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當歸與紫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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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想容對身旁紫嫣和寧芙的騷動恍若未覺,素手輕撫茶盞邊緣,目光悠遠道:"我年輕時認識不少自稱文人的讀書人..."她唇角泛起一絲譏誚,"他們最喜吟詩作賦,但做出來的詩我大多都不喜歡。"
茶煙嫋嫋中,她忽然輕輕"啊"了一聲,像是想起了什麽:"不過有一句,我倒是印象很深刻,記了許多年,應該是這麽說的——"
她玉指在案幾上虛劃,仿佛在描摹詩句的輪廓,"嗯..."當歸熟地耕春雨,紫嫣紅芍染秋窗"..."
她抬眸看向李當歸,眼底映著天光:"這句講的是春雨農耕,耕耘生命。每次念起,心裏總會湧出股希望之情。"
素袖輕拂,帶起一陣幽香,"你...覺得如何?"
李當歸聽到雲想容的問題,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
不是,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真有這句詩嗎?
他對此感到很是懷疑,卻不敢表露分毫。
"雲前輩,"他忽然靈光一閃,急中生智,撓著頭露出微笑,"我對詩詞歌賦一竅不通,不好評價,您跟我說這個簡直是對牛彈琴。"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膝蓋,"您剛才不是說要告訴我母親的事嗎?不如...我們還是..."
雲想容忽然掩唇輕笑,玉鐲碰在茶盞上發出清脆聲響:"呀,不好意思。"
她眼尾微微下垂,露出歉意的神色,"是我跑題了。"
"沒什麽沒什麽,"李當歸連忙擺手,額角滲出細汗,"是我學識淺薄..."
雲想容指尖輕撫茶盞,繼續道:"嗯...說到汀蘭,那便不得不提一下..."她眼波流轉,竟是又一次提起,"剛才那句詩了..."
李當歸剛鬆了半口氣又猛地噎住,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位才女——她似乎完全沒察覺自己的尷尬。
但這怎麽可能?她明顯是故意的吧?
"你知道...我是如何遇見汀蘭的麽?"雲想容忽然話鋒一轉。
見少年茫然搖頭,她素袖輕揚,帶起一陣幽香:"是在那年中秋晚宴。"玉指在案幾上畫著圓月輪廓,"當時有群文人,非要請汀蘭出個題目,讓他們寫詩..."
李當歸忍不住傾身向前:"然後呢?"
雲想容忽然展顏一笑。
李當歸看的一呆,那一瞬間,歲月仿佛在她臉上倒流——明眸皓齒間透出的靈動,讓李當歸恍惚看到了當年那個風華正茂的少女。
"汀蘭想都沒想,"她指尖輕點案幾,發出清脆的聲響,"直接讓他們以"當歸"為題作詩。"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說若寫得讓她滿意,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話音剛落,席間城主幾人都不禁莞爾。
花生大士的白胡子抖了抖,顯然想起了當年的熱鬧場景。
雲想容忽然將手搭在李當歸肩上。
少年隻覺得一股淡雅的香氣襲來,耳邊響起她帶著笑意的聲音:"可你知道汀蘭出完題後,幹了一件什麽事麽?"
李當歸喉結滾動,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幹...幹什麽了?"
雲想容忽然以袖掩唇,肩頭輕顫,顯然是在極力克製笑意。
玉鐲隨著她的動作泠泠作響,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當時呀——"她好不容易平複呼吸,眼尾還帶著笑出的淚光,"汀蘭理都沒理那些文人..."
素手在空中劃了個誇張的弧度,"她竟然直接從懷裏掏出個布口袋,在眾目睽睽下..."說到這裏她又忍不住笑出聲,"開始把宴席上的點心往袋子裏塞!"
李當歸先是一愣,隨即也會意地笑起來。
眼前浮現出母親豪爽的模樣——
自己的母親來自北境,北境女子向來不拘小節,這點他再熟悉不過。
他忽然就想起了雀翎在冰原上拖著獵物大步流星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可知道,"雲想容拭了拭眼角,聲音裏還帶著笑意,"當時我坐在她旁邊有多驚訝麽?"她輕輕搖頭,"我從未見過如此...嗯..."玉指繞著茶盞轉了一圈,終於找到合適的詞,"如此不合禮數的女子。"
李當歸眼中泛起溫暖的笑意:"我覺得母親這樣倒是很好,很自由。"
雲想容輕輕頷首,玉鐲碰在茶盞上發出清響:"是啊,她當時真是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案幾邊緣,"從小學習禮儀的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場景。"
她忽然抬眼,目光穿過時光般悠遠:"當時我實在不解——她這樣不怕被人笑話麽?"素袖輕拂,指向虛空,"於是我便看向席間的公子哥們...你猜怎麽著?"
李當歸搖了搖頭。
"哈哈哈!"花生大士突然撫掌大笑,雪白的長須隨著笑聲抖動,"當時汀蘭可把我們迷得神魂顛倒的!"圓臉上泛起罕見的紅暈,"我們哪見過這樣的女子?我也是在那時——"
話到一半突然卡住,老臉一紅,急忙端起茶盞猛灌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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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順著胡須滴落,在錦袍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白虎城主與玉羅城主對視一眼,同時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雲想容的指尖輕輕描摹著茶盞邊緣,聲音裏帶著久違的柔軟:"是啊,當時我萬萬沒想到,就是這樣的女子,反倒更惹人喜愛。"
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苦學多年的琴棋書畫、禮儀規矩,究竟有何意義?"
素手抬起,在空中停頓片刻,仿佛要觸碰當年的記憶:"於是我主動問她——"聲音不自覺地模仿起少女時期的青澀,""你好,請問你為什麽要把這些食物都裝進袋子裏?""
"剛塞滿袋子的汀蘭轉過頭,對我粲然一笑。"雲想容的語調忽然輕快起來,像是重演當年的場景,"她說:"我要帶回去給一個小姑娘,她從來沒吃過這些,我一定要讓她嚐嚐。""
玉鐲隨著她傾身的動作滑落腕間,發出清越的聲響:"這就是我們的第一次對話。"雲想容的目光落在李當歸臉上,仿佛透過他看向另一個人,"那樣舉世無雙的容貌,獨一無二的性子...讓我禁不住羨慕起來。"
李當歸注視著雲想容,輕聲道:"雲前輩,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我母親性格豪爽,這很好,您溫婉如水,這也很好;她愛仗劍天涯,您善撫琴作畫——這不正是各自的珍貴之處麽?"
雲想容怔了怔,玉指無意識地撫過案幾上的木紋。
陽光透過素袖,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你說得對..."她忽然輕歎一聲,嗓音裏帶著幾分恍惚,"可就是這麽簡單的道理,我竟到現在才懂。"
"您能想通便好。"李當歸溫和地笑了笑。
雲想容搖搖頭,很快又恢複了那副從容的神態:"很快,那些文人便開始爭相賦詩。"她唇角勾起一絲譏誚的弧度,"他們的詩句浮誇至極...我一點都不喜歡..."玉鐲隨著她抬手掩唇的動作泠泠作響,"可我啊,還是習慣性地掛著笑容。"
"可汀蘭卻不一樣。"她眼中泛起懷念的光彩,"每當聽到浮誇的詩句,她就會毫不掩飾地露出嫌棄的表情——"玉手在麵前嫌棄地擺了擺,"那些被嫌棄的文人啊,立刻就像霜打的花兒似的蔫了。"
她忽然輕笑一聲,語氣裏帶著欽佩:"換作是我,斷然做不出這等不給麵子的事。"
陽光透過她垂落的發絲,在案幾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那些人作了不下百首詩,"雲想容搖搖頭,"汀蘭卻始終不滿意。最後他們隻好放棄,卻還賠著笑臉說——"她模仿著文人酸溜溜的腔調,""不愧是您,果然不是常人能取悅的。""
素袖拂過案幾,帶起一陣幽香:"我當時隻覺得不可思議,仿佛不論汀蘭怎麽做都是對的,怎麽做都會得到誇讚。"
她忽然傾身向前,眼中閃著狡黠的光,"於是我便偷偷問她:"剛才那麽多詩,你真的一句都不喜歡麽?""
雲想容忽然掩唇輕笑,玉鐲隨著她的動作滑落腕間:"汀蘭聽到我的問題,歪著頭想了想——忽然就把臉湊到我的耳朵邊,像這樣——"
她模仿著當時的情景,將身子傾向李當歸耳邊,壓低聲音道:""其實我...根本沒怎麽聽,也聽不懂這些南方的誇張詩句。""
素袖拂過案幾,帶起一陣香風:"她當時就是這麽跟我說的,我當場就被逗笑了。"她眼中閃著頑皮的光,"誰能想到,這位讓文人們絞盡腦汁的評判者,壓根就沒認真聽呢?"
茶盞中的倒影微微晃動,映出她追憶的神情:"不過汀蘭似乎也覺得過意不去,便問我——"雲想容忽然坐直身子,模仿著北境女子特有的爽朗語調,""你剛才一定都聽懂了吧?你覺得哪句好?""
"我當時確實仔細聽了,甚至每一句都記下了。"她目光流轉,落在李當歸的臉上,"想來說去,還是那句"當歸熟地耕春雨,紫嫣紅芍染秋窗"最得我心。"素手在空中勾勒詩句的輪廓,"因為它沒有那麽華麗,而且自有一番質樸的意趣。"
"我把想法告訴汀蘭後,她竟認真思索起來。她露出北境女子特有的爽朗笑容,衝我一笑,說:"這句確實很好。真羨慕你能記得這麽清楚。""
"我當時隻是笑笑。"雲想容聲音忽然輕了幾分,"這種記憶力,是自幼記琴譜練就的。若可以選..."素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緊,"我寧可不要這般本事。"
陽光透過帷幔,在她素衣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汀蘭後來一直與我閑聊,多是她在說,我在聽。"
雲想容眼中泛起溫柔的神色,"她當時說,這句詩裏,不光有‘當歸’,還有"熟地"、"紫嫣"..."
"說到"紅芍"時,她眼睛一亮,告訴我,她方才說的小姑娘就叫紅綃,和詩裏的這花是諧音呢。"
茶煙嫋嫋中,雲想容不自覺地撫上心口:"我忽然就對那個叫紅綃的小姑娘生出好奇。"
她的目光穿過時光,仿佛又看見當年那個抱著點心袋、眼中有光的女子。
案幾對麵,李當歸怔怔地望著她,少年清澈的眸子裏,倒映著一段他從未知曉的往事。
雲想容的眼中泛起溫柔的光暈:"漸漸地,我也喜歡上了這個紅衣颯爽的女子。"
她忽然輕笑一聲,"於是我也打開話匣,告訴她——"我倒是格外喜歡詩裏的"紫嫣"二字。""
玉鐲隨著雲想容傾身的動作泠泠作響:"汀蘭聽後笑得更燦爛了,她說——"
""紫嫣確實好聽啊!說不定你以後有了孩子,就能取這個名字呢!""
雲想容模仿著記憶中那個爽朗的聲調。
說完直接素袖掩唇,眼中閃過一絲赧然:"當時我真的很害羞...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不過,她說的對,‘紫嫣’確實很好聽...”
雲想容話音未落,忽然察覺到右手傳來的溫度——不知何時,紫嫣已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指。少女仍在與寧芙低語,掌心卻傳來堅定的暖意。
雲想容深吸一口氣,忽然直視李當歸的眼睛:"當歸啊..."
她指尖輕點案幾上凝結的霜花,眼底閃過一絲決然,開口道:"你說,你和紫嫣是不是很有緣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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