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裏靜得可怕。
    這兩個字眼久久回蕩。
    白澤靜立如鬆，銀發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茶盞中的水麵映出他模糊的倒影，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乞丐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布滿皺紋的臉上一片肅穆。
    "神通"發梢的銅鈴不再晃動，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深沉如潭。
    天眼繼續開口道："白澤，我已回答你的問題，你當如何？"他的中性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冷硬，"即使聽到這個答案，今日還要攔我？"
    三雙眼睛同時落在白澤身上。
    茶樓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飄散的茶香都停滯在半空。
    突然，天眼的瞳孔劇烈震顫。
    他死死盯著白澤，繃帶下的嘴唇微微發抖，最終隻擠出一個字："你——！？"
    白澤沉默，乞丐沉默，"神通"沉默。
    隻有天眼繃帶斷裂的細微聲響，像命運的絲線一根根崩斷。
    就在前一刻。
    天眼“看”向虛無，原本分叉的兩條支流此刻竟在眼前崩塌了一條。
    剩下的那條命運之路逐漸清晰，卻讓他繃帶下的麵容瞬間失去血色。
    這不合常理。
    甚至也不合任何道理。
    怎麽想都不應該是這個結果，但似乎又印證了他之前那走入死局的預感。
    可到底是為什麽？
    白澤以身入局，不就是為了阻止那場浩劫嗎？
    如今"她"的出現讓一切努力化為泡影，白澤為何還要...
    自己今日來尋那人，當然也不是為了改變那慘烈的未來。
    而是為了一件更嚴重、更永恒、更急需處理的事...
    可這應該也能順便改寫那愈發嚴重的結局。
    白澤沒有理由阻攔才對。
    天眼表麵不動聲色，內心卻掀起驚濤駭浪。
    他快要發瘋了。
    為什麽白澤總是出人意料？
    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天眼忽然覺得，自己就像墜入蛛網的飛蛾，越是掙紮，越是被無形的絲線纏緊。
    白澤終於緩緩抬頭，銀發間露出的眼瞳平靜如古井深潭，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擾動其中。
    "既然如此。"他的聲音不疾不徐，"那我今日便要保住那人。"
    天眼的黑袍微微抖動，對這個答案他前一刻已經知曉。
    但一旁的乞丐和神通——這兩位帝子罕見地露出了訝異之色。
    似乎白澤再一次刷新了他們的認知。
    "白澤！"天眼的聲音突然變得銳利，繃帶下的金光暴漲，"你沒聽懂我的話麽？我說，那人的出現，導致未來大變，這次，整個天下會更加生靈塗炭，比我之前看到的，還要嚴重百倍不止，甚至可能讓世界重歸上古荒蕪！"
    白澤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輕輕撫過竹簡上新生的裂痕，反問道："那你今日來此，可是為了改變這個結局？"
    天眼兜帽下的聲音再次陡然拔高：
    "我們本就不該插手這些事！"他猛地指向白澤，又掃過乞丐和"神通"，"天下興亡，與你們到底何幹？你們怎麽不明白呢！"
    茶盞中的水麵劇烈震蕩，映出扭曲的人影。
    "我不明白你們的執著。"他冷笑一聲，"但我絕不會卷入你的所謀之事。"
    白澤的問題仿佛觸動了某個開關，天眼的語氣愈發激烈："你問我今日是否為那結局而來？你說呢？簡直可笑！"
    他抬起纏滿繃帶的手："我是我們之中唯一恪守職責之人。今日來此，隻為維護永恒未來的秩序！"
    "至於那場浩劫？"天眼的聲音突然充滿譏誚，"再大的災禍也終將被時光抹平。你們在乎的這些，在永恒麵前有何意義？"
    他的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焦灼：
    "我找的這個人不一樣！她超越了我所見的一切存在！"天眼的手指深深掐進茶桌，木屑簌簌落下，"你們若能看到我所見...就能理解..."
    白澤突然抬手，竹簡在桌麵敲出清脆的聲響。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天眼的話語戛然而止。
    "她確實讓結局更加崩壞。"白澤的銀發無風自動，"但也強烈的改變了既定的軌跡。"他的指尖輕撫竹簡上新生的卦象，"這個變數，比我之前尋到的都要..."
    話未說完，天眼突然掀翻了茶盞。
    瓷片碎裂聲中，他的聲音近乎嘶吼："‘智慧’！你應該是最能理解我的啊！那浩劫根本不重要！你為什麽就是不明白！"
    白澤的銀發在茶香中紋絲不動，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那場浩劫，關乎億萬生靈存亡，自然重要。"
    “你！”
    天眼的身子突然塌了下去，像被抽走脊梁的傀儡，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兜帽間的金光忽明忽暗，映出他難以理解的表情。
    "天下興亡..."天眼慢慢直起身子，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冷靜，"與你...好，好，與你有關，可與我無關。"
    天眼嚴肅無比的說："但這個人，可是闖下了“滔天大禍”。否則——"
    "又怎能撼動如山嶽般穩固的浩劫命數？"
    白澤忽然笑了。
    竹簡在他掌心翻動，發出沙沙的聲響："正是如此，我才要護她。"
    天眼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終於明白了白澤的邏輯——這個瘋子，竟然不在乎未來走向好壞，隻在意變動的幅度？
    天眼的目光緩緩掃過三人，兜帽下的嘴角似乎扯出一個古怪的弧度。
    "原來如此。"他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顫音，"難怪你們三個總是能湊在一起。"
    金色的瞳孔在乞丐和"神通"身上停留片刻："我原以為"頭陀"和"神通"才最喜歡玩樂，也是最為瘋癲。"突然指向白澤，"沒想到你這個"智慧"——"
    聲音陡然拔高："比他們還要瘋的更厲害！"
    茶盞中的水麵突然結冰。
    天眼冷笑道："難怪他們總要追尋你的蹤跡。"他猛地拍碎冰麵，"什麽拯救蒼生？我看你根本是嫌這場浩劫還不夠慘烈！"
    ......
    長久的沉默後。
    天眼的聲音恢複平靜，卻帶著毛骨悚然的篤定：
    "這個人不該在這裏。"繃帶下的金光直刺白澤，"她甚至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我這麽說，你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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