孔中的金色漣漪溫柔地蕩漾,"我看重的是執劍的人,不是劍鞘上的花紋。"
靜姝沒有說話。
她突然從後麵挽住李當歸的胳膊,臉頰貼在他肩膀上。
這個總是話多的姑娘此刻安靜得出奇,但隔著衣料傳來的心跳聲又快又急,像受驚的小獸。
李當歸仰頭看向府內高懸的匾額——"海納百川"四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忽然笑了,眼角擠出細小的紋路:"是我矯情了。"
寧芙冷哼一聲,大步走向登記處。
但李當歸分明看見,她握劍的手指鬆開了些。
雀翎若有所思地看向府外。
那塊被遺棄的麵團,此刻應該正孤零零躺在案板上。
"走啦走啦!"靜姝突然又恢複了那副歡快模樣,拽著李當歸往前跑,"登記完我要吃朱砂姐做的桂花糕!"
李當歸任由她拉著,目光卻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那道平時清晰的神紋,此刻竟有些模糊,像是被什麽東西覆蓋了。
而在他看不見的府外廣場,廚子正戰戰兢兢地用油紙包裹那塊"一級"麵團。
正午的陽光像融化的金液,從登記處雕花窗欞間流淌進來,在青石地板上烙下斑駁的光紋。李當歸眯起眼,看著空蕩的大廳——那些先一步進來的神力者竟全無蹤影,唯有幾張散落的登記表證明這裏曾有人來過。
"奇怪..."雀翎的骨鈴在寂靜中發出清響,"方才至少有三四十人..."
靜姝突然"咦"了一聲,紅色裙擺旋出個歡快的弧度,指著廳堂深處:"那兒有個老爺爺在睡覺!"
陽光最盛處,一位白眉垂頰的胖老者正仰在太師椅上小憩。
他胸前掛著的菩提串隨呼吸微微起伏,手邊半盞清茶還冒著嫋嫋熱氣。
正是白虎城德高望重的花生大士。
李當歸整了整衣襟,上前深深一揖:"晚輩見過大士。"
陽光恰在此時偏移角度,照亮了他腰間雙劍——長劍"辭故人"如秋水乍現寒芒,短劍"見新雪"似新霜流轉銀光。
花生大士的眼皮突然顫動。
他睜開眼的瞬間,慈祥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可當目光觸及那兩把劍時,整張臉如同風化的石雕般凝固了。
茶盞從鬆弛的指間跌落,在青磚上摔得粉碎。
"是...是她的劍..."老人的聲音輕得像夢囈。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掐住掌心,掐得骨節發白也渾然不覺。
幾粒金塵飄過他的白眉,在陽光下宛如時光的碎屑。
李當歸心頭一緊。
他早知道母親與花生大士有舊,卻沒想到這兩把劍會讓見慣風浪的長者如此失態。
靜姝踮著腳尖湊到案前,五指在老人眼前調皮地晃了晃:"太陽曬屁股啦——"
"靜姝!"李當歸急忙拽回她的手腕,卻聽見雀翎倒吸一口涼氣——花生大士的長袍袖口,竟隱約透出一絲血色。
老人掐得太用力,指甲已經陷進肉裏。
"無妨...無妨..."花生大士終於回神,掏出手帕擦拭額頭的冷汗。
他試圖恢複往日笑顏,可嘴角的弧度卻像掛著千斤重擔:"老夫隻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
話到一半突然哽住。
老人的目光從雙劍移到李當歸臉上,在那雙肖似其母的眼睛上停留許久。
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在他眼底翻湧,像是欣慰,又像是更深沉的哀慟。
李當歸深吸一口氣,向前邁了半步。
陽光透過窗欞在他粗布衣襟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腰間的"辭故人"與"見新雪"隨著動作輕碰,發出清越的錚鳴。
"大士,"他聲音很輕,卻讓花生大士手中的菩提串突然繃緊,"我已經明白了,您和玉羅城主之所以說我是"故人之子"...想必是因為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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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大士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案幾上的茶湯因此晃出細碎波紋,倒映出老人突然恍惚的麵容。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雪白的長眉——那裏曾經如墨般漆黑,能挽成最時興的公子髻。
"是那老道士多嘴了吧..."花生大士苦笑,目光穿過李當歸,仿佛望向某個遙遠的午後,"汀蘭若在,定要拿"見新雪"敲他的腦袋。"
靜姝突然"噗嗤"笑出聲,黑色的發梢在陽光下像簇跳動的火焰。
花生大士的視線被她吸引,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他盯著少女桃花般的麵容看了許久,突然喃喃道:"跟這丫頭長得真像...不過汀蘭更...更..."
老人突然噤聲,像是咬到了舌頭。
他匆忙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可李當歸分明看見——那茶盞早已空了。
"大士見過我母親使劍?"李當歸適時轉移話題,手指輕撫腰間的"辭故人"。
劍柄上纏繞的青色絲繩已經褪色,卻依舊結實——就像某些記憶,曆久彌新。
花生大士的神情突然鮮活起來。
他鬆弛的眼皮下迸發出年輕人般的光彩:"三十年前玉羅城的中秋夜宴,汀蘭一襲白衣自月下掠過,雙劍出鞘的寒光壓過了滿城燈彩。"
老人的手指不自覺地比劃著劍招,"那般風姿...嗬嗬,當晚就有七個世家子為她決鬥,玉羅城主——堂堂一城之主——差點把祖傳的"玄璧"都贈了出去。"
雀翎灰白的瞳孔微微擴大。
她難以想象李當歸口中那個在百草堂藥櫃裏留下簡樸筆記的溫柔婦人,曾經竟是這般驚豔絕倫的人物。
寧芙突然開口:"劍法如何?"她的寒螭劍不知何時已經出鞘三寸,顯然更關心武學造詣而非容貌。
"哈!"花生大士拍案大笑,震得案上筆墨亂跳,"三劍就挑飛了當時"天劍"傳人的玉簪!那老頑固至今不肯留長發,說是要銘記敗績!"
李當歸怔怔地看著自己粗糙的掌心。
母親的雙手采過藥、熬過湯、握過鋤頭,卻很難想象它們能揮出那樣驚豔的劍光——原來母親把所有的鋒芒,都藏進了柴米油鹽裏。
靜姝不知何時湊到了案前,雙手托腮眨著眼:"老爺爺也喜歡過當歸哥哥的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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