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執壺的姿勢優雅至極，腕間金鈴隨著動作發出細碎的清響，連傾倒的水流都仿佛帶著韻律。茶湯落入杯中，騰起嫋嫋熱氣，映得她眉眼愈發柔和。
    "將軍平日都愛做些什麽？"紫嫣將茶盞推向寧芙，聲音輕柔如拂麵春風。
    寧芙指尖在劍鞘上輕叩兩下，雙眼淡淡掃過紫嫣明媚的笑臉。
    這人雖然熱情得有些突兀，但舉手投足間透著的端莊氣度，倒讓她生不出多少反感。
    "練劍。"寧芙簡短地回答。
    城主幾人與雲想容的寒暄聲從旁傳來。
    "想容啊，當年你在聽雨軒撫琴的風采，可是令人難忘。"白虎城主笑道，眼角皺紋裏堆滿追憶，"那曲‘春江花月夜’，可是讓滿城牡丹一夜盡開。"
    雲想容素手輕撫茶盞邊緣，銀線繡製的袖口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城主說笑了。不過是些雕蟲小技，怎比得上如今這些年輕人的風采。"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紫嫣，唇邊笑意深了幾分。
    花生大士笑著插話："要我說，當年你和汀蘭......"
    "大士。"雲想容指尖在案幾上輕輕一叩，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響，"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這邊紫嫣一雙明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寧芙。
    晨光透過看台的雕花欄杆，在寧芙清冷的側臉投下細碎光斑。
    她發現這位女將軍比什麽胭脂評、說書人口中描述的還要好看——長長的睫毛下，那雙黑色眸子沉靜如水，鼻梁高挺的弧度恰到好處，不施粉黛的肌膚透著玉石般的光澤。
    "寧將軍......"紫嫣忍不住湊近些，夜合花的香氣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浮動，"平日都用什麽養顏方子？這肌膚竟比上好的羊脂玉還要細膩。"
    寧芙聞言微微蹙眉，寒螭劍在膝上輕顫："清水洗臉而已。"
    "當真？"紫嫣驚訝地睜大鳳眼，金絲腰帶上懸著的玉佩隨著她前傾的動作輕輕晃動，"那將軍可真是天生麗質了。"
    寧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鞘上的紋路："每日練劍，吐納天地之氣，自然有益身心。"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提到劍道時，黑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紫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發間珠釵的流蘇隨之輕晃："難怪將軍氣度非凡。"
    她指尖輕撫茶盞邊緣，忽然話鋒一轉："寧將軍這般風采，不知如今可曾婚配？"
    寧芙執劍的手微微一頓，眸子閃過一絲詫異。
    她側首看向紫嫣，隻見對方笑靨如花，仿佛方才問的不過是今日天氣如何。
    這人怎的才說幾句話，就問這般私密的問題？
    寧芙心下暗忖，莫不是她對誰都這般自來熟？
    "未曾。"寧芙簡短作答，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穗上那朵幹枯的野菊。
    紫嫣眼中流光一轉，又湊近幾分："軍中兒郎多是英雄豪傑，將軍可有中意的？"
    不知為何，寧芙腦海中驀地浮現李當歸那張總是帶著笑意的臉——他在校場邊練劍的模樣，他在山道上被野菊染黃的睫毛，他伸手想拉住她飄起的發梢......
    "咳。"寧芙猛地握緊劍鞘，寒螭劍發出一聲清鳴，"如今我已不再統管軍營。"她聲音比平日更冷三分，"軍務繁忙，無暇他顧。"
    紫嫣若有所思地點頭，金絲腰間的玉佩隨著她傾身的動作輕輕晃動："像寧姑娘這般人物，也不知將來會花落誰家。"她忽然壓低聲音，帶著幾分促狹，"不過能得姑娘青眼的，定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寧芙聞言，心想這紫嫣言辭之婉轉，誇讚之直白，簡直令人招架不住。
    若是換作她，怕是三輩子也說不出這般話來。
    她隻得微微頷首，將目光重新投向演武場，借機避開紫嫣灼灼的視線。
    紫嫣忽然"呀"地輕呼一聲，纖纖玉指掩住朱唇，眼中閃過一絲驚惶。
    她稍稍往寧芙身邊靠了靠，夜合花的香氣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浮動。
    "寧將軍..."紫嫣壓低聲音，金絲腰間的玉佩隨著她微微前傾的動作輕輕晃動，"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她眉間蹙起一絲憂慮，"近日白虎城夜間總有閑人遊蕩，看著...頗有些不懷好意。"
    寧芙聞言，黑眸驟然一凝。
    她修長的手指在寒螭劍鞘上收緊，劍穗上那朵幹枯的野菊隨之輕顫。
    白虎城治安向來嚴明，幾大軍營輪值從未出過差錯，怎會...
    "具體是怎麽回事？"寧芙聲音沉了幾分，不自覺用上了往日辦公時的口吻。
    紫嫣似是被她突然轉變的氣勢驚到，指尖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袖。
    她輕咬下唇，眼中流露出幾分後怕："就在昨夜..."她聲音又低了幾分，"我正要就寢時，聽見窗外街道上有腳步聲..."
    她說著抬眼望向寧芙，鳳眼中水光盈盈："起初隻當是巡夜的兵士，可那腳步聲來來回回，竟在巷子裏徘徊了近半個時辰。"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我悄悄掀開窗紗一角，看見兩個人影在月下穿梭...那身形步法，絕非尋常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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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芙眸色愈沉。
    紫嫣的描述確實蹊蹺——白虎城雖沒有宵禁，但此時南北戰爭剛結束不久，尋常百姓入夜後根本不會在街上逗留，更別說深夜徘徊。
    紫嫣的指尖輕輕絞著衣袖，繼續低聲道："我當時實在擔心得很，那兩道身影一直在風雨樓外徘徊..."她眼睫微顫，聲音裏帶著幾分後怕，"想到樓裏姐姐已經安歇，若是出了什麽岔子...於是我便想著出去看看..."
    寧芙眸光微動。
    這般貿然外出查探，在她看來著實不夠謹慎，但這份護姐心切的勇氣，倒讓她對這位看似嬌弱的姑娘生出幾分欣賞。
    "我壯著膽子推門出去..."紫嫣說著，不自覺地往寧芙身邊靠了靠，仿佛在尋求安全感，"隻見月光下確是一男一女在長街上踱步。"她頓了頓，朱唇輕咬，"我不敢靠得太近，隻遠遠瞧著..."
    寧芙聽到這裏，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她修長的手指在劍鞘上輕輕叩擊，發出細微的聲響。
    男女深夜在街上遊蕩，這行為未免太不知禮法。
    "他們..."紫嫣的聲音更低了，幾乎要淹沒在四周的喧鬧聲中，"沒過多久就拐進了旁邊一條幽深的小巷..."她抬眼看向寧芙，鳳眼中帶著幾分詢問，"將軍，這...這不合規矩吧？"
    陽光透過看台的雕花欄杆，在兩人之間投下斑駁的光影。
    寧芙黑眸中閃過一絲銳利，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她微微頷首，聲音依舊清冷："確實不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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