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千相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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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的身影依舊如鬼魅般在場中閃爍,每一次白衣掠過,便有一人被打成重傷,吐血倒地。
場下哀嚎四起。
台上,白虎城主眉頭緊鎖——那些倒下的身影裏,分明有嚇得尿了褲子的貨郎,還有一臉驚恐的婦人。
他不由得眼神一凝,峨眉是否能辨認出每一個偽裝者?此刻莫不是在濫殺無辜?
城主玄袖翻湧,正要揮出一道罡風阻攔,忽然被一隻髒兮兮沾著泥垢的手拽住,體內的神力湧動頓時被輕微的壓製住。
酸腐的酒氣撲麵而來,城主轉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個蓬頭垢麵的乞丐。
那乞丐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
"莫急..."他沙啞的嗓音像是砂紙摩擦,"不會誤傷百姓。"
城主見到乞丐,先是一愣,隨即手臂垂落,開口道:如此便好。
峨眉的身影愈來愈快。
忽然有人注意到——她散亂的發髻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支歪斜的桃木簪,這桃木簪在峨眉的頭上顯得格外突兀,像是被胡亂別上去的一般。
"砰!"
峨眉驟然出現在一個錦衣公子身旁,掌風直劈其身邊一個身穿鵝黃襦裙的丫鬟。
那丫鬟一時間張大嘴巴,滿臉恐懼。
那公子也嚇了一跳,但緊接著便雙眼瞪大,他分明聽見白衣長發女子頭上傳出一聲怪叫:
"哎哎,不是這個!"
聲音竟來自峨眉發間那支木簪!
簪頭雕刻的醜娃娃嘴巴開合:"左邊那個!"
峨眉聞言,掌風硬生生折轉,朝著旁邊另一個鵝黃身影揮去,那身影應聲倒地。
丫鬟倒地的瞬間,峨眉頭上的木簪突然再次抖動起來,發出怪叫:"差不多了,先回去!"
峨眉的身影應聲消失,隻留下那錦衣公子呆愣原地,手中折扇"啪嗒"掉在地上。
下一刻,長發女子已立於李當歸等人身前。
那支桃木簪從她發間自動脫落,在半空劃出弧線,落在椅背上時已化作神通的模樣——翹著二郎腿,一臉笑意。
"剩下的..."他冷笑著開口道,"先留著不殺,看看他們現在還敢不敢動一下。"
人群中一些人已經麵如土色,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隨著峨眉的停止進攻,整個演武場終於暫時安靜下來。
另一邊的席位上。
寧無咎的長靴踏在一具屍體胸口。
那死者圓睜的雙眼中凝固著極度驚恐,仿佛臨終前見到了九幽惡鬼。
"姐姐,"身後的紫嫣開口道,"是無相樓的手筆。"
雲想容的雙眸閃過寒光:"不要放鬆警惕...還沒結束。"
......
見證峨眉神奇木簪的錦衣公子此時緩緩蹲下身。
他指尖挑起地上"丫鬟"脫落的麵皮——底下露出一張布滿刺青的猙獰麵孔。
"月兒,"公子惋惜著碾碎手中人皮麵具,"我一直以為星兒對我有所圖謀,沒成想..."他忽然掐住對方喉嚨,"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
那偽裝成丫鬟的“月兒”嘴角滲出鮮血,喉嚨裏發出"咯咯"笑聲。
錦衣公子緩緩直起身,轉向另一側瑟瑟發抖的丫鬟,聲音柔和了幾分:"星兒,錯怪你了。"
那喚作星兒的丫鬟剛才還被峨眉嚇得大驚失色,此時卻突然抬起臉——驚惶之色如潮水般褪去,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少主..."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著鵝黃襦裙的褶皺,"怕是要讓您失望了。"
“什麽!”公子的玉扳指哢嚓裂開一道細紋",連你也——?"
"我與月兒自然不同。"星兒輕笑,指尖掠過腰間突然多出的錦囊,"我不想殺掉少主,不過確實...對少主有所圖謀。"
公子瞳孔驟縮,猛地按住劍鞘:"我藏劍山莊的名劍..."
"已盡數笑納。"星兒福了福身,"多謝少主贈劍。"
就在二人談話的同時——
"我的劍呢?!"
場下各處突然再次炸開驚呼。
數十名劍客同時按住腰間——鞘中空空如也。
李當歸聽到四周此起彼伏的驚呼,心頭猛地一跳。
他右手仍然握著"辭故人",可另一隻手本能地摸向腰間——
隻摸到一個空蕩蕩的劍鞘。
短劍"見新雪"不翼而飛!
"該死!"他五指攥緊劍鞘,骨節泛白。
寧芙聞聲側目,發現李當歸的雙劍竟然隻剩下一把。
她冰冷的目光如利刃般掃過四周。
她分明記得,方才李當歸雙劍還完好無損地佩在腰間。
白澤見狀深邃的眼眸望向遠方,對李當歸說道,"你的劍已不在此處,速速離開演武場。"
"我去何處尋?"李當歸急問。
白澤沉聲道:"所有的劍,皆在城東方向。"
"我跟你一起去!"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寧芙的劍柄與雀翎的骨笛幾乎同時向前一步。
李當歸搖頭,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李朱砂等人:"你們留下保護二姐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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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寧芙斬釘截鐵,寒螭劍已完全出鞘,"我跟你走。"
少年突然按住她的劍柄,指尖與冰冷的金屬相觸:"幫我護好她們..."他直視寧芙的眼睛,"拜托了。"
女將軍的劍尖微微發顫。
雀翎的一雙灰眸也猶豫不決。
白澤的竹簡橫在三人之間:"寧芙,雀翎。此地仍然需要你們。"他看向李當歸,"他的道路,無須擔心。"
二人這才不約而同地退後半步。
見寧芙與雀翎退守至李朱砂身旁,李當歸緊繃的肩膀終於鬆了鬆。
李朱砂擔心的提醒道:“當歸,一定要小心。”
李當歸朝二姐重重點頭,辭故人在掌心一轉,轉身沒入人群。
待那抹身影消失在場外,寧芙冷聲道:"此地不宜久留。"
白澤的竹簡無風自動:"確實該離開,但,不可同行。"
"什麽意思?"寧芙開口問道。
白澤忽然將目光轉向紅綃:"紅綃,方才李當歸在,不便明言。等再過一會兒,你需返回百草堂。"
"什麽?"紅綃聞言眉頭微皺:"百草堂出事了?靈芝她們——"
"暫安。"白澤的指尖輕點竹簡,"但有個人需你去救上一救。"
他忽然抬眼望向西城方向,"不過,未至其時。"
李朱砂聽到白澤的談話,一把抓住他的寬大衣袖:"白先生!我大姐她——"
"稍安勿躁,令姐等人不會有事。"白澤給李朱砂投去一個安心的笑容。
聽到白澤這麽說,紅綃和李朱砂都稍微鬆了口氣,不過仍然對眼前的局勢有所擔心。
"戌時三刻。"白澤輕聲開口,"紅綃姑娘前去百草堂。"
他轉向一旁呆立的峨眉,"峨眉,到時你隨她一同前往。"
峨眉的發簪歪斜了幾分,卻鄭重地點頭,稍微有些散亂的長發隨著動作晃了晃。
"我也可以去幫忙。"雀翎上前一步開口道。
白澤搖頭,竹簡指向驚魂未定的風二娘等人:"待局勢稍穩,你與寧芙需護她們撤離。"
不遠處,柳春生安撫著阿蘿等姑娘,風二娘寬大的衣袖將二娃子嚴實裹住。
鈴兒突然擠到寧芙身旁,眼神認真道:"寧芙姐姐,我也能幫上忙。"
寧芙的劍鞘輕點地麵:"嗯,待會兒可能需要你看住她們..."
演武台上。
白虎城主衣擺在晚風中獵獵作響,目光如電掃過台下驚惶的百姓。
花生大士與玉羅城主分立兩側,三人氣機相連,呈三角之勢,將整個演武場籠罩在無形的屏障中。
"嗖——"
破空聲驟然撕裂空氣。
七支淬毒箭矢從不同角度襲向城主後心,箭簇泛著幽藍寒光。
花生大士的眉毛一抖,五指虛空一抓。
地上散落的梧桐葉突然激射而起,葉片邊緣泛起金屬般的冷芒——
"嚓!嚓!嚓!"
箭矢接連被斬為兩段,毒液濺在青石板上,腐蝕出嘶嘶作響的孔洞。
"好膽!"花生大士胡須顫動,"連城主都敢刺殺!"
"啊!!"
就在箭矢被斬斷的瞬間——
慘叫聲從東南角炸開。
寧無咎的身影鬼魅般掠過人群,回來時左右手各拎著一個黑衣男子,食指和中指殘留著血跡。
而那二人胸口皆有一個血窟窿,邊緣整齊如利刃所割,此刻正瘋狂扭動著,活像被釘住七寸的毒蛇。
"藏頭露尾的東西。"寧無咎將人重重摜在台上。
白虎城主的靴底碾過台上血跡,來到那兩名刺客麵前。
"你們便是無相樓的人?"聲音比劍鋒更利。
兩名刺客渾身痙攣,冷汗混著血水在台麵暈開,似乎在極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卻死死咬住牙關,閉口不語。
城主忽然輕笑,故意開口問道:"爾等來自何城?城主是何人?你們無相樓可是受命於他在此濫殺無辜?"
左側刺客聽到這話仿佛是聽到了極其好笑的事。
"嗬..."他突然抬頭,染血的牙齒咧開,冷笑道:
"吾等侍奉「千相之神」..."他喉結滾動,吐出帶著內髒碎片的狂言,"今夜...來此給予這些人最終的「恩賜」。"
"哦?"城主見他嘴巴終於被撬開,再次開口問道:“為什麽這些人能得到恩賜?”
刺客咧開血口:"吾等...受「千相之神」的指示..."
城主再次開口問道:“那‘千相之神’又是如何指引你們的?”
刺客沒有隱瞞,反而臉上帶著自豪:"吾等接受「祈求者」的獻祭,以此決定誰該接受「恩賜」。"
"‘祈求者’都獻祭何物?" 城主又問。
"財富...靈魂...他們最珍視之物..."刺客開口道。
花生大士忽然笑了:"說的這麽玄乎,我當是什麽神聖使命——原是一群收錢索命的醃臢貨!"
刺客聞言,染血的麵容上浮現出詭異的慈悲:"你們幾人...都需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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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城主玄袖翻湧。
“你們有罪。”刺客的瞳孔張大,狂熱至極。
城主冷笑:"人人皆有罪,你不也一樣?"
刺客竟欣然點頭,幹裂的嘴唇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故吾等甘願侍奉「千相之神」。"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虔誠,渾濁的眼珠裏泛起病態的光彩。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忽然,另一名刺客不知為何竟開始癲狂嘶吼,身軀劇烈抽搐,額頭青筋暴起,情緒激動。
"祂怎麽會在這裏!"
他的聲音裏混雜著恐懼與狂喜,像是見到了某種超出認知的存在。
城主幾人眉頭緊鎖,目光順著刺客癲狂的視線投向台下。
台下。
白澤等人的席位處。
原本懶散翹著二郎腿的"神通"此刻麵容正發生著駭人的變化——他的臉如同融化的蠟像般扭曲流動,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張麵孔在爭先恐後地浮現:
先是化作一位皺紋密布的佝僂老嫗,渾濁的眼中噙著淚水;
轉瞬間又變成牙牙學語的稚童,粉嫩的臉蛋上還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張臉又化作含春少女,杏眼桃腮;
緊接著又變成劍眉星目的俊朗少年...
他如同戲台上變臉的戲子一般,每一張麵孔都栩栩如生,表情鮮活,卻隻停留短短一瞬,快得讓人懷疑是否眼花。
台上兩名刺客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瞪出眼眶,幹裂的嘴唇顫抖著:
"祂降臨了!祂降臨了!"
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二人開始用頭瘋狂撞擊地麵,額角很快血肉模糊,卻仍止不住地嚎叫。
這瘋狂的呼喊如同某種信號,場下各處陰影中突然走出一個個詭異的身影。
一個挎著花籃的賣花女突然伸手撕下自己的臉皮——底下竟是一張棱角分明的男性麵孔,皮膚上還殘留著黏稠的膠質。
更多偽裝者開始現出原形:
駝背老叟猛地扯開雪白胡須,露出光滑的下巴;
大腹便便的孕婦腹部突然塌陷,原來隻是個填充著棉絮的假肚囊...
隱藏在人群中的"無相者"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如同朝聖般漸漸向神通所在的位置聚攏。
他們每走一步,身上就剝落一層偽裝:
假發、假痣、假皺紋...
最駭人的是,他們撕下麵具時發出的"嗤啦"聲此起彼伏,像是無數張人皮正在被同時剝離。
神通看著周圍出現的異動,臉上的變化越發頻繁。
他的麵容如同走馬燈般閃爍,每一張臉都帶著截然不同的神情:
時而憤怒咆哮,時而泫然欲泣,時而嬌羞含笑...
最後他歪頭看向白澤,嘴角浮現出笑意。
"白公子~"嬌媚的女聲突然從他喉間溢出,轉瞬又變成沙啞老嗓,"你可..."話音未落又化作粗獷男聲,"真雞賊!"最後定格在孩童清脆的讚歎,"真厲害!"
四種截然不同的聲線在短短一句話中無縫切換,聽得人毛骨悚然。
白澤的竹簡在掌心輕敲,發出規律的"嗒嗒"聲。
他眼眸深邃無比,微笑開口道:"若他們侍奉的這"千相之神"當真存在..."竹簡突然指向神通不斷變幻的麵容,"恐怕隻能是你了吧..."
"啪!"神通突然拍腿大笑,這次是清朗的少年音:"你別說!"轉瞬又變成滄桑老嫗的嘀咕,"老身我感覺還真是..."最後化作豪邁壯漢的宣言,"平白無故白撿這麽多奴隸,痛快!"
三種聲線交織在一起,形成詭異的和聲。
越來越多的無相者從人群中剝離而出。
他們撕下最後的麵具時,露出的真容千奇百怪...
但每一雙眼睛都死死盯著神通,瞳孔中跳動著狂熱的火焰。
"恭迎...吾神..."
第一個無相者聲音顫抖,低下了額頭。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轉眼間,神通周圍已經聚集了一片扭曲的身影。
他們低頭的姿態如此虔誠,卻又透著說不出的詭異,仿佛一群提線木偶正在向操縱者頂禮膜拜。
聲浪如潮水般起伏。
神通見狀緩緩放下翹著的二郎腿,衣袍無風自動。
他臉上變幻的光影突然凝固,最終竟定格成一張威嚴莊重的金色神麵——
那麵容似佛非佛,似道非道,眉間一道豎紋如同天眼,雙唇抿成不容置疑的直線。
當他開口時,聲音竟如同千萬人同時誦念:
"吾乃...「千相之神」...爾等還不下跪!"
這聲音帶著某種超越凡俗的威壓,仿佛直接敲擊在每個人的靈魂上。
"無相者"立刻顫抖著跪倒在地。
他們跪拜的姿勢千奇百怪卻都透著極致的虔誠——有人五體投地,額頭緊貼地麵;
有人雙手高舉如同承接聖諭;
更有人直接癱軟如泥,口中不住呢喃著“無相,無懼,無盡”。
白澤微微側首,竹簡掩唇對身旁的乞丐低語:"告知城主,可撤百姓。"
他的聲音輕若蚊蚋,卻字字清晰。
乞丐聞言撓了撓髒兮兮的頭發,忍不住笑出了聲。
下一秒,他的身影如星輝般四散,唯餘幾粒虱子從空中飄落。
身旁,神通那張威嚴的金色神麵突然扭曲了一下——右眼角不受控製地抽搐,嘴角微微抽動——像是憋笑憋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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