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冰途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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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之上,除了那些高聳巨大的船帆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外,最顯眼的,莫過於那座三層高的樓閣;雕梁畫棟,飛簷翹角,每一處細節都彰顯著精湛的工藝與不凡的氣勢。從高到低,依次以“淩雲台”、“觀星樓”、“鎮海閣”命名,仿佛承載著不同層次的神秘與使命。
夜色深沉如墨,將這座巧奪天工的建築籠罩其中,更添了幾分獨特的韻味。
鎮海閣內。
鈴兒正被兩個黑衣“器影”一左一右架住胳膊,她的雙腳離地,整個人懸在半空,動彈不得。
鈴兒奮力地掙紮著,雙手胡亂揮舞,雙腳也不停地踢蹬,試圖掙脫這兩個黑衣人的束縛。
然而,旁邊的這兩個黑衣人力道極大,如同兩座鐵塔一般,將她的掙紮輕易化解,她根本無法掙脫開來。
其實,鈴兒本可以催動“支離”神力。
隻要她虛化身體,便能輕鬆穿過這兩個黑衣人,然後趁機逃跑。
可此刻,她卻不敢這麽做。
鈴兒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地上的影子,心中湧起一股寒意。
按常理來說,除了她自己,再加上左右兩個黑衣人,應當隻有三個人的影子。
然而,在月光的照耀下,鈴兒腳下的地板上,竟仿佛有十幾個人的影子一般,密密麻麻地將這片地板幾乎完全覆蓋。
更詭異的是,地板上的那些影子似乎並非普通的影子。
它們如同黑色的紙片人一般,在地板上緩緩活動著,有的扭曲變形,有的相互纏繞,仿佛在演繹著一場無聲的恐怖劇。
鈴兒隻感覺心裏瘮得慌,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
因此,她根本不敢在這裏虛化自己的身體。
直覺告訴她,身旁這兩個黑衣人將她架在空中,不讓她腳沾地,必定是有原因的。
說不定一旦她虛化身體,腳沾到地麵,就會落入那些“影子”的懷抱。
“放開我!”鈴兒扯著嗓子喊了一句,聲音在寂靜的鎮海閣內回蕩。
然而,身旁的兩個黑衣人卻充耳不聞,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前方的牆壁,仿佛那牆壁上隱藏著什麽驚天秘密。鈴兒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在看什麽,因為兩人都蒙著麵,隻露出一雙冰冷而深邃的眼睛,讓人捉摸不透他們的心思。
“好一個脾氣大的丫頭。”
忽然,一道女人的聲音幽幽傳來,在寂靜的鎮海閣內回蕩,仿佛從四麵八方同時湧來,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鈴兒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身旁兩個“器影”。
可她心裏清楚,這絕不是這兩個人發出的聲音。
那聲音空靈而詭異,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的。
鈴兒強忍著內心的恐懼,扯著嗓子喊道:“誰在說話!”
“你猜。”
那道平淡得近乎冰冷的女人聲音再次傳來。
這一次,鈴兒聽清楚了聲音的來源。
她緩緩轉頭,如同身旁兩個“器影”一般,目光呆滯又驚恐地望向了對麵的牆壁。
鈴兒看著那麵牆壁,隻覺得汗毛倒立,一股寒意從脊梁骨直衝腦門,血都涼了。
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心中滿是懊悔:“這算完了,早知道就不來了,什麽玉羅城主的人情,哪有我鈴兒的命重要啊!”
可此時說這些已經無濟於事。
眼前的情況,鈴兒大概已經明白,無非是遇到了邪祟、陰魅、鬼魂一類的東西。
回想自己獨自一人在郊外破廟住了那麽久,每天半夜飛簷走壁,也沒遇到過這種東西,沒想到今天晚上竟然撞上了。
她又看向身旁這兩個“器影”,心想:這大概就是閻王殿裏的小鬼吧,怪不得力氣這麽大,跟鐵鉗似的。
那地板上這些“紙片人”大概就是冤魂了。
至於那牆裏麵的東西,不用問,一定是索命的無常。
鈴兒忽然想起柳春生那日帶她去茶樓聽說書人講故事,講的就是二鬼索命的故事。
裏麵的白無常就是個陰冷無比的女子。
聽這牆裏的聲音也是個女人,那大概就是“白無常”了。
鈴兒越想越害怕,雙腿發軟。
最後,她竟然笑了,那笑容慘然無比,像是說遺言一般,扯著嘶啞的嗓子開口道:“柳春生!我和你算是到頭了,姑奶奶我這輩子偷的東西太多了,謝必安來勾我了!再過個幾十年,咱們陰曹地府再相見吧,嗚嗚嗚……”
說著,鈴兒竟然低聲哽咽起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順著臉頰滑落。
在這陰森恐怖的鎮海閣內,她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滿心都是絕望與恐懼。
“倒是個可愛的丫頭。”牆裏的聲音再次悠悠傳來,那聲音似帶著幾分戲謔,在寂靜的鎮海閣內回蕩,讓鈴兒本就緊繃的神經愈發緊張。
這一次,鈴兒驚恐地瞪大了雙眼,隻見牆上的陰影裏,竟緩緩走出一個穿著黑色裙子的高大女人。
那女人身姿婀娜卻又透著一股冷峻,裙擺隨著她的走動輕輕飄動,仿佛帶著無盡的神秘。
鈴兒淚眼汪汪,剛剛止住的哽咽聲又忍不住冒了出來,她帶著哭腔說道:“怎麽……怎麽是黑無常啊?”
那高大女子聽聞,忍不住“噗嗤”一聲輕笑出聲,那笑聲在鈴兒聽來卻如同炸雷一般。
女子開口道:“我不是索命鬼,嗯……不對,也算是索命鬼吧,這要看你...想不想死了。”
鈴兒一聽,心中暗自奇怪:不對啊,這怎麽看起來像是個人啊?
她停止了抽泣,鼓起勇氣開口問道:“你是誰?”
高大女人微微挑眉,反問道:“你連我都不知道?那為什麽又敢出現在這裏?”
鈴兒被問得一愣,隨即梗著脖子開口道:“你們又為什麽在這裏?”
高大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卻依舊冰冷,她淡淡開口道:“你說呢?”
鈴兒心中“咯噔”一下,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眼睛瞬間瞪大,開口道:“你們就是偷兵器的那些人!”
高大女人不置可否,隻是依舊淡淡開口道:“這一次,我不和你追究,下一次,你若再說‘偷’這個字,那麽,我便帶你進入真正的‘地府’去看一看。”
她的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讓鈴兒不禁打了個寒顫。
鈴兒聞言,頓時嚇得不敢說話了,她緊緊咬著嘴唇,眼神中滿是恐懼與不安。
高大女人見狀,又開口補充道:“對了,你可以叫我青峰夫人。”
鈴兒心裏稍微鬆了口氣,暗自思忖著,看來自己並沒有遇到鬼。
她定了定神,鼓起勇氣開口問道:“你想把我怎麽樣?”
青峰夫人微微低頭,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屑,反問道:“這話該由我來問你,你們兩個小賊,半夜來這方舟之上,又想如何?”
鈴兒聞言,立刻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開口道:“你把靜姝怎麽了!我警告你,你別招惹我們,要不然,很快就會有人來收拾你!”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卻又強裝鎮定。
青峰夫人聽聞,嘴角微微上揚,又笑了,那笑容中帶著幾分玩味,開口道:“你跟我家減秋一樣,都是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不過,我家減秋可比你會說話。”
鈴兒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什麽‘減秋’‘減冬’的,你到底把靜姝怎麽了!”
她的眼神中滿是焦急與憤怒,緊緊地盯著青峰夫人。
“你說那個跑得挺快的小姑娘?”青峰夫人不緊不慢地開口,隨即又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鈴兒腳下地板,開口道:“不就在這裏麽。”
鈴兒不可思議地看向腳下地板上的那些黑色“紙片影子”,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心裏頓時緊張起來。
她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把她——”
“放心,那個小姑娘沒死。”
青峰夫人淡淡地說道,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鈴兒額頭已經流出冷汗,聽到女人說靜姝沒死,這才重重吐出一口氣,仿佛將心中的恐懼也一並吐了出來。
然而,青峰夫人又開口補充道:“不過,她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什麽?!”
鈴兒再次驚訝地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她大聲質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我沒有對她做什麽,”青峰夫人朱唇輕啟,聲音清冷:“是她自己跑得太快,不看路,不小心掉進了我的‘影中世界’。”
“你!”鈴兒氣得渾身直發抖,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指關節都因用力而泛白。
她怒目圓睜,恨不得立刻衝上去與青峰夫人理論一番。
青峰夫人卻不以為意,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開口道:“我向來喜歡你這樣的小丫頭,不如,你來做我的‘影子’,我就放了那姑娘。”
“你休想!”鈴兒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拒絕,眼神中滿是決絕與憤怒。
“這樣麽,”青峰夫人絲毫沒有生氣,依舊神色淡淡,輕飄飄地開口道:“那你也進去陪她好了。”
話音剛落,鈴兒隻感覺身體猛地往下一墜。
她驚恐地低頭看去,隻見自己的腳尖竟然踩進了那黑影中,如同踩在水麵上一般,泛起一圈圈詭異的漣漪。
“等一下!”鈴兒趕忙大喊,聲音中帶著一絲慌亂與恐懼。
青峰夫人一擺手,那兩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器影”便又將鈴兒拉了上來。
鈴兒雙腳重新離開地麵,卻仍心有餘悸,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鈴兒定了定神,開口問道:“如果我答應你,你就會把靜姝放出來麽?”
青峰夫人微微點頭,神色平靜:“當然。”
鈴兒立刻開口道:“那我答應。”
青峰夫人何等精明,一眼就看穿了鈴兒的小心思,但她並未點破,隻是揮手示意“器影”把鈴兒放下。
鈴兒落地後,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發現地上的影子並沒有對自己造成什麽影響。
她心中已經開始暗自盤算起來,隻要自己能逃回岸上,就能找寧芙姐和雀翎姐來救靜姝。
於是,鈴兒表麵上強裝鎮定,暗地裏卻悄悄催動神力。
她打算瞅準時機虛化身體,從這個充滿詭異與危險的房間逃離出去。
“我勸你不要這麽做。”
青峰夫人忽然淡淡開口,聲音雖輕,卻如同一把利刃,瞬間刺破了鈴兒心中那絲僥幸。
“你怎知,你穿過的,是現實世界還是‘影中世界’?”她微微眯起雙眸,眼神中透著一絲洞察一切的銳利,接著說道:“隻要我心念一動,你便有可能掉入萬丈深淵。”
鈴兒聞言,心中一緊,原本催動神力的動作戛然而止,額頭上不禁冒出一層冷汗。
隻好先壓下這個想法。
忽然,青峰夫人腳下的地板陰影裏,竟緩緩升出一個人影。
那人影穿著打扮和鈴兒身旁的兩個“器影”一模一樣,身著黑色勁裝,麵容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層迷霧籠罩。
這個“器影”從陰影中出現,雙腳穩穩地站在地板上後,緩緩仰起了頭,又伸出手擋住嘴巴,做出一副要低聲稟報的模樣。
青峰夫人則微微低下身子,將耳朵湊近“器影”,以便能聽清它的低語。
“說。”青峰夫人淡淡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器影”沙啞的聲音在青峰夫人耳邊響起,那聲音仿佛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帶著一種陰森的氣息:“夫人,海麵結冰了。”
“什麽?”
青峰夫人聞言微微一愣,原本淡定的神情瞬間閃過一絲驚訝。
她隨即直起了身子,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凝重。
“器影”見狀,便再次緩緩沉入了地板的陰影中,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
青峰夫人抬眸望向窗外,隻見外麵的空氣似乎確實變得有些不對,像是寒冷冬季夜晚裏的寒氣一般,帶著刺骨的涼意,透過窗戶的縫隙,絲絲縷縷地鑽進房間。
海岸線上。
海風裹挾著鹹澀的氣息呼嘯而過,卻吹不散寧芙周身那股淩厲的寒意。
她正手持寒螭劍,靜靜地佇立在岸邊,目光如炬,直直地望向遠處深水區停泊的方舟。
此時,寧芙的雙眼瞳孔已然變為冰藍之色,那冰藍深邃而冷冽,仿佛藏著無盡的寒意與威嚴,宛如冰山女神降臨人間。
寒螭劍在她手中散發著凜冽的寒氣,劍身閃爍著幽冷的光芒,如同一把真正的冰劍,讓人望而生畏。
整條海岸線,除了寧芙所在之處,基本都沒什麽變化。
海浪依舊一波接著一波地湧來,拍打著岸邊的礁石。
然而,唯獨寧芙麵前的海麵,竟然被完全凍結。
那些原本激起的浪花,此刻也定格在原地,宛如一片栩栩如生的雕像,每一朵浪花的紋理都清晰可見,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
寧芙輕輕吐出一口清氣,那清氣在空氣中瞬間化作一團白色的霧氣,而後消散不見。
她手腕一抖,寒螭劍在空中轉了個漂亮的劍花,劍身劃過空氣,發出錚鳴的金屬聲響。
緊接著,她猛地向前又是幾劍連續斬出,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一道道劍氣從寒螭劍上激射而出,如同銀色的閃電,沿著海麵向前劃去。
劍氣所過之處,海麵瞬間再次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發出“哢哢”的聲響。
漸漸的,從岸邊到方舟,竟出現了一條“冰路”。
這條“冰路”晶瑩剔透,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雪白的光芒,大約剛好夠兩三個人能在上麵並肩行走。
寧芙收劍入鞘,動作幹淨利落。
隨著寒螭劍歸鞘,她冰藍色的瞳孔也漸漸恢複了漆黑,仿佛剛剛那股強大的寒意也隨之收斂。
她轉頭對著身旁的雀翎開口道:“走。”
聲音簡潔而堅定,不容置疑。
雀翎微微點頭。
寧芙便身形一閃,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上了“冰路”。
她的腳步輕盈而穩健,每一步踏在冰麵上,都發出清脆的聲響。
雀翎也立刻緊緊地跟在了寧芙的身後,在冰麵上快速前行。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冰路”直朝方舟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