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陪伴還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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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鐺——
夜幕降臨。
城北,一個鐵匠鋪子裏的錘聲穿透夜色,火星隨著每一次敲擊從窗縫迸濺而出。
鋪子外,一道黑影掠過屋脊,青銅麵具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女子背上的奇怪布袋隨著落地輕輕晃動,裏麵傳出機括轉動的細響。
"鐵匠深夜不歇業?"她叩門的指節在青銅麵具上映出冷光。
鐺!
回應她的是一記震耳欲聾的錘擊,門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麵具下的唇角微揚。
女子足尖輕點,身形如煙般掠上屋簷。
從煙囪縫隙滑入時,她背後的布袋擦出幾點火星。
爐火將室內染成橘紅。
鐵匠的背影如同山嶽——一件赭色緊身短衣被汗水浸透,緊貼在隆起的背肌上,下麵則露出一段緊實的腰腹。
每一次掄錘,脊椎兩側的肌肉便隨著動作顫動,汗珠順著一道誇張的溝壑滾落,又順著馬甲線滑入褲腰。
這竟然是一個打鐵的高大女人。
"鐵木蘭。"
麵具女子進入鋪子,看著眼前的女鐵匠念出了一個名字。
鐵錘驟然懸停。
身材高大的女鐵匠緩緩轉身,火光在她眉骨投下深深的陰影。
那雙眼睛黑得發亮,像是淬過火的精鐵。
"滾出去。"
三個字砸在地上,比鐵砧更冷硬。
麵具女子卻向前一步。
一枚青銅徽章從她袖中滑出,風雨樓紋章在火光中明滅"奉風雨樓令,邀您出任"方舟"船長。"
鐺——
鐵錘被隨手擱在鐵砧旁,發出沉悶的聲響。
高大女鐵匠轉過身來,火光在她小麥色的肌膚上流淌。
她眉角那道淺淺的傷疤非但沒有破壞她的麵容,反而為她本就好看的輪廓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野性魅力。
"你是誰?"
她的聲音低沉有力,像是一塊被燒紅的鐵浸入冷水時發出的聲響。
青銅麵具下傳來平靜的回應"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方舟"即將出海,整座白虎城隻有你是最適合的船長人選,沒有之一。"
女人忽然冷笑一聲,隨著這個動作,她腹部緊致的線條更加分明,每一塊都如同精雕細琢一般,在火光中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看的前方的麵具女子一愣。
她高大的身軀散發著一種獨特的、充滿力量感的女性魅力。
沒有立即回答,女人隻是將雙手交叉伸向上身那件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赭色短衣。
隨著一個幹脆利落的動作,她將短衣脫下,隨意地扔在一旁。
她上身竟然隻穿著這一件衣服,火光立刻在她赤裸的上身跳躍,勾勒出完美的曲線——寬肩窄腰,飽滿的胸脯上還沾著細密的汗珠,每一寸肌膚都透著健康的光澤。
她就這樣站在對方麵前,毫不在意自己的赤裸,仿佛她真的是個男人一般,足以看出她的性格有多麽不羈。
她環顧四周,鐵匠鋪裏堆滿了各種未完成的兵器。
然後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對麵的麵具女子"船長?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是幹什麽的?"
麵具女子正是前日在演武場上和雀翎交過手的那位“模仿大師”——溪月。
而這位明明是女子之身卻在鐵匠鋪打鐵的奇怪女人,則是一位老船長的女兒,那位老船長的最後一次出海,是深入了廣袤的南海,也正是這一次出海,直接打破了普通人在南海航行的最遠記錄。
然而,老船長,女鐵匠的父親,再也沒能回來。
航海技藝往往代代相傳,女人完美繼承了父親的航海天賦和技術,但因父親失蹤而自我放逐,最後選擇在鐵匠鋪中隱藏自己的才能。
直到一個月前,她竟然覺醒了神力。
溪月看到眼前女人上身什麽都沒穿就站在自己麵前,青銅麵具下瞬間漲紅,慌忙轉身背對,連聲音都變了調"你你"
鐵木蘭見狀一怔,隨即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原來是個小姑娘。"
"鐵木蘭,"溪月強作鎮定,聲音卻微微發顫,她盯著牆壁上那個跳動的影子,開口道"風雨樓知道你父親是當年"怒濤號"的船長而你繼承了他全部航海技藝與其在這鐵匠鋪子裏默默無聞,不如去帶領方舟前往南海,此次出海的人很多,全部都是神力高手,每一個人都很強,但他們仍然需要你這樣的人來帶領——"
"我做船長?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鐵木蘭的笑聲低沉悅耳,"我比父親差遠了。"
溪月忍不住轉身欲辯,卻見對方竟已褪去長褲,隻著一條貼身短褲。
那雙修長有力的腿在火光中如同精心鍛造的兵器——肌肉線條流暢分明,卻又不失女性柔美。溪月一時失神,又急忙別過臉去,心跳如擂鼓。
"你莫非是個男子?"
鐵木蘭拎著條幹淨長褲走近,身上還帶著鐵匠鋪特有的金屬氣息。
"當然不是!"
溪月的聲音從麵具裏悶悶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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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木蘭無奈地搖頭"那你在害羞什麽?"
她隨手將長褲搭在肩上,火光在她赤裸的肩背鍍上一層蜜色光澤,"之後到了海上,可沒這麽多講究。"
溪月聞言猛地轉身,青銅麵具險些撞上那對飽滿壯觀的胸脯。
她強自鎮定,目光上移,落在鐵木蘭眉骨那道淺淺的疤痕上——像是一彎新月,給這張英氣的麵容平添幾分滄桑的魅力。
"這麽說,你答應了?"
溪月的聲音透過麵具傳出。
鐵木蘭嘴角揚起,那道眉疤隨著她的表情微微牽動"我雖遠不及父親"
她單手叉腰,火光在腹肌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但比起現在那些半吊子,強得不止一星半點。"
她轉身走向鐵砧,背肌在動作間如流水般起伏"我還在想城主老頭是不是老眼昏花,居然還不來找我。"
隨手抓起汗巾擦了擦脖頸,自信開口""方舟"這樣的船,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駕馭的。"
溪月麵具下的眼睛一亮"那請隨我去風雨樓,樓主會親自——"
"現在就走。"
鐵木蘭打斷她,隨手將鐵錘扔進工具箱,發出哐當巨響。
溪月點頭,目光卻不小心又掃過對方赤裸的上身,慌忙道"我我去外麵等。"
轉身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鐵木蘭望著倉皇逃離的背影,低笑出聲。
她拾起地上的短衣,卻沒有立即穿上,而是望著爐火輕聲道"父親,我也要去南海了。"
——————————
城主府的檀木廳內,三道人影在燭光中靜默如雕塑。
白虎城主端坐主位,指尖輕叩扶手,眉宇間沉澱著歲月賦予的沉穩。
玉羅城主一襲素袍,粗糙的手指摩挲著茶盞邊緣,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花生大士圓潤的臉龐上掛著慣常的慈祥笑意,唯有不時輕顫的白胡須泄露了內心的焦灼。
吱呀——
雕花木門被推開,帶著海腥氣的夜風卷入廳內。
身著靛藍長袍的王煥單膝跪地,衣擺還沾著未幹的露水。
"王煥?"白虎城主抬起眼簾,"終於回來了。"
花生大士立刻迫不及待道"可有線索?"
王煥搖頭時,束發的玉冠在燭火下泛著微光"那艘方舟的船長登陸白虎城後便失了蹤跡。唯有傳言稱,曾見她在岸邊化作一個了長辮男子"
他頓了頓,"似是演武大會上,與白先生同行的那位。"
三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白虎城主微微頷首"好,我已知曉,玄甲與避水珠?"
王煥的匯報簡潔有力"一百套白虎玄甲已備妥,作為演武獎賞。兩萬枚避水珠亦已裝箱,隨時可運往方舟。"
玉羅城主突然輕笑一聲,粗糙的指節敲在案幾上"看來這次南海之行,注定不會太平靜啊。"
白虎城主微微點頭,指尖輕叩檀木扶手"做得不錯,秘境入口可曾探明?"
王煥抱拳的手略微收緊,猶豫片刻才開口"在北方。已過般度部落地界,臨近北境邊緣。"
"北方?"
三人異口同聲。燭火猛地一晃,在城主深邃的眼窩投下陰影。
"千真萬確。"王煥補充道。
白虎城主摩挲著下巴青茬"怎麽會在北方呢,莫非直通極北?"
花生大士圓潤的手指無意識搓動"要不要考慮取消秘境一事?畢竟北境凶險,若是極北,那豈不是更"
老人臉上罕見的凝重。
"未必。"
玉羅城主粗糙的手掌拍在案幾上,茶盞輕跳,"夏日將至,正是北境風雪最弱時。"
他眼中精光閃爍,"秘境現世何其珍貴,必是某些大能隕落、其神力潰散所成。若能借演武大會精英一探,對南海之行大有裨益。"
沉默如實質般彌漫。
白虎城主思考了很久後,才突然起身"機會難得。"
花生大士歎息時,雙下巴擠出深深褶皺"可傷亡"
"找個機會,我要見一見那個叫李當歸的少年。"
城主突然道。
"你要見他?"
花生大士的眼睛瞪得滾圓。
木門忽然再次被推開,夜風裹挾著墨香卷入廳內。
身著靛青長袍的李忠抱拳行禮,袖口還沾著未幹的墨跡。
"李忠,你也來了,記錄得如何了?"白虎城主立刻抬眼問道。
李忠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展開時發出清脆的聲響"托風雨樓之助,兩月來新覺醒的神力者已盡數登記。"
他的手指點在末尾處,"共五百二十一人。"
"五百餘?"花生大士的胖手捋著胡須,眼睛眯成兩條縫,"白虎城的氣運,當真開始回轉了。"
城主嘴角微揚,指節輕敲案幾"可有適合掌舵方舟之人?"
李忠的竹簡翻到特定位置,臉上帶著佩服神色"風雨樓辦事效率極高,早已篩選完畢。船長人選首推城北鐵匠鐵木蘭,唯此一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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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大士突然拍腿,"竟然是她?算算年月,她現在該有三十出頭了吧?她也覺醒了神力?"
見李忠點頭,老人笑得胡須直顫"妙極!再沒比她更合適的了!"
李忠的手指順著竹簡繼續滑動"副手人選有城東周氏家族的夫人海東珠、茶肆沙棠、嘲風軍統領之女陸青崖、城南碼頭的江黛"
"且慢。"玉羅城主突然抬手,粗糲的指節敲在案幾上,"你說的這些副手中可有一個男子?"
李忠的竹簡微微一頓"皆是女子。不過水手名單中男女各半。"
玉羅城主轉向白虎城主,濃眉皺起"自古大船出海,從船長到舵手皆為男兒。如今連掌舵之人也盡數選女子,風雨樓莫非是故意的"
"絕非如此!"李忠急忙解釋,竹簡上的墨字在燭光下泛著微光,"全因她們覺醒了合適的神力,與性別無幹。"
白虎城主摩挲著腰間玉玨,突然輕笑一聲"神力者出海,何須拘泥男女?"
他的目光掃過竹簡上那些娟秀的名字,"既是風雨樓選定,自有道理。"
玉羅城主怔了怔,粗糙的大手一拍膝蓋"倒是我迂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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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樓內,南海沉香的氣息在廳堂中緩緩流淌。
鐵木蘭雙臂抱胸,眉間那道疤痕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她盯著軟椅上那個慵懶倚靠的美豔婦人——對方正用塗著蔻丹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剝著葡萄。
"紫嫣姑娘,"鐵木蘭轉頭看向一旁紫衣女子,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意,"你們請我來當船長,卻給我找一個女人做副手?"
紫嫣鳳眸微彎,微微一笑道"木蘭姐不也是女子麽?"
鐵木蘭一拳砸在紅木案幾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我十二歲就跟著父親橫渡怒濤海!可她?"
她指著婦人露在紗裙外白皙如玉的腳踝,"怕是連纜繩都握不住!"
婦人將葡萄送入紅唇,聲音軟得像海上晨霧"奴家海東珠。自幼長在海邊,家父以打魚為——"
"漁家女多了去了!"
鐵木蘭打斷她"你有什麽本事做我的副手?"
就在此時,門扉突然再次洞開,一個瘦高女子邁入廳內。
她粗布衣衫上還沾著魚鱗,腳上的草鞋滿是海鹽結晶。
看起來像是個樸素漁女。
紫嫣笑意更深"巧了,你的另一位副手也到了。"
這位即將帶領方舟出海航行的高大女船長頓時愣在原地。
她的目光在美豔婦人與樸素漁女之間來回掃視,最後定格在紫嫣臉上"你們風雨樓當出海是兒戲?"
瘦高女子快步上前,粗糙的雙手交疊在身前"我叫江黛,您就是我們的船長吧?"
她突然蹲身行了個標準的女子萬福,"見過船長。"
鐵木蘭的眉毛高高揚起——那道疤痕幾乎要飛入鬢角。
她盯著江黛沾著魚鱗的衣襟和這個格格不入的禮節,頓時感到荒誕無比,一個準備出海的大副,竟然行了個女子禮?!
高大女船長實在忍不住,直接被逗笑了"小妹妹,趕緊回家睡覺去吧,好不好?不要在這裏和我開玩笑了。"
江黛直起身,曬得發紅的臉龐寫滿困惑。
一旁的海東珠掩唇輕笑"江妹妹,哪有水手行萬福禮的?看把咱們船長嚇的。"
"誰是你船長?我可沒答應!"
鐵木蘭轉向紫嫣,"趕緊重新給我找人!至少要年輕力壯的兒郎!"
紫嫣的紫紗披帛輕輕飄動"木蘭姐,她們現在經驗確實不足,但你可以教"
"免談!"
高大女船長斬釘截鐵。
海東珠忽然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珍珠耳墜晃出幽藍光暈"船長莫非是覺得自己能力不行怕帶著我們幾個弱女子,完不成航程?"
鐵木蘭冷笑一聲,緊致有力的手臂猛地拍向案幾——卻在即將觸及時驟然停住。
她眯起眼睛"你覺得這種拙劣的激將法有用?"
江黛不知所措地搓著手指上的老繭,一粒魚鱗從她袖口飄落,在光潔的地板上閃著微光。
紫嫣正準備繼續勸說,紫紗衣袖卻突然頓在半空,鳳眸無意識望向窗外——
長街上,一個腰佩雙劍的少年似乎路過風雨樓,聽到上麵的聲音,正好奇的仰頭張望。
紫嫣見到那少年,眼神一喜,唇邊綻開一抹明媚笑意,抬腳就要往外走。
"站住!"鐵木蘭的喝聲如鐵錘砸砧,"你去哪?"
紫嫣回眸一笑"失禮了,我有些急事,你們先聊。"
話音未落,人已翩然離去。
房門"哢嗒"一聲合攏,室內頓時隻剩下三人。
江黛的手指攥緊衣角,眼神帶著貧苦少女獨有的認真"船長,我會認真學的,絕不拖您後腿。"
鐵木蘭看著這個漁家女質樸的眼神,眉間疤痕微微抽動。
海東珠忽然將一顆剝好的葡萄遞到她唇邊"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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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這麽叫!"鐵木蘭偏頭躲開,葡萄汁濺在她小麥色的鎖骨上。
海東珠不以為意地收回手,自己含住那顆葡萄"可我偏愛這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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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一個多時辰前。
白玉庭院內,暮色將櫻花染成淡金色。
白九托著下巴認真聽完了李當歸的講述,開口道"所以,你心儀那個叫寧芙的女子,卻又不願傷雀翎的心?"
李當歸點頭道"是,雀翎為我付出的太多我也欠她太多。"
白九的珍珠簪映著月光"常人得一位傾心已是幸事。你倒好,偏生遇上兩位。"
少年急得耳根發紅"我從未對雀翎有過非分之想!"
"你不想,是因當時年歲尚小。"白九忽然俯身,發絲垂落在他手背,"可一個女子的心意,豈是她自己能作主的?"
李當歸望向遠處"我最不願傷的就是她。"
白九的瞳孔突然泛起金光,直直望進少年眼底"你,當真從未對她動過心?一刻也無?"
一片櫻花飄落在他們之間的茶湯裏,蕩開細微的漣漪。
李當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極北冰原上,雀翎用體溫為他取暖的記憶突然鮮明起來——那時她笑著說"就當抱了塊發熱的石頭。"
白九看著少年閃爍的眼神,瞬間讀懂了答案。
李當歸的指尖死死掐著劍穗"我我"
竹簡翻動的輕響打破沉默。
白澤銀發垂落,聲音如清泉漱石"君子非聖人,論跡不論心。"
李當歸聽懂了弦外之音,卻隻是搖頭"我,從不敢細想這件事。"
白九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看見少年眼中純粹的惶恐,竟無半分虛偽。
珍珠簪隨著她前傾的動作輕晃"這樣壓抑自己的內心,不會難受麽?"
李當歸突然抬頭,月光在他眸中燒出一片赤誠"我心裏隻能裝得下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寧芙。"
白九怔住了"你倒是癡情得緊,那寧芙真有那麽好,別的女子,連想都不敢想一下?"
“對我來說,是全天下最好。”
李當歸毫不猶豫。
少年又歎息一聲,開口問道"可有兩全之法?"
白九沒有回答,而是忽然望向北方,緩緩開口"三十年前,北境有一位紅衣女子,來到這座白虎城,愛上了一個采藥郎。"
她眼神閃過一絲回憶"如今,又一個北境女子來到這座城,愛上了那采藥郎的孩子"
白九的笑聲帶著宿命般的歎息"北境女子愛上南方人,這樣的緣分,百年能得幾回?"
李當歸苦笑著搖頭"照這麽說,我父親與我,還都愛上了絕世無雙的女劍客呢,這算巧合麽?"
白澤的竹簡輕輕一頓,銀發下的唇角微揚。
白九掩唇輕笑"這會兒倒會狡辯了。"
"前輩"少年攥緊衣袖,"我究竟該如何是好?"
白九忽然正色"真想聽我的想法?"
見李當歸點頭,她烏黑的長發在晚風中輕揚"嗯若你最終辜負了雀翎我一定會很失望。"
"可我絕不可能傷害寧芙啊!"
李當歸急道。
白九的指尖輕點石桌,"所以兩個都別辜負。"
少年猛地站起"那我豈不真成了那些浪蕩子了?"
他又看向白澤“先生,你就沒什麽想說的麽?”
白澤看了李當歸一眼"我何時教過你,因為世俗規矩便能去傷人心?做事隻求一個問心無愧便好,莫鑽牛角尖。"
白九忽然眯起眼睛,看向白澤"原來你也懂不能傷女子心的道理啊。"
罕見的,白澤的竹簡停在半空。
這位算無遺策的智者,竟被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李當歸的手指緊緊攥著茶盞,指節發白。
茶湯早已涼透,映出他緊鎖的眉頭。
"這樣啊"他低聲喃喃,聲音裏滿是掙紮。
白澤輕輕放下竹簡,銀發在夜風中微微拂動。
他的聲音如同幽穀清泉"若你實在難以抉擇,不妨去尋天眼一問。"
"天眼?"李當歸猛地抬頭,眼前仿佛又浮現出極北冰窟中那個神秘的黑袍人——纏滿繃帶的麵容,沙啞如砂礫摩擦的嗓音,還有那雙能洞穿未來的眼睛。
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白澤的指尖在竹簡上輕輕劃過,留下一道泛著微光的痕跡。
"這是一條捷徑。"他的聲音平靜而深遠,"你可以去問他,未來的你最終做出了怎樣的選擇,不同的選擇又會引向怎樣的結果,若天眼願意告訴你——"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李當歸,"那便說明這樣的未來,不會擾亂天道,無傷大雅。"
李當歸的眼神突然變得恍惚而呆滯,茶盞中的倒影漸漸模糊。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輕聲呢喃道"未來麽"
這三個字仿佛有千鈞之重,讓他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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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忽然坐直了身體,銀發無風自動。
他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李當歸,目光銳利得仿佛要穿透少年的靈魂。
一旁的白九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她不明白白澤為什麽忽然說這樣的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庭院的櫻花停止了飄落,茶盞中的漣漪靜止不動。
李當歸的眼中倒映著無數可能性的碎片,那些尚未發生的畫麵如走馬燈般閃過。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突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像是從深水中浮出般大口喘息。
他的眼神重新變得清明,額頭上卻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不!先生,我絕不能這麽做!"
李當歸猛地站起身,石凳被撞得向後滑去,在青石地麵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他的臉色煞白,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膚上,整個人如同剛從噩夢中驚醒般劇烈喘息著。
白澤見到這一幕,嘴角卻微微上揚。
他執起茶壺,為少年重新斟了一杯熱茶,嫋嫋茶煙在兩人之間盤旋。
"先生"李當歸的聲音還在發抖,雙手緊緊攥著石桌邊緣,"這是不對的您為什麽會告訴我這個?"
少年的眼中混雜著困惑與後怕。
白澤將茶盞推向少年,聲音平靜無比"我隻是在打磨你的心性。"
"什麽意思?"
李當歸接過茶盞,滾燙的杯壁灼著他的掌心,卻渾然不覺。
"卦術推演,本就是竊取天機。"
白澤展開那常年不離身的竹簡,上麵有著各種各樣的卦象,他曾竊取過無數天機。
銀發男子的目光突然變得極其銳利"若手段不夠高明,性命修為不夠強大,輕則被天道反噬,重則迷失本心,永墮混沌。"
一片落葉飄入茶盞,在水麵打著旋兒。
李當歸似懂非懂的點頭,他知道,白澤應該擁有類似“術士”的手段,什麽奇門遁甲之類的,他曾聽過這些玄妙術法。
白澤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其遙遠,說出了重點"而,直接窺視未來,更是逆天而行。即便是天眼也時常痛不欲生。"
李當歸的瞳孔劇烈收縮,他忽然明白方才那一瞬,自己險些墜入怎樣的深淵。
白澤的指尖輕輕點在少年眉心"但對一個凡人而言,知曉未來的誘惑,遠勝世間一切珍寶,難以抵抗。"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嚴肅,"若你方才任由心智動搖,必會產生極其嚴重的後果"
白九突然打斷道"你對他未免太有信心了?就不怕他沉淪下去?"
白澤轉頭看向白九"正如你所說。我相信他。"
夜風突然變得凜冽,卷起滿地落花。
李當歸低頭看著茶盞,水麵上倒映出的自己,眼中還殘留著方才的驚悸,卻已多了一分明悟。
少年緩緩抬起眼簾,那雙本就清明的眼睛,此刻更是如初春的湖水般清澈見底。
他整個人仿佛卸下了無形的重擔,連呼吸都變得綿長而平穩。
白九的指尖不自覺地撫上珍珠簪,她敏銳地察覺到少年身上氣質微妙的變化"你當真能克製住對未來的好奇?要知道,不是誰都能有機會見到通曉未來的高人,機會或許隻有這一次。"
她的聲音裏帶著罕見的認真。
李當歸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嘴角揚起一個幹淨的笑容。
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像是山澗溪流輕輕拍打卵石"我沒想那麽多。隻是覺得當下更值得珍惜。"
月光穿過櫻樹枝椏,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少年望向白虎城的方向,眼中泛起溫柔的光"就拿現在來說,我坐在這裏,心裏卻想著我喜歡的寧芙姑娘"
他的耳尖微微泛紅,"我會猜她等會見到我會說什麽,也許會凶我回來得太晚,也許催我去練劍也可能偷偷對我笑一下。"
白日剛體會到兒女情長的少年張口閉口離不開“寧芙”二字。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繼續道"不管怎樣,我都期待著,到時候一定會很開心。我說得可能不太好,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白澤銀發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讚許——在這個年紀就能如此清晰地表達本心,實在難得。
白九的指尖輕輕敲擊著青玉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響"那麽,你究竟要如何抉擇?怎樣才能無愧於心?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最後是否真的被你傷了心。"
她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看透少年的靈魂。
李當歸望向庭院中飄落的櫻花,眼神漸漸變得堅定"不,我知道,或者說,我能確定,雖然沒有看到未來,但通過方才的思考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哦?"白九微微傾身,珍珠簪的流蘇垂落在石桌上,"說來聽聽。"
少年深吸一口氣,聲音越來越清晰"對雀翎而言,未來有千百種可能但這些未來,她都不在乎,對於她來說,最重要的,永遠隻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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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九好奇道"哪件事?"
李當歸的眼前浮現出雀翎安靜躺在他懷中的畫麵"就是我是否還在她身邊。"
月光灑在石桌上,映出少年認真的麵容。
白九若有所思地歪著頭"所以你的意思是——"
少年突然抬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可能永遠無法對她說"我也喜歡你"這句話,但我永遠都可以對她說"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這句話,這便是我的問心無愧。比起相愛,長久的陪伴不是更珍貴嗎?就像畫卷上那兩位女子"
李當歸的聲音輕柔卻堅定"她們或許並非相愛,但那份陪伴,其實早已超越了一切。"
白九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少年,心中泛起一絲詫異——
這個看似木訥的少年,竟然也能說出這麽動人的話語?這種話哪個女子能受得了?
可少年的先生卻怎麽隻會每日講些大道理呢?要是他也對自己說上這麽幾句,哪怕再讓她等一百年也心甘情願。
這般想著,這位美的不似在人間的清冷女子忽然沒來由地轉頭瞪了白澤一眼。
銀發男子微微偏頭,素來從容的麵容罕見地浮現一絲困惑,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竹簡邊緣,顯然不明白這隻小狐狸又在鬧什麽脾氣。
李當歸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也不明白這位仙女姐姐為什麽忽然無緣無故對白澤露出這種眼神。
但這種毫無征兆的情況——
他可太熟悉了!
少年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心想
原來白先生這麽智慧的人,也不懂女子啊。
白九冷哼一聲,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李當歸,紅唇輕啟"你若是對她說這番話她是會為你的真誠欣喜,還是會因為你說的是"陪伴"而不是"喜歡"而傷心呢?"
李當歸霍然起身,衣擺帶起幾片落櫻,眼神卻格外清明"我不知道,但馬上就會知道了。"
白澤見狀將竹簡輕輕敲在石桌上"去吧,想通此事,你的心境當更上一層。"
少年鄭重地點頭,又轉向白九。
絕美女子慵懶地揮了揮手,腕間的玉鐲叮咚作響"再會。"
李當歸展顏一笑,轉身大步走向院門。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櫻花叢中時,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少年已然在山道上飛奔起來,衣袂翻飛間,驚起一路棲息的夜鶯。
——————————
時間回到現在。
夜風呼嘯著掠過耳畔,李當歸一路從山頂狂奔到山腳。
他早已失去"極速"神力,當然,即便有,他也絕不會用,否則身體氣數又會被損耗。
常年省吃儉用的少年,懂得如何節儉。
少年的身影如離弦之箭般從山徑衝下,這座山其實就位於西城外,而百草堂就在西城內。
這段距離說遠不遠,說近卻也要跑上好一陣子。
好在這些年采藥練就的腳力讓他如履平地,再加上練劍練就的身體素質,轉眼他已穿過城門,衝進了西城主街。
此時,離百草堂隻剩下幾十條街了。
長街兩側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將他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李當歸不自覺地加快腳步。
忽然想起前天夜裏——
也是這樣的夜色,他與雀翎並肩奔跑在這條街上。
記憶中的女子笑得肆意,絲毫沒有猶豫的跟著他這個叛逆少年做著那些傻事。
想到這裏,少年的步伐又加快幾分,仿佛這樣就能縮短與回憶的距離。
他很自然的又想到,那天晚上,他們還路過了風雨樓。
好巧不巧,轉過街角的瞬間,李當歸猛地刹住腳步。
眼前熟悉的建築讓他呼吸一滯——前方不遠處,正是風雨樓。
朱漆大門上的銅環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那夜與紫嫣的誤會還曆曆在目。
他隻知道沿著百草堂的大致方向前進。
風雨樓忽然出現,他也沒想到。
西城本不算小,可命運似乎總愛把他推向這個地方。
李當歸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個總愛穿紫衣的女子身影——不知此刻的紫嫣正在做什麽?
他搖搖頭,將這個念頭拋到腦後。
現在可不是拜訪風雨樓的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正當他準備快步經過那座熟悉的樓閣時,一陣激烈的爭執聲突然從樓上傳來
"誰是你船長!?"
李當歸猛地刹住腳步,布鞋在青石板上磨出輕微的聲響。
"船長?"
他低聲自語,眉頭微蹙。
這個詞匯與精致典雅的風雨樓實在格格不入。
他仰起頭,望向那扇雕花木窗。
"趕緊給我重新找人,至少要年輕力壯的兒郎!"
那個女聲再次傳來,音色清亮如金鐵交鳴,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聲音好聽是極好聽的,隻是這說話的口吻
實在不像尋常女子。
李當歸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豎起耳朵。
樓上的爭執仍在繼續
"不許這麽叫!"
"你再叫一遍試試!"
"你!"
每一句都像鐵錘砸在砧板上,鏗鏘有力。
正當李當歸聽得入神時,一陣熟悉的幽香忽然飄來。
他下意識轉頭,隻見一抹紫影如蝶般從風雨樓大門翩然而出——
紫嫣提著裙擺,金線繡花鞋踏著輕盈的碎步,俏臉上綻放著明媚又欣喜的笑容,正朝他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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