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春花爛漫時,蛇蟲不敢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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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
    百草堂的老槐樹在晚風中沙沙作響。
    最後一縷夕陽透過枝葉間隙,在石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靜姝和李朱砂麵對麵坐著,中間擺著一個盛滿新鮮蔬菜的竹簍。
    二人正一邊摘菜,一邊聊天。
    “靜姝,那個風雨樓的溫泉池,真有你說的那麽好?”李朱砂開口問道。
    靜姝纖細的手指正靈巧地掐著菜梗,嫩綠的菜葉在她掌心堆成小山,聽到李朱砂的問題後,她抬頭看著李朱砂,眼睛亮晶晶的"當然呀,可舒服啦!泡完之後,皮膚滑溜溜的——"
    她說著便擼起袖子,將白藕似的小臂伸到李朱砂麵前,"你摸摸看!"
    李朱砂放下手中的菜梗,指尖輕輕劃過靜姝的手臂。
    觸感確實如羊脂玉般細膩,還帶著淡淡的藥草香氣。
    她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常年搗藥留下的薄繭粗糙分明。
    "真好啊"李朱砂托著腮幫子,目光飄向遠方,"我也想去泡一泡"
    靜姝突然湊近,發梢掃過菜葉簌簌作響"這還不簡單?讓李當歸跟紫嫣姐姐說一聲就行!"她眨眨眼,"他們倆的關係可好了,你隻要讓李當歸和紫嫣姐姐打個招呼,你想什麽時候泡都沒問題。"
    "真的?"李朱砂眼睛一亮,隨即又猶豫道,"能帶上大姐一起嗎?她最近總說腰疼"
    "當然可以!"靜姝拍著胸脯保證,忽然警覺地環顧四周。
    廚房裏傳來李靈芝和阿朵的說笑聲,院子裏空蕩蕩的——寧芙她們此時也都不在。
    靜姝神秘兮兮地勾了勾手指。
    李朱砂立刻會意,身子前傾,連呼吸都放輕了。
    兩人額頭幾乎相碰,發絲在晚風中糾纏。
    "告訴你個秘密"靜姝的氣音帶著溫熱的甜香,"紫嫣姐姐也喜歡李當歸!"
    "啊!"李朱砂驚呼出聲,又趕緊捂住嘴。
    她瞪圓的眼睛裏映著靜姝狡黠的笑容,"真的假的?連那位紫嫣姑娘都喜歡那個臭小子?"
    靜姝重重點頭"所以你們去的話,隻要報上身份,她肯定把最好的池子留給你們!"
    李朱砂先是眉開眼笑,忽然又皺起鼻子"奇怪"
    她無意識地揪著一片菜葉"這臭小子怎麽這麽招姑娘喜歡?寧將軍也是,雀翎也是,現在連"
    李朱砂的話音未落,餘光無意間瞥向院牆,隻見院牆外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她下意識抬頭仔細望去——青灰色的牆頭空蕩蕩的,隻有幾根枯草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可方才她好像看到有一截黑影搭在牆沿,但轉瞬即逝。
    "怎麽了?"靜姝察覺到她的異樣,也跟著回頭張望,"看什麽呢?"
    "哦,沒什麽。"李朱砂搖搖頭,心想許是野貓翻牆。
    最近百草堂的魚幹總莫名其妙少了幾條,八成就是這些饞嘴的家夥偷的。
    她收回目光,繼續掐著菜梗,嘴裏卻忍不住抱怨"這臭小子也真是的,說好下午回來,天都黑了還不見人影。"
    菜葉在她指間發出清脆的斷裂聲"該不會又要在外頭過夜吧?"
    靜姝歪著頭想了想"他不是去玲瓏坊找峨眉姐姐了麽?"
    李朱砂氣鼓鼓地丟下一把菜根"是啊,走之前信誓旦旦說"去去就回",結果——"
    "玲瓏坊那麽遠嘛。"靜姝晃著腳尖,鞋尖沾著的泥屑簌簌落下,"你以為誰都像我這樣,咻——"
    她突然張開雙臂做了個飛掠的動作"來去如風呀?"
    李朱砂撇撇嘴"這有什麽稀罕的。"
    她忽然眼睛一亮"會飛才厲害呢!上回那兩個神仙帶著我,說飛就飛!還有畢方,呼啦一下就能變成火團子躥上天!"
    她越說越興奮,手裏的菜葉被捏出汁水"我到現在做夢都想著能飛呢!"
    不知為何,靜姝愣住了。
    她盯著李朱砂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噗嗤笑出聲"原來你喜歡在天上飛啊?"
    "當然!"李朱砂雙手比劃著,"從雲裏往下看,整座城就像棋盤似的,多有意思!"
    她忽然湊近靜姝"難道你不喜歡?"
    靜姝聞言,似乎有些尷尬,“嗬嗬”一笑道"我我恐高。"
    "啊?"李朱砂瞪大眼睛,"你跑那麽快都不怕,居然怕高?"
    靜姝小聲嘟囔"怕高怎麽了"
    李朱砂聞言捂著嘴忍俊不禁,杏眼裏滿是狡黠的笑意。
    正當李朱砂笑意盈盈的準備調侃靜姝幾句時,不遠處的院牆上,忽然有什麽東西在動。
    李朱砂無意間又是一瞥,隻見有那麽三四根像是不知道鐵還是木頭一樣的東西正緩緩從牆頭探出,然後又緩緩的從院牆外麵伸了進來,尖端鋒利的鉤爪深深摳進磚縫。
    李朱砂將牆上的景象看了個正著,嘴角的笑意驟然凝固。
    她的眼睛逐漸瞪大,隻見牆頭上那幾根可怖的肢體開始在牆頭交替移動,發出"喀啦喀啦"的脆響,仿佛某種巨型大蟲正在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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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朱砂手上的動作也戛然而止,整個人一動不動。
    靜姝剛把一棵嫩芹丟進竹簍,抬頭看見李朱砂慘白的臉色,菜葉從指縫滑落"你怎麽了?"
    李朱砂話都不敢說一句,緩緩抬起的手臂像灌了鉛一樣的緩慢,食指顫抖不已,指向了靜姝身後某處。
    靜姝見李朱砂的表情越來越驚恐,似乎自己的身後有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頓時也有些不敢回頭,她盡量壓低聲音,小聲道“怎怎麽了?”
    話音一落,院牆上的沙土突然簌簌滑落。
    淅淅索索的聲音清晰的響起在靜姝的耳畔,還夾雜著"吱嘎"聲音,像是什麽東西在摩擦。
    這種聲音很是令人難受,靜姝感覺身上已經起了雞皮疙瘩。
    她咽了口口水,也緩緩轉過頭去,當看清牆頭的景象時,一雙桃花眼頓時瞪的老大。
    隻見,院牆上,四條足有兩三丈的巨大節肢,此時正抓在院牆上,不斷的往院子裏麵伸,像是要爬進來一般。
    靜姝見狀,隻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後跟竄到腦袋上,整個人和李朱砂一樣頓時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兩人就這麽看著那幾條奇怪的腿挪動。
    忽然,所有聲響戛然而止。
    節肢搭在牆上不再移動,像是察覺到了什麽。
    時間仿佛凝固。
    李朱砂和靜姝二人頓時屏住呼吸,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詭異的時刻,牆頭的沙土又滑落一撮。
    二人隻見,院牆上,一個破舊的氈帽邊緣緩緩升起,隨著氈帽的緩緩探出,露出帽簷下一張枯瘦的臉。
    靜姝和李朱砂仔細看去,終於看清——那似乎是個老人的腦袋,而那個腦袋此時正不斷左右轉動,似乎在觀察著什麽。
    那腦袋很快就轉到了院中的老槐樹的方向,目光則看向了樹下的靜姝和李朱砂,看到二人後,那破氈帽下的人臉咧嘴一笑。
    陰森無比,跟鬼一般。
    "晚上好啊,小姑娘們"
    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卻清晰的響起在靜姝和李朱砂二人的耳畔。
    三息死寂。
    "啊——!!!"
    兩道撕心裂肺的淒厲慘叫響徹夜空。
    靜姝的凳子翻倒時撞翻了菜簍,嫩綠的菜葉天女散花般灑落。
    李朱砂被裙擺絆住,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兩人連滾帶爬地躲到石桌後,抱在一起,身體顫抖不已,嚇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
    淒厲的尖叫聲穿透廚房的窗戶時,李靈芝手中的鐵鍋鏟正翻炒著青椒肉絲。
    這聲尖叫讓她渾身一顫,鍋鏟"當啷"一聲砸在鍋沿,濺起的滾油燙紅了她的手腕。
    "怎麽回事?!"
    她顧不得疼痛,甩手將鐵鍋往灶台一擱。
    旁邊的阿朵也猛地抬頭,熬湯的木勺"啪"地掉進鍋裏。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衝向廚房門口。
    來到廚房外,院中的景象讓李靈芝一愣——
    月光下,靜姝和李朱砂像兩隻受驚的兔子般蜷縮在老槐樹下的石桌後。
    靜姝的綢褲沾滿泥土,李朱砂的裙擺被石桌棱角勾破,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渾身發抖。
    "朱砂!靜姝!"李靈芝聲音發顫,"你們怎麽了?"
    李朱砂抬起頭,慘白的臉上掛著淚痕,手指顫抖地指向西側院牆"姐快跑有怪物!"
    李靈芝順著妹妹的手指望去,渾身的血液瞬間一涼。
    昏暗的院牆上,一個巨大的黑影正緩緩攀上牆頭。
    那東西像是一隻放大了數十倍的蜘蛛,八條長腿穩穩扣在磚牆上,恐怖至極。
    最駭人的是黑影上半身——那分明是個人形的輪廓,破舊的氈帽下的臉被陰影擋住,看不清樣子。
    "啪嗒"一聲,李靈芝手中的鍋鏟掉在地上。
    她雙腿發軟,險些跪倒,卻硬生生用手撐住膝蓋站穩。
    她不敢看那巨影,本能讓她拚盡全力,朝著李朱砂二人跑去,想要保護她們。
    阿朵也被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
    指尖瞬間凝聚出三顆晶瑩的水珠,在月光下泛著寒光,目光死死盯著牆上那巨大黑影,沒有絲毫猶豫,水珠化作鋒利的水刃破空而去,劃出三道銀線。
    牆頭的黑影卻突然屈腿——那些看似笨重的節肢爆發出驚人的彈性,整個身軀騰空而起。
    水刃擦著它的影子飛過,將牆頭的瓦片擊得粉碎。
    而那八爪黑影在半空詭異地停滯一瞬,宛如被無形的絲線吊住。
    最後"砰!"的一聲,重重落在院內,距離飛奔過來的李靈芝不過五步之遙。
    李靈芝被嚇得直接摔倒在地,不敢上前。
    “朱砂!靜姝!你們快跑!”李靈芝大喊,她則拚命向後挪動,粗糙的石板磨破了手掌也渾然不覺。
    就在此時,破氈帽老頭站穩身形,他的身軀竟懸浮在空中,四條附肢踩在地麵,投下大片陰影,另外還有四條附肢從破氈帽老頭的身後伸出,張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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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氈帽老頭見李靈芝摔倒在他旁邊的青石地板上,頓時咧嘴,表情很是奇怪,似乎是在試圖對癱軟在地的李靈芝露出笑容,卻不知他這一笑,配上他枯瘦的臉龐,讓這個表情更顯猙獰。
    "小姑娘莫怕"沙啞的聲音像是從破風箱裏擠出來的。
    老者向前探了探身子"老夫此來是有要事"
    “啊!!”李靈芝見到那可怕的笑容,瞳孔劇烈收縮,直接忍不住大叫起來。
    "嗖——"
    阿朵的第二波水刃破空而來。
    老者頭都沒回,上方的四條附肢突然如屏風般合攏,甲殼相撞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水刃撞在上麵,竟像撞上銅牆鐵壁般四散飛濺。
    老者的聲音陡然拔高"你這小姑娘,我說了,不是來害人的!別再打老夫了!"
    可幾人誰都沒有仔細聽他的話,注意全在他那怪異的附肢上。
    石桌下的靜姝突然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尖叫"寧姐姐!!!救命啊!!!"
    "錚——"
    話音一落。
    一聲劍鳴從遠處傳來。
    百草堂遠處的後山方向,一道湛藍寒光衝天而起,驟然撕裂夜空,徑直朝著百草堂的方向飛來。
    所過之處,空氣凝結。
    劍鳴呼嘯而來。
    寒螭劍幾乎是轉瞬間便來到了百草堂院子的上空,劍身纏繞的寒氣在空中拖出長長的冰霧尾跡。
    周圍的空氣瞬間下降了好幾度。
    寒光中,冰藍長劍的身影如離弦之箭般直朝破氈帽老頭而去。
    破氈帽老頭見狀,臉上浮現出驚恐表情,下方的四條附肢突然蜷曲,隨即如彈簧般猛地伸展。
    "砰!"
    老者的身軀堪堪側移半丈,寒螭劍擦著他的破氈帽掠過。
    劍鋒插入地麵的瞬間,一圈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將方圓三丈內的石板盡數凍結,寒氣不斷散發。
    "寒寒螭劍!?"
    破氈帽老頭額頭冒出冷汗,沙啞的聲音中帶著驚恐,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右腿,那右腿僵硬,像一隻假腿。
    三道身影如流星般劃過百草堂院落上空。
    寧芙率先落地,玄色勁裝的下擺還在空中翻卷,人已穩穩立在院中央。
    雀翎和青鳶同時落在她兩側。
    雀翎的灰眸在掃過院中景象時驟然緊縮——李靈芝癱坐在一個怪物觸手可及之處,李朱砂和靜姝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阿朵保持著戰鬥姿態卻臉色慘白。
    "是你。"
    當寧芙看清楚站在院子的破氈帽老頭後,目光頓時變得冰冷至極,殺意驟現,聲音冷得像極北的冰原。
    沒有任何廢話,寧芙修長的手指一勾,插在地上的寒螭劍"嗡"地一聲從地上飛起,
    與此同時,寧芙腳尖一點,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掠出,寒螭劍自動回到手中,劍鋒直指破氈帽老頭的咽喉!
    "別殺我!我來找李小子!"
    老頭隻感覺一股淩冽至極的氣息撲麵而來,倉皇大喊,四條附肢迅速交叉擋在身前。
    可話音未落,他隻感覺頭頂一涼,抬頭一看。
    寒螭劍的劍尖已經穩穩停在他腦門前不足半寸。
    寧芙握劍倒懸於空,身形如鬼魅般凝滯。
    看樣子,再晚開口一秒,他的腦袋就會被一劍貫穿。
    破氈帽老頭冷汗涔涔,連忙後撤,八條附肢在地麵上劃出淩亂的痕跡,迅速拉開距離。
    寧芙輕盈落地,寒螭劍斜指地麵,眼神依舊冰冷的看著破氈帽老頭"老東西,你說什麽?"
    "是城主府派我來找李小子!"老頭急忙解釋,聲音沙啞刺耳,"有要事!"
    另一邊,李靈芝見寧芙等人回來,終於從驚駭中回過神來,踉蹌著爬起,跌跌撞撞地朝李朱砂和靜姝跑去。
    李朱砂和靜姝也站了起來。
    李朱砂一把抱住跑來的李靈芝,躲在她身後,瑟瑟發抖。
    靜姝則瞬間化作銀光,閃到寧芙身後,小手緊緊攥住她的袖子。
    "寧姐姐,這個怪老頭嚇死我了!"靜姝聲音發顫,桃花眼裏還噙著未幹的淚花。
    寧芙側眸看了她一眼,冷硬的目光稍稍柔和"不必害怕。"
    她重新看向破氈帽老頭,寒螭劍微微抬起,"他敢動你一下,我便殺了他。"
    破氈帽老頭聞言,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幹笑著後退半步"寧將軍,老夫真的隻是奉命行事"
    院內的溫度依舊極低,老槐樹的枝葉上結滿冰霜,地麵被寒螭劍的劍氣凍結,白霧繚繞。
    雀翎和青鳶也來到寧芙兩側,一左一右站立,隨時準備出手。
    靜姝從寧芙身後探出腦袋,桃花眼滴溜溜地打量著破氈帽老頭,這才想起了他的身份。
    少女"咦"了一聲,指著他道"哎?你不是那個什麽"蜈蚣叟"嗎?"
    她歪著頭,目光又落在他那八條附肢上,疑惑地眨眨眼"怎麽現在變成"蜘蛛叟"啦?"
    蜈蚣叟聞言,褶皺堆疊的老臉頓時擠出一個得意的笑容,渾濁的眼珠都亮了幾分,似乎很滿意靜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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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炫耀般地伸展了幾下附肢,機關關節發出"哢嗒哢嗒"的脆響"哈哈,小姑娘有眼光!這是老夫新研製的機關造物,名為"玄蛛踏星",怎麽樣,厲害——"
    "少廢話。"
    寧芙寒聲打斷,劍鋒微微抬起,一縷寒氣直逼蜈蚣叟麵門。
    她側頭對靜姝道"靜姝,別跟這種人搭話。"
    靜姝立刻捂住嘴,乖巧點頭,但眼睛還是忍不住往那些精妙的機關上瞟。
    寧芙重新看向蜈蚣叟,聲音冷硬"你找李當歸何事?"
    蜈蚣叟縮了縮脖子,破氈帽上的冰渣簌簌落下"是、是關於演武大會領賞銀的事"
    "城主府為何不飛花傳訊?"寧芙眯起眼睛,"非要派你這個老東西過來?"
    蜈蚣叟的附肢不安地在地上劃拉了幾下"領賞銀是次要還有些其他事情,飛花傳訊上說不明白"
    他偷瞄了一眼寧芙的臉色,趕緊補充"而且你們家情況特殊,神力者太多,一個比一個厲害,城主說還是派個人親自來傳話穩妥"
    "那你就不能走著來嗎?"李朱砂從李靈芝身後探出頭,一臉無語,"非要穿著這怪東西從街上爬過來?嚇死人了!"
    蜈蚣叟訕笑兩聲,幾條附肢不好意思地蜷縮起來"嘿嘿,穿著這個不是走得快嘛"
    他的目光躲閃著飄向寧芙,聲音突然低了下去"而且老夫一條腿不是被寧將軍砍斷了麽走路就更不方便了"
    說這話時,他下意識摸了摸右腿——那裏本該是膝蓋的位置,現在連接著一截精鋼打造的機關關節。
    寧芙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若不是當時城主有令,活捉蜈蚣叟,蜈蚣叟早就被她殺了。
    李朱砂叉著腰,氣鼓鼓地瞪著蜈蚣叟"那你就不能在外麵敲個門?非要從牆上爬進來?有病吧?"
    蜈蚣叟訕笑著搓了搓手,幾條附肢不安地蜷縮又舒展"嗬嗬,這不是習慣了嘛"
    李靈芝冷著臉上前一步,指尖還沾著方才摔倒時蹭上的泥土"原來你就是那個蜈蚣叟,之前就是你在西城水井下的毒?"
    阿朵聞言,眼神驟然銳利。
    她正是第一個發現百草堂水井裏有毒的人。
    蜈蚣叟擺擺手道"老夫如今已改邪歸正!一心為城主府效力——"
    "胡說八道!"寧芙厲聲打斷,劍鋒嗡鳴,"你這種人,早該千刀萬剮!何來改邪歸正一說?"
    "是是是,您說得對"蜈蚣叟佝僂著背,破氈帽下的老臉擠出諂媚的笑容,活像一條討好主人的老狗。
    寧芙嫌惡地別過臉"滾。再敢踏進百草堂,我剁了你剩下那幾條腿。"
    蜈蚣叟急了"這、這不成啊!老夫還得向李小子傳話"
    "他不在。"寧芙聲音冷得像冰。
    蜈蚣叟愁眉苦臉地搓著手"這可如何是好城主還等著回話"
    "有話就說。"寧芙寒螭劍一橫,"我轉告他。"
    蜈蚣叟眼珠轉了轉,有些猶豫“我還是和他親自——”
    “不說趕緊滾。”寧芙毫不客氣。
    “好好,我說,我說”蜈蚣叟終究不敢違逆這位殺神,反正她是白虎城的將軍,讓她轉告也無妨。
    破氈帽老頭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城主有令,讓你們明日去府上領賞銀——"
    "多少賞銀?"靜姝突然從寧芙身後探出頭,桃花眼裏閃著精光。
    蜈蚣叟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李當歸,演武賞銀一千兩。"
    "一千兩!?"
    李朱砂和李靈芝異口同聲地驚呼。
    李靈芝手裏的藥鏟"咣當"掉在地上,李朱砂更是直接掰著手指算起來"夠買三百斤上等黃芪不,五百斤!"
    “我呢我呢?我有賞銀麽?”
    靜姝迫不及待的問道。
    蜈蚣叟的破氈帽微微一動,渾濁的眼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幹癟的嘴角忽然扯出一絲古怪的笑“你就是那個五境神力者吧?”
    他沙啞的嗓音裏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你的賞銀嘛……五千兩。”
    “五千兩?!”
    李朱砂和李靈芝聞言又是一驚,驚呼聲幾乎掀翻了百草堂的屋頂。
    靜姝卻已經歡呼起來,銀鈴般的笑聲在院子裏回蕩“太好了!我也有錢啦!”
    她興奮地原地轉了個圈,裙擺如花瓣般綻開,差點撞到身後的雀翎。
    雀翎灰白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笑意,抬手按住靜姝的肩膀,目光卻轉向蜈蚣叟“我和寧芙呢?”
    蜈蚣叟的八條附肢“哢嗒”一聲收攏,身子佝僂得更低了,活像隻縮進殼裏的老烏龜“兩位自然也是有的……每人四千兩。”
    李靈芝和李朱砂對視一眼,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們平日裏在百草堂抓藥算賬,一個銅板都要掰成兩半花,何曾見過這樣的數目?
    可她們卻沒有意識到——一名神力者本就已是鳳毛麟角,更何況是寧芙、靜姝這般境界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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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城肯花重金拉攏,再正常不過。
    寧芙冷冷開口“還有什麽事?趕緊說。”
    蜈蚣叟縮了縮脖子,破氈帽下的老臉擠出諂媚的笑容“明日領完賞銀後,城主他老人家……想見見李小子。”
    他頓了頓“不過,見城主之前,他還得帶上一個人。”
    “誰?”寧芙的指尖在寒螭劍柄上輕輕一叩,劍鋒上的冰霜“簌簌”落下。
    “就是演武大會上那位裁判大人……”蜈蚣叟的聲音低了幾分,“那位大人本該由城主府接待,可演武大會一結束,她就沒了蹤影。城主說……李小子肯定能找到她。”
    李靈芝皺眉上前一步“峨眉姑娘現在有地方住,就不勞城主費心了。”
    蜈蚣叟連忙擺手“城主隻是有事要和他們二人商量,至於那位大人想住哪兒,全憑她自己決定。”
    寧芙眸光一寒“城主找他們做什麽?”
    蜈蚣叟幹笑道“這……老夫就不知了。”
    院內的空氣驟然凝滯。
    寧芙沉默片刻,寒螭劍“錚”地歸鞘“還有事?”
    蜈蚣叟非常識相,沒等寧芙繼續開口,直接彎腰道“老夫這就走”
    那名為“玄蛛踏星”的八條附肢“喀啦喀啦”地交錯移動,飛快爬向院牆。
    他攀上牆頭的動作詭異又熟練,破氈帽在月色下晃了晃,活像一隻巨大的蜘蛛翻過屋簷,轉眼消失在夜色中。
    李朱砂盯著那堵牆,感覺還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看著真瘮人……”
    靜姝卻托著腮幫子,一臉好奇“看起來好有意思啊!我也好想試試那樣爬牆!”
    “靜姝。”寧芙側眸看她,聲音雖輕,卻不容置疑,“以後見到這種人,離遠點。”
    靜姝扁了扁嘴,乖乖“哦”了一聲,可眼睛還忍不住往牆頭瞟。
    ——————————
    城南的長街被月光洗得發白,青石板路上三道身影緩緩而行。
    李當歸走在中間,左側是長發如瀑的峨眉,右側則是那位被人稱呼為“蠍娘子”的女子——謝春花。
    "我姓謝,名春花。"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被夜風吹散。
    這是二十年來第一次,有人問起她的名字。
    李當歸腳步微頓。
    少年劍客轉過頭去,目光落在青石板上,若有所思。
    "謝、春、花"他輕聲念道。
    話音一落,李當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當目光一直盯著少年側臉的謝春花,看到少年嘴角忽然揚起時,眼底忽然閃過一絲失落。
    她卻故意提高嗓音開口道"好你個小郎君!不是說不嘲笑老娘麽?"
    李當歸卻擺了擺手。
    夜風掀起他額前碎發,露出那雙澄澈如初雪消融的眼睛。
    "我沒有嘲笑你,隻是覺得這名字很好聽。"他說得認真,像是在陳述一個確鑿的道理。
    蠍娘子的手指僵在半空。
    她張了張嘴,最終隻是冷笑一聲"少來這套!想笑就笑!"
    轉身時發梢故意掃過李當歸手臂"老娘又不是沒被笑過。"
    李當歸搖搖頭,目光坦然。
    "家裏有本有意思的醫書。"少年忽然話鋒一轉,"記載破解五毒之法,裏麵有句話我覺得說的很好,你知道是什麽麽?”
    蠍娘子聞言一愣,搖頭道“我可沒讀過書,更沒讀過什麽醫書,怎麽會知道。”
    李當歸笑了笑,輕聲開口道“那句話寫的是——"春花爛漫時,蛇蟲不敢近"。"
    蠍娘子又是一愣,大腦有些空白,不明白李當歸為什麽會說這麽一句文縐縐的話。
    隻聽李當歸繼續道"書上解釋說,春天百花盛開時,許多毒蛇蟲蟻因趨避花香,尚未活躍,因此‘春花’象征著生機與純淨,能天然壓製陰毒之物。"
    李當歸的聲音很輕,但這些咬文嚼字的話卻讓蠍娘子耳根發燙。
    少年繼續解釋道"但小時候我不那麽想,我覺得蛇蟲之所以碰到春花盛開的地方會繞道走,其實不是因為天性害怕,而是因為自慚形穢。"
    李當歸指尖輕輕敲擊劍柄"就像給你起"蠍娘子"名號的人定是沒見過真正的春花,以為這樣叫你,你就會真的變成一個心思狠毒的人。然而,一個名字叫春花的女子,怎麽可能真的會有蛇蠍心腸?"
    蠍娘子呼吸一滯。
    她看見李當歸瞳孔裏映著的自己——沒有媚眼如絲,沒有紅唇似火,隻有一個褪去偽裝的女人,像初春枝頭瑟縮的花苞。
    少年轉頭看向她"你說對麽?春花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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