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螭劍穗上的枯菊此刻重若千鈞，壓得她呼吸微滯。
    自從自己回家後，似乎一切都變了。
    不該離開麽...
    這個念頭來得突然。
    她原以為暫時的離別能讓自己想得更清楚，可如今看來，或許正是那短短兩日的空缺，讓某些東西悄然改變了軌跡。
    紫嫣敏銳地察覺到寧芙眼中閃過的痛色，連忙話鋒一轉："不過..."她輕輕握住寧芙僵硬的手指，"感情總要經曆些波折。坎坷越多，最後的情誼反倒越深。"
    演武台上的光幕忽然大亮，映出漫天飄落的彩綢。
    紫嫣借著這片絢爛的光影，望進寧芙幽深的眼眸："若真是命中注定..."她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任憑多少誤會，最後總會走到一起。"
    "鐺——！"
    突如其來的鑼聲打斷了紫嫣的話。
    提瑞昂矮小的身影蹦上擂台，銅鑼在他手中晃出一片刺目的金光："第二場，準備——！"
    寧芙黑眸低垂，開口問道："若...最終仍未能如願呢？"
    紫嫣忽然展顏一笑，那笑容明媚得仿佛能驅散初冬寒意："不會的。"她指尖繞著腰間玉佩的絲絛，"我讀過那麽多傳奇話本，哪段真情不是披荊斬棘？"
    演武台上的光幕映出選手騰空的身影，彩綢如雨紛落。
    紫嫣的聲音在這片喧鬧中格外清晰："故事裏的人啊，明知前路艱難卻偏要一試。"她忽然傾身，夜合花的香氣拂過寧芙耳際，"姐姐可曾見過那種癡人？任你冷眼相對，她自風雨無阻地守候...不論如何，就是不離開..."
    "陪伴..."紫嫣的指尖輕輕點在自己心口，"才是最長情的告白。"她望著寧芙微微鬆動的神色，聲音柔了下來，"時間會證明一切。"
    風雨無阻地守候...
    寧芙心裏不斷思考著這句話。
    這個形容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記憶的閘門——她想起雀翎灰白色的瞳孔總是追隨著李當歸的身影。
    在極北之地的暴風雪中，那個北境女子用身體為李當歸擋下冰刃；
    在玉羅城的客棧裏，她徹夜不眠地守著受傷的李當歸；
    甚至在他們返回白虎城的路上，雀翎也會默默備好李當歸愛吃的蜜餞...
    原來如此...
    寧芙忽然意識到，自己與雀翎的差距或許正在於此。
    她總是站在高處等著李當歸來仰望，而雀翎卻會踏過泥濘走到他身邊。
    李當歸那個笨蛋向來遲鈍，要是長此以往...
    這個認知比任何敵人都更難對付。
    李當歸或許可以一劍斬斷任何困難，卻斬不斷一個女子日複一日的溫柔守候。
    紫嫣敏銳地注意到寧芙眼中閃過的暗芒。
    "寧芙？"紫嫣輕輕碰了碰她冰涼的手背。
    寧芙的指尖輕輕鬆開劍柄，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猶豫。
    她微微側首看向紫嫣，聲音比平日低了幾分："你...似乎更懂這些。"
    紫嫣的瞳孔微微擴大。
    她看見寧芙冷峻的眉宇間竟透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像是初學劍的少女在請教招式，哪裏還有半分女將軍的傲氣。
    "如何關心一個人..."寧芙的視線落在自己交疊的指尖上，那裏還留著方才掐出的紅痕，"或許，我會試著改變自己..."
    紫嫣忽然覺得心尖被輕輕撞了一下。
    眼前這個褪去鎧甲的女人，此刻看起來如此鮮活——晨光透過雕花欄杆，在她向來蒼白的臉頰上鍍了一層薄紅，連緊繃的下頜線都柔和了幾分。
    她竟願意為那人改變...
    這個認知讓紫嫣心頭湧起一股奇異的暖流。
    她輕輕握住寧芙的手，發現那覆著劍繭的掌心不再那麽冰涼："寧芙..."夜合花的香氣隨著她傾身的動作浮動，紫嫣忽然改口叫道："姐姐何必改變自己？"她抬頭，鳳眸裏閃著靈動的光，"倒不如更加直白的表達自己——就像...就像你使劍時那樣——"
    話到嘴邊卻卡了殼。
    紫嫣這才發現，自己雖讀過無數風月話本，真到給人出主意時竟笨拙得很。
    她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忽然福至心靈：
    "就像你以寒螭劍對敵時..."她手腕一翻，做了個劍訣起手式，"把心意也使得淋漓盡致。"夜合花的香氣隨著她突然興奮的動作浮動，"任他是鐵石心腸，總要敗下陣來！"
    話音剛落，紫嫣自己先愣住了。
    這算什麽比喻？
    把談情說愛比作戰場廝殺？
    她懊惱地咬住下唇，正想找補幾句——
    寧芙卻微微睜大了眼睛。
    女將軍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劍鞘，黑眸中閃過一絲恍然。
    晨光透過雕花欄杆，在她冷峻的側臉投下細碎光影。
    紫嫣驚訝地發現，寧芙唇角竟浮現出一絲極淡的笑意，像是雪原上突然綻放的冰花。
    "我似乎明白了。"寧芙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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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尖劃過劍穗上那朵野菊，動作比往日輕柔許多。
    紫嫣眨了眨眼。
    她原本準備好的長篇大論突然沒了用武之地——這位女將軍似乎從她那拙劣的比喻裏，悟出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晨光透過雕花欄杆的間隙，在兩位芳華女子之間灑下細碎的金斑。
    紫嫣忽然發現，寧芙冷峻的眉宇不知何時舒展開來，那雙常年凝著寒霜的眼睛，此刻竟透著她從未見過的生動光彩。
    原來她也會這樣與人談心...
    這個念頭讓紫嫣心頭泛起一絲奇異的溫暖。
    她想起自己與雲想容的相處——永遠帶著敬畏與仰慕，何曾有過這般促膝談心的親近？
    夜合花的香氣隨著她傾身的動作浮動，她忽然玩心大起：
    "若那人敢辜負姐姐..."紫嫣故意將"那人"二字咬得極重，指尖劃過腰間玉佩，"我定叫風雨樓的姐妹們給他些苦頭吃。"
    寧芙聞言，唇角下意識地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這個近乎微笑的表情還未成型，她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繃緊了麵容："胡說什麽。"寒螭劍鞘上的冰紋驟然蔓延，"方才說的明明是"有一個人"..."
    紫嫣看著女將軍驟然泛紅的耳尖，險些笑出聲來。
    她故意拖長聲調："是——是——"指尖繞著茶盞邊緣畫圈，""有一個人"嘛，我懂的。"
    寧芙別過臉去，黑發垂落遮住了側顏。
    場上的光幕正映出選手騰空的身影，彩綢如雨紛落，卻不及她此刻翻湧的心緒。
    她忽然想起青鳶——那個相伴多年的摯友，她們之間也從未有過這般...這般放肆的談話。
    紫嫣托著香腮，望著寧芙微微發紅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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