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中的漣漪尚未平息。
    乞丐和"神通"同時僵住，銅錢和鈴鐺齊齊停在半空。
    兩人對視一眼，繃緊的肩膀突然垮了下來——這瘋子又在說瘋話了。
    為了某個人？
    這是什麽天大的玩笑。
    乞丐撇撇嘴，把銅錢塞回袖袋。
    "神通"則翻了個白眼，發梢的銅鈴發出嘲弄般的輕響。
    他們心知肚明，再問也是白費口舌。
    橫豎歲月漫長，多玩幾年又何妨？
    乞丐已經伸手去夠桌上的點心，"神通"則百無聊賴地撥弄起茶水上漂浮的葉梗。
    白澤唇角微揚，銀發垂落到肩頭。
    他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再不多言。
    ......
    “天眼”的黑袍在海岸邊獵獵作響。
    他離開永安街後一路南行，最終停在了白虎城南端人跡罕至的岸邊。
    遠處碼頭的喧囂化作模糊的背景音，唯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響清晰可聞。
    驀地，他轉向海麵。
    金色瞳孔穿透薄霧，鎖定在深水區那艘巨大的黑影上——"沉默女王"號方舟正停在那裏，隨波輕晃。
    黑袍下突然漏出一聲輕笑。
    天眼搖了搖頭，沙啞的聲音混在海風裏：
    "沉默女王...死亡挽歌..."他摩挲著纏滿繃帶的手指，"這都是什麽蠢名字...我之前"看"到的...可不是這樣的。"
    海風掀起天眼黑袍的一角，露出他黑暗到看不清的身軀。
    "就沒人覺得奇怪麽..."他的呢喃碎在浪花裏，"一切全都變了啊..."
    “為什麽我總是看不清呢？”
    纏滿繃帶的手指無意識收緊，將掌心掐出深深的凹痕。
    向來明晰的未來長河，此刻竟渾濁得看不清流向。
    "未來雖然隨時在變化，可關鍵節點不會變...大致走向不會改..."沙啞的聲音突然拔高，"但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呢？！"
    海鷗的鳴叫突然遠去。
    天眼怔怔望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她為何而來？
    為何存在於此？
    為何...本不該出現的她，卻站在了命運棋盤上？
    她根本就不可能誕生啊？
    黑袍下的身軀微微晃動。
    千百年來第一次。
    這位通曉未來的帝子，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存在到底有沒有意義。
    ......
    演武場內。
    隨著峨眉的聲音落下，人聲變得嘈雜，但此時開賽的銅鑼尚未敲響。
    李當歸站在準備區，目光不時掃向入口——白澤他們還沒出現。
    他活動著手腕，腰間的雙劍隨著動作輕輕碰撞。
    紅綃倚在欄杆邊，纖長的手指卷著一縷發絲。
    她那雙含著優雅的眸子，此時正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不遠處的雀翎和李當歸二人。
    雀翎正為李當歸放鬆著肩膀。
    其實從剛才她就注意到：雀翎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李當歸也總走神。
    這會兒雀翎雖然強打精神，但揉按李當歸肩膀的手指明顯力道不均。
    "腰帶再係緊些。"雀翎突然出聲，聲音比平時低啞。
    她正彎腰幫李當歸整理衣襟，灰白瞳孔裏流轉著複雜的情緒，"待會別被劍鞘絆到。"
    李當歸點點頭，卻沒發現雀翎指尖的輕顫。
    紅綃輕輕打開一個精致的藥盒，兩枚琥珀色的安神丹在絲絨襯墊上泛著溫潤的光。
    她指尖一挑，丹藥便自行浮起，在空中劃出兩道流光，又落入了她的手掌中。
    "含著。"她將丹藥分別遞到二人麵前，藥丸表麵流轉的雲紋在陽光下忽明忽暗。
    李當歸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頓時感到鼻子一陣舒服。
    他還想問問這是什麽，可還沒開口，紅綃的指尖已經輕輕點在李當歸唇間，那枚琥珀色的丹藥便化作一縷清甜滑入喉中。
    李當歸隻覺一股沁涼從舌尖漫開，昨夜積攢的疲憊頓時消散幾分。
    雀翎剛嗅到丹藥散發的甘鬆香，紅綃的素手已撫上她的臉頰。
    還不待反應，丹藥便在她唇齒間化開，化作溫潤的暖流湧向四肢百骸。
    灰白瞳孔中閃過一絲訝異，緊繃的肩線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紅綃收回手時，袖間殘留的藥香在三人之間縈繞。
    她看著兩人逐漸清明的眼神，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聲音如清泉流過卵石，開口介紹道："這是安神丹，最能養神補氣。"
    晨光透過她鬢邊的碎發，在藥盒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李當歸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四肢百骸都注入了暖流。
    昨夜輾轉難眠的疲憊一掃而空，仿佛真的酣睡到天明。
    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雙劍，連劍柄的紋路都感知得格外清晰。
    雀翎眨了眨眼，灰白瞳孔重新泛起銳利的光彩。
    她指尖無意識撫過自己的臉頰——連肌膚都恢複了往日的瑩潤光澤。
    "女兒家最重精氣神。"紅綃忽然湊近，帶著藥香的手指虛點了點雀翎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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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角餘光掃過李當歸，話裏帶著三分調侃："這般標致的人兒，若為某人熬壞了身子..."藥盒"哢"地輕響，"可不值當。"
    雀翎望著紅綃溫柔的麵容，心頭湧起一股暖意，仿佛看到了親姐姐般親切。
    她眉眼彎彎地笑道："紅綃姐姐說得是，我都聽你的。"聲音裏帶著少見的輕快。
    李當歸撓了撓頭，露出標誌性的淳樸笑容："謝謝紅綃姐。"
    紅綃輕輕擺手："跟我客氣什麽。"她話鋒一轉，美眸中閃過一絲探究，"不過你們倆今日這般狀態...不妨跟我說說怎麽回事。"
    雀翎的笑容突然僵住，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角。
    她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李當歸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解釋道："就是...昨夜帶雀翎在街上多走了會兒...睡得晚了..."
    紅綃挑起秀眉，藥香縈繞的指尖輕輕點著下巴。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眼前這對年輕人——但終究沒有繼續追問。
    "當歸。"她突然正色道，"待會比試時...一定要打起精神，把最好的狀態展現出來。"
    李當歸望著紅綃溫柔的麵容，心頭湧起一陣暖意。
    她身上既有長姐李靈芝般的可靠，又帶著幾分母親般的慈愛，讓他不由自主地重重點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嘖嘖。"靜姝突然湊到李朱砂耳邊，桃花眼裏滿是促狹，"你看看人家紅綃姐，這般體貼，某些當姐姐的是不是該學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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