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春花最終還是安然無恙，寧芙並未對她做什麽。
    離開了謝春花的家，寧芙走在城南的街道上，腳步時快時慢。
    走走停停，最後，她在玲瓏坊前駐足。
    坊門緊閉，意味著李當歸他們早已前往城主府。
    寧芙的心情極差。
    她很快就離開了城南，準備回百草堂，去找青鳶傾訴。
    可是走著走著，她就鬼使神差的改變了方向，最終還是站在了城主府門前。
    李當歸不去找她，她便去找李當歸。
    朱漆大門緊閉，四周行人稀少。
    寧芙沒有猶豫，抬手叩響門環。
    沉悶的聲響在寂靜中回蕩，無人應答。
    寧芙眉頭微皺，心想這城主府看門的人哪裏去了。
    她又敲了敲門，還是沒有回應。
    她便也懶得再等。
    "吱呀——"
    朱漆大門並未上鎖，於是厚重的府門直接被寧芙緩緩推開。
    一股凜冽的寒風夾雜著雪花撲麵而來。
    寧芙長發飛舞。
    她疑惑的眯起眼睛，看著眼前銀裝素裹的世界——城主府內竟已是一片寒冬。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不過，很快她的神色便恢複如常。
    她來這裏隻是想見李當歸，所以她絲毫都不在意城主府為什麽變成了冬天，也懶得管。
    長靴底陷入厚厚的積雪，發出"咯吱"的聲響。
    有些冷。
    但是寧芙腳步未停，直接邁步進入了府內。
    剛一進入府內，她就聽見遠處傳來聲響，抬眼望去，正前方向不遠處，積雪中有一片空地，那片空地似乎早就被清理了出來，但此時又落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她的目光越過那片空地，看見更遠處的雪地裏，三個熟悉的身影正走在一起。
    即使她們都裹上厚重的大衣，寧芙也一眼便認出她們的身份。
    ——雀翎，紅綃，靜姝。
    並沒有見到李當歸的身影，寧芙便先朝著她們邁步而去。
    可剛邁了半步，她忽然眼眸一眯。
    隻見靜姝忽然從雀翎二人的身邊消失不見，下一刻又出現在她們身後的一道木門前。
    緊接著雀翎忽然驚呼一聲“靜姝！等等！”。
    語氣很是焦急。
    然後，靜姝便開始使用神力穿過那扇木門。
    寧芙看著遠處的那一幕，微微一愣，沒明白她們三人究竟在幹什麽。
    ——————————
    李當歸踏出書房門檻時，迎麵而來的風雪讓他眯起眼睛。
    黑色狐裘上很快落滿細碎的雪花，像撒了一層鹽粒。
    方才書房的談話仍在腦海中回蕩，城主跟他和峨眉交代了很多事情。
    三日後，所有通過演武大會選拔的神力者將再次於城主府集結，通過"門"前往北境；
    峨眉將代表城主府與這些神力者一同前往，期間，眾人若遭遇無法應對的危險時，她要出手相助；
    秘境入口位於北境邊緣某處，但是，具體位置並不確定，李當歸需要帶領眾人尋找；
    進入秘境後各自尋找機緣，最終由峨眉確保所有人安全返回
    李當歸呼出一口白氣，在寒風中搓了搓手。
    按城主的說法，此行應當沒有太大危險，但極北之地的經曆讓他不敢掉以輕心，他並不清楚北境此時的情況如何。
    北境現在應該已是無人之境，可要在茫茫雪原上找到秘境入口，絕非易事。
    對於這一點，城主的意思是——
    神力者之間能相互感應氣息，與秘境之間也是如此，隻要能找到神力氣息最充沛之地，便能找到秘境入口
    想到這裏，李當歸才稍稍安心。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峨眉，她依舊神色淡然，雪白的狐裘襯得她愈發不食人間煙火。
    整個商議過程中，她幾乎一言不發，似乎對此事毫不關心，直到最後城主鄭重請托時，她才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然後還拿出她隨身攜帶的那個小本子，讓李當歸幫她把城主交代給她的事情都記在本子上。
    這讓李當歸很意外，他沒想到峨眉竟然會讓他在那個本子上寫東西。
    接過花生大士遞來的小錐筆時，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他見過這本冊子上那些高深莫測，驚世駭俗的留言，那些字跡也都龍飛鳳舞，百花爭豔，各有各的風采，誰知道都是什麽神仙寫下的。
    總之，那本子絕非凡物。
    李當歸認為，在那本承載著滄桑的冊子上留下墨痕，是件非常莊重的事，一般人根本沒這機會。
    可峨眉卻允許他在上麵寫字，李當歸不由得心裏有一種被信任的感覺。
    所以他心中想要好好構思一下該如何寫，才能在峨眉的本子上寫下一些特別的東西，
    峨眉不是凡人，他希望，百年後的峨眉翻到這一頁時，還能記起他，記起這個落雪的日子。
    結果，還沒想出什麽好點子，峨眉便不耐煩的輕叩桌麵，催促他快點寫，讓他"不要"耽誤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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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的峨眉，似乎完全不明白李當歸的心意，不明白他到底在磨蹭什麽。
    讓李當歸有些遺憾。
    最終，他隻能寫流水賬一般地記下那些毫無特色的事情。
    收筆時，那些工整的字跡在諸多狂放不羈的留言間，顯得如此平凡。
    李當歸暗自歎息，卻又期待下次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在她的本子上寫下更特別的話。
    但是在寫那些城主交代的事情時，有一點李當歸還是想不通，那就是為什麽峨眉會答應這些事情。
    上一次峨眉答應幫城主府做事，是因為城主府會幫她找人，可是這一次峨眉又是為了什麽？城主說過此行結束後，李當歸還能得到豐厚的獎賞，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會給峨眉什麽報酬。
    難不成代價還是繼續幫峨眉找人，可是峨眉找的人難道不是自己麽？還是說，其實峨眉找的人並不是自己？
    李當歸的腳步突然停在雪地中，靴底陷進積雪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身旁的峨眉也隨之停步，轉過頭，疑惑的望向他。
    李當歸深吸一口氣，白霧在他麵前散開"峨眉姑娘，你來到這裏，究竟要找誰？"
    峨眉的表情忽然變得古怪，眉頭微蹙，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一般看著李當歸。
    這種眼神讓李當歸耳根發熱，但他似乎也明白了峨眉的意思"所以你找的人果然就是我麽？"
    峨眉似乎不想理會李當歸這些蠢問題，轉身欲走。
    雪白狐裘在雪地上拖出淺淺的痕跡。
    "等等！"李當歸急走兩步攔住她，"既然你要找我，那現在你已經找到了，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的目的？你真的隻是因為答應了我娘才要來找我嗎？"
    風雪在這一刻似乎靜止了。
    峨眉回眸，雪花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上。
    她開口時，呼出的白氣模糊了麵容，說了這麽一句話
    "你不能死"
    這句話像一柄重錘砸在李當歸心頭。
    他愣在原地，看著峨眉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疑惑。
    峨眉說話總是言簡意賅，但具有深意。
    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莫非，峨眉找到他，隻是為了不讓他死？
    是要保護他還是怎麽回事？
    "快點走"峨眉的聲音又從前方飄來。
    李當歸隻得快步跟上。
    他還想問，但是峨眉似乎並不想多說，他便隻好作罷。
    李當歸沿著王煥清掃出的小徑前行，兩側高牆上的積雪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若他不知道關於“門”的事情，按照記憶，右邊的高牆後本該是演武場，但現在
    少年不自覺地放慢腳步，凝視著那道灰磚壘砌的牆壁。
    如果城主真的打開了通往北境的"門"，那麽此刻牆的另一側，又會是怎樣的景象？
    是漫天風雪中的荒原，還是更可怕的未知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李當歸二人終於走到了小路的盡頭。
    想來，方才李當歸在書房時，王煥一定一直在清掃這條路，之前去見城主時，這條路還遠遠沒有這麽幹淨，這麽寬闊。
    李當歸正準備拐出高牆，餘光忽然隱約瞥見，遠處東北方向的大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
    他先是一愣，緊接著便發現，門口處一道挺拔身影正從門外緩緩踏雪而入。
    少年眼睛瞬間一亮，立刻認出——是寧芙來了。
    他心頭一跳，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幾乎是本能地想要衝過去，卻在抬腳的瞬間僵住了。
    少年想了想，還是沒有衝出去，反而藏在了牆角的陰影裏，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狐裘，心裏快速的思考起來。
    見到寧芙後第一句話該說什麽？
    先道歉？可她不理自己怎麽辦？她是來這裏找自己的？還是說隻是單純來領賞銀的？萬一自己這還沒跑過去，她一見自己，轉身又要走，又怎麽辦？
    李當歸深吸一口氣，悄悄又後退半步。
    不能輕舉妄動。
    他決定等寧芙走近些，然後再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她的身邊，然後不論她說什麽，這次李當歸都不會讓她離開，厚著臉皮也要把她留下來。
    一旁的峨眉看著李當歸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臉疑惑，完全不知道他這又是在幹什麽，但是也停下腳步，和李當歸一起躲在高牆下，偷偷望著遠處雪中的那道身影。
    遠處的寧芙忽然停下腳步。
    她的目光被前方的什麽東西吸引了。
    李當歸看著這一幕，有些疑惑，由於還未走出高牆，他也不知道寧芙此時望著她的前方到底在看什麽。
    緊接著——
    “靜姝！等等！”
    雀翎的喊聲穿透風雪傳來。
    這讓李當歸又是一愣。
    ——————————
    不久前。
    城主府另一側的高牆下，王煥正拿著一把掃帚清掃地麵，
    厚厚的積雪被他不斷的掃到牆根。
    似乎是覺得有些累，他停下手上掃雪的動作，然後起身直了直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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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王煥呼出一口白氣。
    他望著自己辛苦清掃出來的小路——一丈來寬，幾百步長，在茫茫雪原上就像一條細線。
    一想到這幾日他每天都要幹這些活，本就酸痛的腰背一時間變得更加酸痛，心累不已。
    "這要掃到什麽時候要是李忠在就好了，還能幫我一把"王煥揉著後腰喃喃自語。
    就在他彎腰準備繼續時，餘光突然瞥見西北方向的大門——那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不知何時竟然被人打開了！
    "哎？"王煥直起身子，眯起眼睛，"誰這麽大勁兒"
    話音未落，風雪中，一個挺拔的身影從大門外緩步走入。
    "這人怎麽看著那麽像寧將軍啊？"王煥自言自語一句後慌忙扔下掃帚，顧不上腰酸背痛，拔腿就往大門方向跑去，"這大門可不能一直開著啊！"
    可他剛跑了兩步，後領突然一緊。
    王煥隻感覺一隻手猛地拽住他的衣領，力道大得驚人。
    "哎——"
    天旋地轉間，王煥整個人被狠狠拽回，臉朝下栽進厚厚的雪堆裏。
    冰冷的雪沫灌進他的領口，激得他一個哆嗦。
    他掙紮著抬起頭，雪粒從眉毛上簌簌落下。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色皮靴，穩穩踩在他麵前的雪地上。
    視線往上，是包裹在緊身黑衣裏的修長雙腿，再往上
    王煥的瞳孔驟然收縮——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麵人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盡管對方裹得嚴嚴實實，但那起伏的胸線還是暴露了女子的身份。
    "你——"王煥剛要出聲，一隻戴著皮手套的手就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麵罩上方，一雙淩厲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那眼神凶狠不已，王煥頓時被嚇了一跳。
    "聽著，"
    黑衣女子的聲音壓得極低，聲線也很奇怪。
    "我放開你之後，要是敢喊——"
    "就殺了你。"
    王煥驚恐的點頭，心中震驚不已。
    他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潛入城主府，簡直是膽大包天，而且此人竟然連他的名字都知道，但此人既然能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後，定然不是一般人，王煥此時隻能先靜觀其變。看看她想要做什麽。
    見王煥點頭，黑衣人的手緩緩鬆開了他的嘴，但那雙眼睛仍死死盯著他。
    王煥急促地吸了幾口氣，壓低聲音問道"你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麽？"
    "你別管我是誰，"黑衣人冷聲回應，聲音竟有些不似正常人的聲音，"我來這裏是有重要的事情。"
    王煥注意到，這個神秘人似乎隻是裝出一副凶狠模樣，但眼神裏並沒有真正的殺意。
    更奇怪的是，她似乎比自己還要緊張——不斷張望著遠處大門方向，身體緊繃得像張拉滿的弓。
    似乎她也很害怕被發現。
    王煥心思急轉。
    方才進入城主府的那個人，應該就是螭吻軍的寧芙將軍不假，更何況，拐過身後的高牆，那幾個雪地裏玩耍的姑娘應該也在，隻要他此刻大喊一聲，這個黑衣人立刻就會暴露。
    但看著對方緊繃的姿態，王煥還是沒敢輕舉妄動。
    誰知道他若是喊一聲，會不會直接被殺掉。
    黑衣人隻看了一眼遠處，確認沒有被發現後，一把將王煥拽到牆根陰影處。
    積雪被兩人的腳步攪亂。
    "你，聽著，"黑衣人死死盯著王煥的眼睛，聲音壓得極低，"我接下來說的話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記住。聽到了沒？"
    王煥愣住了。
    這突如其來的鄭重其事，與先前的威脅姿態形成鮮明對比。
    見王煥沒有立即回應，黑衣人突然一把將他推在牆上，力道大得讓王煥後背生疼"你到底聽到我說的話了沒！"
    "聽、聽到了！"王煥連忙點頭，"大俠，你說吧，我記住。"
    黑衣人的麵罩微微起伏，似乎在深呼吸。
    她正要開口——
    "靜姝！等等！"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清亮的呼喊。
    黑衣人下意識的轉了下頭，但身形一僵，又趕緊轉了回來，條件反射般捂住王煥的嘴"別說話！"
    動作大得差點把王煥推倒在雪堆裏。
    ""王煥被捂得直翻白眼，他明明半個字都沒說。
    黑衣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趕緊鬆開手，聲音裏帶著幾分尷尬"聽著，不論那個靜姝待會兒跟你們說什麽，你都不要相信，也絕不要打開那扇「門」，聽到沒？"
    王煥一臉茫然地眨著眼，一頭霧水。
    這黑衣人說的話沒頭沒尾的，他連半個字都沒聽懂。
    "聽到沒？"黑衣人又問了一遍。
    "靜靜姝是誰？"王煥撓了撓頭。
    黑衣人明顯噎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就是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姑娘，你今早不是剛和她見過麽？"
    "啊？"王煥更糊塗了。
    他今早確實接待了幾位客人，其中除了那位小哥以外，都是姑娘，每一個都美若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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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早來的那幾位姑娘都都很漂亮啊。"他掰著手指數道，"穿紅衣的、灰眼睛的、還有那個黑頭發特別長的你說的哪位？"
    "就是身材最好的那個！"黑衣人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王煥皺眉苦思，突然眼睛一亮。
    那幾位姑娘的身材也都是個頂個的好，不過，若真要說最好的話
    戴著棉帽的王煥忽然手掌張大，掌心朝上托舉，雙手在胸前比劃出一個誇張的弧度"你是說——"
    他擠眉弄眼地做了個"你懂的"表情。
    黑衣人麵罩下的臉似乎抽了抽，但還是無奈地點頭"就是她。"
    早說嘛！
    王煥這下便清楚了。
    不就是那個長著一雙桃花眼的漂亮姑娘麽。
    王煥一拍大腿，雪花四濺，"那個小姑娘是吧？行，對上號了，你繼續說。"
    黑衣人點點頭，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焦灼，"聽好了，不論她待會兒說什麽，你都不要相信。特別是——"
    "靜姝！"
    遠處又傳來一聲呼喚，這次是從大門方向傳來的聲音。
    黑衣人渾身一顫，再一次下意識的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王煥也忍不住轉頭，但高牆完全擋住了視線，他剛想探頭張望——
    "別看了！"黑衣人一把扳回王煥的臉。
    她語氣更加認真道"那扇「門」，絕對不能開，明白嗎？"
    王煥裝傻充愣"哪扇門啊？府裏門多著呢。"
    "你說哪扇門？"黑衣人反問道。
    王煥心頭一跳。
    他當然知道黑衣人說的哪扇門。
    隻是他沒想到眼前的人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可是，三日之後，那扇門肯定會打開的啊。”王煥開口道。
    黑衣人語氣堅決“那你三日之後再開，今日決不能開。我知道那扇門的鑰匙就在你手裏。”
    王煥心裏一驚，他沒想到眼前的人連這個都知道。
    王煥又問“若是城主讓我開門呢？”
    黑衣人語氣非常嚴肅道“誰讓你開你也不能開！”
    王煥隻覺得眼前的人不可理喻“我憑什麽聽你的？”
    黑衣人開口道“我不能告訴你——”
    “寧姐姐！”
    遠處又是一道聲音響起。
    那黑衣人聽到這道聲音後，一把將王煥推到一邊。
    王煥一個踉蹌差點又摔倒在地，他趕緊站穩身形，抬頭一看，卻發現那黑衣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
    片刻之前。
    靜姝站在那扇古樸的木門前，風雪拍打著她的臉頰。
    她再次清楚地聽到門後傳來低沉的聲音，這一次她非常確定，那絕不是風聲。
    心中的好奇達到了。
    靜姝想都沒想就發動了神力，毫不猶豫地穿門而去。
    她打算隻是伸進頭去看一眼就馬上出來，心想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於是懷著激動的心情，將頭伸了進去。
    刹那間，靜姝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全世界最冷的地方。
    還沒等她看清什麽，一股能把人直接凍死的寒氣夾雜著風雪撲麵而來。
    眼前全是冰冷的雪花，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穿門的動作戛然而止，身體本能地想要後退。
    但好奇心終究占據了上風。
    "就看一眼"靜姝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然後一狠心一咬牙，忍著刺骨的寒冷和無情拍打的雪花，強行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死寂的蒼白。
    沒有天空，沒有大地。
    除了漫天風雪，什麽都沒有，宛如死亡之地。
    就在這時，之前那低語聲再次響起。
    靜姝下意識轉頭望向身後，頓時瞪大眼睛——
    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下半身根本不在門裏，隻有化為殘影的上半身從虛空中伸出來，
    腰部以下的身體像是被憑空截斷，消失不見。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下半身還站在城主府裏。
    但真正讓她血液凍結的，是她“身”後的景象。
    一片雪霧中，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影正無聲地矗立在暴雪中，像一片枯萎的森林。
    他們全都穿著厚重的破布，積雪覆蓋了肩膀和頭頂，仿佛已經站立了千年。
    而最近的一個人影，幾乎就貼著她的後背，那張布滿傷痕的臉離她不到半尺距離。
    靜姝的視線不受控製地對上那人的眼睛——他的眼睛是一片慘白，沒有瞳孔。
    而他更是一動不動，如同死人一般。
    似乎是察覺到了靜姝的目光，那人的腦袋緩緩挪動了一下，剛好和靜姝四目相對。
    靜姝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後腦勺，這不是身體上的寒冷，而是發自心底的恐懼。
    那人看著靜姝，忽然張開了嘴，發出了一句低沉的語言。
    似乎是在和她說話。
    “啊！！！”
    靜姝直接慘叫一聲。
    這一瞬間，她終於明白什麽是靈魂戰栗，感覺自己大概是不小心誤入了地獄才會見到這種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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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身體再也控製不住，神力瞬間失控，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彈飛出去。
    天旋地轉間，靜姝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城主府，正被雀翎緊緊抱在懷裏。
    雀翎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靜姝，怎麽回事？"紅綃快步來到靜姝身邊，蹲下身來，也是一臉擔心。
    她伸手輕撫靜姝的額頭，發現少女的皮膚冰涼得嚇人。
    "門後有人！"靜姝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唇正在不受控製地哆嗦。"靜姝！"遠處傳來一聲清喝。
    靜姝艱難地轉動脖頸，看見寧芙正踏雪而來。
    靜姝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掙紮著從雀翎懷裏起身，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雀翎的衣袖。
    "慢點。"雀翎感受到懷中人兒的顫抖，灰眸中擔憂之色更濃。
    她小心地托著靜姝的後背，將她扶起。
    寧芙很快來到靜姝身邊，剛伸出手，靜姝就一頭紮進她懷裏。
    少女的雙臂死死環住寧芙的腰身，力道非常大。
    寧芙正準備開口——
    "將軍！"
    李當歸的聲音忽然從左側不遠處傳來。
    寧芙轉頭看去，少年正踩著積雪飛奔而來，黑色狐裘在身後飛揚。
    "關門！"
    與此同時，右側不遠處突然也響起一道喊聲。
    雀翎和紅綃轉頭一看，隻見王煥正拚命朝大門方向奔去，棉帽都跑歪了。
    寧芙來時推開的大門此刻正大敞著，風雪如潮水般向外湧去——顯然城主府的神力結界隻覆蓋了上空。
    "將軍，你來了——"
    "閉嘴！"李當歸正準備和寧芙打招呼，但直接被寧芙冷聲打斷。
    寧芙目光重新落回懷中的靜姝身上。
    李當歸這才察覺到靜姝此時情況不對。
    方才他躲在那邊時也聽到了雀翎的喊聲，還以為她們正在玩鬧。
    少年收斂笑容，疑惑的看著靜姝。
    "靜姝，你怎麽了？"寧芙放輕聲音，手指拂去靜姝發間的雪粒。
    "寧姐姐"靜姝的聲音帶著哽咽，像是隨時會哭出來，"我碰上鬼了"
    "什麽？"寧芙和李當歸同時愣住。
    雀翎指向遠處的木門，灰白眸子中閃過一絲異色"靜姝說，那門後有人。"
    寧芙皺眉。
    門後有人？
    這為何會把靜姝嚇成這樣？
    李當歸卻神色凝重。
    他望向那扇古樸的木門，喉結滾動了一下"靜姝，你是說你看到了門後的景象？"
    靜姝用力點頭。
    她鬆開環抱寧芙的一隻手，顫抖著指向木門"那門後有很多人"
    話未說完，靜姝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在場眾人皆是臉色驟變。
    "快，帶她進屋！"紅綃當機立斷，指了指不遠處那間小屋。
    寧芙二話不說，一把將靜姝打橫抱起，朝著那邊跑去。
    片刻後。
    屋內。
    靜姝半躺在一張小床上，看起來臉色很不好。
    紅綃正坐在床邊，從隨身攜帶的藥盒中取出一顆赤紅色藥丸，在掌心搓熱後喂入靜姝口中。
    "唔"藥丸入口即化，靜姝的眉頭漸漸舒展，虛弱地靠在枕頭上。
    "她方才在院子裏玩鬧，想必進入那扇木門後又被風雪吹了一下，還受到了驚嚇。"紅綃邊說邊為靜姝掖好被角，指尖在她腕間輕輕搭了片刻，"吃了我的藥，休息一會就好了。"
    眾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為讓靜姝安心休息，他們輕手輕腳地退到外屋。
    外屋裏，王煥正蹲在火爐裏添炭，火星劈啪作響。
    峨眉坐在火爐旁，看著烤焦的紅薯發呆。
    李當歸脫下自己的狐裘大衣，猶豫片刻後來到寧芙身邊，給她輕輕披上。
    寧芙現在仍不想跟李當歸說話，但當帶著體溫的狐裘落在肩上時，她隻是別過頭去，並未拒絕。
    李當歸想說些什麽，但最後又將話咽了回去。
    "到底怎麽回事？"寧芙轉向雀翎和紅綃，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狐裘邊緣。
    雀翎便將靜姝執意探查木門的經過娓娓道來。
    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李當歸心中疑惑不已，他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若城主府的門真的有那麽神奇，那扇木門後應該就是北境，按常理絕不可能有人——更遑論是靜姝口中的“很多人”。
    和李當歸同樣疑惑的還有雀翎。
    她也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北境早已是無人之地，所有的北境族人都已經南遷。
    雀翎下意識的看向李當歸，發現李當歸此時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相同的驚疑。
    "雀翎，"李當歸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壓得極低，"你說，會不會是極北之地深處的那些東西來到了北境？"
    雀翎早就料到李當歸會有此一問——兩人一起深入過極北之地，他們比誰都清楚那片死亡之地藏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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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雀翎頓了頓，"「風語者」？"
    這個詞一出口，屋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寧芙和紅綃同時轉頭。
    她們並不清楚極北之地究竟有什麽東西，隻有北境人才了解。
    但她們對這個陌生的稱謂表現出了本能的警惕。
    李當歸沉重地點了點頭。
    雀翎沉思片刻後開口道"我不知道，極北之地比北境還要廣闊，按理來說，它們不可能這麽快就來到北境。"
    "確實不太可能"李當歸低聲附和，但眉頭依然緊鎖。
    他也覺得不太可能，但他和雀翎的想法不一樣。
    他知道極北有一些神秘的東西，也就是預言上所說的「詛咒」，但是，白澤曾用卦象反複推演過，「詛咒」降臨的時間絕不會提前至此。
    那麽靜姝看到的究竟是什麽？
    李當歸的思緒飛快轉動。
    會不會是某些幸存的北境人？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北境此時無法存活，那些人回去能做什麽？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寧芙突然站起身來，神色冷峻。
    "猜來猜去有何用？"她英氣的眉毛微微上揚，聲音如北境寒風般凜冽，"到底怎麽回事，開門一看便知。"
    李當歸聞言，覺得寧芙的話說的有道理。
    他剛要點頭讚同，卻聽見火爐旁傳來"哐當"一聲——正在添炭的王煥手一抖，火鉗掉在了地上。
    "王煥大哥，"李當歸轉向他，聲音盡量放得平穩，"那扇門如何才能打開？"
    王煥緩緩直起腰，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他拍了拍沾滿炭灰的雙手，眼神飄忽不定"此事此事非同小可。容我先行稟報城主，再給諸位答複。"
    說罷，他竟不等眾人回應，轉身就往外走。
    棉袍下擺在門檻上絆了一下都顧不上整理，匆匆消失在風雪中。
    屋內一時陷入沉默，隻剩下爐火劈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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