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長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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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烏啼。
子時的梆子聲沉入護城河底,最後半輪殘月被翻滾的烏雲吞沒。
折柳街的青石板泛著幽冷的光,倒映出屋簷上掠過的詭影。
打更人瘸腿老劉,此時正蜷縮在望火樓陰影裏,枯瘦的手指死死捂住燈籠。
風中鐵鏽混著檀香的怪味鑽進鼻腔,他渾濁的眼珠突然瞪大——
臨街當鋪的簷角,三道黑影如蝙蝠般掠過。
瓦片竟寂靜無聲,隻有夜風拂過時,帶起一絲若有若無的金屬嗡鳴。
"造孽喲..."老劉把燈籠往懷裏藏了藏,喉結滾動,"今兒個是百鬼夜行不成..."
......
巷弄深處。
李當歸的靴底踏過積水。
腰間辭故人在鞘中輕顫;
緊挨著辭故人的不是那如新雪般潔白的短劍,反而是一個空蕩蕩的短劍鞘,隨著步伐拍打腰側。
身旁,紫嫣正與他並肩而行。
瓔珞串珠在夜色中泛著幽光,紫嫣壓低聲音道:"風雨樓探得,青峰夫人近日常在城東出沒。你的劍...多半在她手中。"
李當歸的靴底碾過一片碎瓦:"這青峰夫人究竟何方神聖?"
"她正是玄兵樓的副樓主。"紫嫣神色有些凝重。
李當歸恍然,方才紫嫣已經和他解釋過,玄兵樓是一個情報機構,專司搜羅天下神兵。
辭故人突然在鞘中輕顫,李當歸按住劍柄:"若尋到她...可會還劍?"
"不會——"紫嫣腕間瓔珞突然收緊,"傳聞那位夫人冷若冰霜,入她手的兵器...從無歸還之說。"
李當歸的指節無意識摩挲著空劍鞘,眉間擰出深深的溝壑——
那是母親留下的劍,絕不能丟,必須要拿回來。
"愁什麽?"紫嫣突然用瓔珞串珠輕敲他手背,"本姑娘不是來幫你了麽?"
夜風拂過女子精致的臉龐,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說不定...能和玄兵樓做筆交易。"
"說起來,還要多謝紫嫣姑娘。"李當歸鄭重抱拳,"為我這萍水相逢之人..."
"少自作多情了..."紫嫣突然打斷,"要謝就謝我姐姐吧,要不是姐姐非要我來..."她別過臉輕哼一聲,"誰要管你這愣頭青的死活。"
李當歸聞言認真開口道:"當然,之後更要好好謝謝雲前輩。"
"姐姐也真是奇怪..."紫嫣踢飛一粒石子,聲音幽怨,"平日最煩管閑事,偏偏對你..."
"雲前輩這般相助,想必是念及家母舊誼。"李當歸望向北方那顆閃閃發亮的紫微星。
紫嫣的瓔珞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微光:""辭故人"與"見新雪"...早在三十年前就出現在白虎城,但後來卻不知所蹤,"夜風卷起她未盡的話語,"誰能想到,如今竟然會成為你的佩劍。你母親真是給你留下了好東西。"
李當歸望著遠方歎息一聲:"我寧可...他們什麽都沒留下。"巷子深處的陰影吞沒了他的半張臉,"隻願母親和父親能平安無事,若是能歸來,那便更好了..."
紫嫣鳳眸注視著身旁少年落寞的側臉,輕聲道:"姐姐總是說...劍客汀蘭,絕不會被任何困難所打倒。"
"他們一定會回來。"
夜梟的啼叫聲刺破寂靜。
紫嫣話音剛落,李當歸的腳步便忽然停在原地。
他五指扣住辭故人劍柄,目視前方。
長街盡頭——
兩個人正靜靜佇立在月光與黑暗的交界處,衣袂紋絲不動,仿佛已等候多時。
皎潔如清水的青石地板上,投下兩人長長的影子,
辭故人突然在鞘中震顫,清越劍鳴撲棱棱驚飛簷角幾隻棲息的夜鳥。
李當歸的聲音平淡無比:"找到劍了。"
紫嫣一雙鳳眸凝視前方。
月光流轉間,依稀看出,是兩名少女。
左側少女,一襲黑衣;
右側少女,一襲粉衣。
......
百草堂。
西城的夜色濃得化不開,唯有百草堂亮如白晝,燈火通明。
門前的石板路被火光照得發亮。
大門外,一華服婦人斜倚門框,嫵媚嬌笑,豐腴的身段被月光鍍了層銀邊。
裙擺下若隱若現的小腿線條緊致如少女,卻透著不自然的瓷白光暈。
她腳邊蹲著個虎牙孩童,正用尖指甲刮擦地麵,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對麵不遠處,則站著一個少年,一頭紅發在夜風中狂舞,火星從指縫間簌簌掉落。
婦人身後洞開的大門內,青鳶正拖著癱軟的身體艱難爬行,十指在青磚上摳出血痕。
更深處,李靈芝和阿朵癱坐在藥櫃旁,嘴唇開合卻發不出聲音。
徐氏連餘光都未分給身後爬行的青鳶,白皙的指尖慢條斯理地卷著發梢:"姑娘啊,別掙紮了,我這"酥骨"神力..."紅唇吐出溫熱的氣息,"越是掙紮,越是蝕筋腐髓呢~"
青鳶的指甲在青磚上崩裂,拖出十道血痕。
她的身軀像被無形重物壓著,每挪一寸都讓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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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拚盡全力,也不過隻移動了一毫距離。
身後的李靈芝和阿朵已經眼眶通紅,淚流滿麵。
藥鋪對麵的長街上,畢方赤紅的發絲根根豎起,火星在周身三丈內凝成懸浮的火蓮。
少年瞳孔冒出赤紅火焰般的紅光,此時如同一尊怒目火神。
聲音卻冷得駭人:"放了她們。"
"嗬嗬..."徐氏掩唇輕笑,裙擺拂過孩童頭頂,"我說過,隻要小郎君答應和我回去,我自然不會為難這幾位俊俏的姑娘..."
孩童配合地露出虎牙,齒縫間竟然殘留著半根銀針,他尖牙一動,那半根銀針竟直接被咬斷,吞入孩童腹中。
畢方周身的烈焰愈發旺盛,熱浪扭曲了空氣,他卻始終沒有冒然出手——方才連續三道赤焰皆被那詭異孩童囫圇吞下,連煙灰都沒剩下。
畢方知道,那孩童定然是個危險的神力者,甚至,不是人類。
"嘖..."少年指節捏得發白,突然屈指一彈。
一縷金焰自指尖迸發,火芯處竟凝成鳳首之形。
“給你嚐嚐這個!”
畢方大喝一聲。
“金火”破空時發出清越啼鳴,如箭般直取徐氏眉心,徐氏卻毫無動作。
地上的獅虎突然咯咯大笑,嘴巴咧到耳根,露出滿口白牙——
"嗖!"
“金火”在距離徐氏鼻尖三寸處陡然扭曲,竟如活物般拐彎,一頭紮進孩童嘴中。
獅虎的腹部瞬間透出金光,卻隻是滿足地拍了拍肚皮:"娘親!這個比剛才的甜!"
徐氏依舊含笑而立,裙擺連一絲焦痕都沒有。
畢方眉梢一挑,冒著火焰的雙眸微微眯起,嘴角閃過一絲戲謔:"好小子!連小爺的‘金火’都敢囫圇吞?"
"哇啊——!"
話音剛落,獅虎突然慘叫一聲,蜷縮成團在地上瘋狂翻滾。
孩童的肚皮忽明忽暗,隱約可見金色火蛇在皮下竄動,將薄薄的皮膚頂出猙獰凸起。
徐氏臉上的媚笑終於僵住。
她急急俯身,豐腴的手指撫上孩童額頭:"乖寶,放鬆...娘親在這兒呢。"
奇異的光芒從她指尖滲出,孩童抽搐的四肢漸漸平複。
隻是那對虎牙仍止不住打顫,粉舌吐出來呼呼喘氣,活像被辣壞的小犬。
"嗝~"沒過多久,獅虎重新爬起來,打了個響嗝,噴出幾粒金燦燦的火星,"娘親...燙...不好吃..."
徐氏緩緩直起身,紅唇微揚,嗓音依舊甜膩如蜜:"小郎君當真不願再考慮?你可是...我們最中意的獵物之一呢~"
畢方赤發狂舞,周身懸浮的火蓮驟然炸開:"少放屁!放人!"
火星在青磚地麵烙出焦黑,"否則小爺把你們娘倆烤成肉幹!"
"嗬..."徐氏掩唇輕笑,"你可知拒絕我們的後果?”
“聽老燭說,前幾日你們差點把他的神力全部吸走?”
畢方冷聲道。
“那燭龍有些本事,竟然能從我家獅虎口中逃脫..."羅盤指針瘋狂旋轉,"不過,也被我家獅虎啃掉三成神力,來到白虎城這麽長時間,還是頭一遭。但是,你可不會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獅虎聞言咧開嘴,虎牙上還粘著金火殘渣。
畢方嗤笑一聲:"你們可以試試,小爺...專治消化不良!"
話音一落,紅發少年身形驟然化作赤色流火,如隕星般直襲徐氏麵門。
"吼——"
獅虎見狀突然四肢伏地,脊椎弓起詭異的弧度,竟真如一隻野獸般猛躥而起,撲向了火光。
孩童小巧的身軀在空中與火流轟然相撞,發出金鐵交鳴般的巨響。
"咳!"
火影中的畢方隻覺得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悶哼一聲,周身烈焰瞬間黯淡三分。
他踉蹌落地,左肩赫然多了四道深可見骨的爪痕——傷口邊緣泛著詭異的黑霧,正不斷蠶食著他的火焰。
"啪!"
正在觀戰的徐氏忽然眼神一凝,廣袖翻飛,三滴裹挾著罡風的水箭在她頸側炸成冰晶。
她緩緩轉頭,隻見那叫阿朵的灰眸少女不知何時正倚著藥櫃艱難站立,灰眸中的殺意比指尖凝聚的水刃更冷。
徐氏冷笑一聲。
......
西城的某條街道上。
夜風驟亂,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忽然憑空出現在青石地板上。
紅綃的素手緊攥衣擺,指節發白,一雙美眸看起來十分焦急。
身旁一身白衣的峨眉開口道:“紅綃...你別擔心...”
"聽白澤先生說,百草堂遭遇不速之客..."紅綃向來溫婉的嗓音罕見地發顫,"實力強悍,危險至極。"
峨眉呆滯的眸子動了動,忽然生硬地握住紅綃的手。
她的掌心冰涼如玉石,卻意外地讓人安心:"沒關係...區區凡人...不足掛齒..."
紅綃也緊緊握住了峨眉的手。
抬手指向遠處的某個方向:"峨眉姑娘,接下來帶我去那邊..."
峨眉聞言點點頭,二人身影再次憑空消失在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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