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當歸急忙後退兩步，抬手製止道"你別動。"
    烏蘇果然站在原地沒動，那雙紫灰色的眼眸直直地盯著李當歸，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異樣的光彩。
    李當歸長歎一聲，繞過烏蘇，先是將散落在地的碗盤和油紙一一收拾起來，整齊地碼放在一旁的櫃台上，做完這些，他才重新回到地鋪前。
    烏蘇始終站在原地等待，見李當歸遲遲沒有動作，眉頭不由皺起，一個念頭在她心中浮現眼前的這個南方少年莫非是嫌棄自己長的不夠好看？
    這個想法讓她心頭一緊。
    確實，他身邊那些南方女子個個衣著光鮮，容貌精致，而自己衣衫襤褸，又因長期挨餓受凍而麵色憔悴，更別提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梳洗過了。
    但她很清楚，作為冰河氏族的雪姑，自己的姿色絕非尋常北境女子可比，若不是這些年的苦難生活，她絕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即便如此，自己主動示好，也不該被他如此冷淡對待。
    "先把衣服穿上。"李當歸撿起地上那兩件破舊的衣物遞了過來。
    "為什麽？"烏蘇沒有伸手去接，聲音裏帶著不解與一絲受傷，"你就這麽看不上我？"
    李當歸搖搖頭，堅持將衣服往前遞了遞"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先穿上再說。"
    烏蘇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接過衣服重新穿好，破舊的獸皮外衣裹住她瘦削的身軀，卻掩不住眼中的失落。
    李當歸在地鋪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烏蘇遲疑片刻，還是坐到了他身邊。
    李當歸的聲音很輕“你可能不知道，我爹是南方人，我娘卻是一位北境女子，按理說，我也算是半個北境人。”
    他頓了頓，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不過，你可能會覺得，我一點都不像北境人，這是因為我從小生活在南方，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不在我的身邊，我被大姐二姐撫養長大，所以，除了有北境人的血脈以外，是一個真正土生土長的南方人。”
    烏蘇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那雙紫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讚同，確實，從李當歸清秀的眉眼到溫潤的氣質，都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北境女子生養出來的孩子。
    "可北境女子怎麽會"她忍不住低聲呢喃，話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一個北境女子與南方人結合，這在她的認知裏簡直是難以想象的事。
    李當歸的目光越過窗欞，仿佛望向遙遠的北方“你也不知道，我其實和北境人生活過很長的一段時間，那是一年前，我與北方的俱盧族生活在一起，和他們同吃同住，向他們的雨女學習雨步，馴服過北境猛獸，還一起抵禦過黑潮；我了解北境人，我也喜歡和北境人在一起生活。”
    烏蘇倒是沒想到眼前的少年還有著這麽一段經曆，但她又產生了疑惑。
    那俱盧族的大祭司怎麽會允許一個外族人在部落中長期生活？僅僅因為那一半北境血脈？這在她所知的部族規矩裏簡直聞所未聞。
    李當歸的聲音低沉下來，仿佛又看見了當初在北境部落生活的場景“北境確實是一片苦寒之地，也是死亡之地，我親眼見過北境人為了生存付出的代價，你們冰河氏族能在那種環境下堅持至今，我發自內心地敬佩。”
    李當歸揉了揉腰間被烏蘇雙腿勒出的淤青，微微一笑道“方才在巷子裏，你忽然出現，想要對我不利，可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對你有過敵對之意，我知道，你並非真的想要殺我，隻是今日我們阻止了你們的族人，你心懷怒意。”
    烏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眼前之人的話語像一把鑰匙，正在一點點撬開她築起的心牆。
    李當歸轉頭看向烏蘇，眼神裏滿是認真“你敢為了族群，獨自一人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光憑這一點，我就服你，這份勇氣和堅毅，正是北境人最可貴的精神；我之所以給你食物，不是憐憫，更不是對你有所圖謀，而是真心敬佩。"
    烏蘇看著眼前少年那毫不掩飾的真誠，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李當歸的語氣柔和下來“說這麽多，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也不要覺得你欠我什麽，這些食物，是你應得的。”
    李當歸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還有，若是你以後真的遇到了想要對你有所圖謀才給你食物的人，你也不要真的就這麽隨隨便便‘報答’他，當然，實在餓的不行，你可以假意先接受他的食物，先吃飽再說，大不了到時候，想辦法跑就是了，之前在雪原上，我可是見識過你們這些人的厲害，若是你真想跑，難不成還跑不掉？”
    他指了指窗外"就比如說今天，如果我真是壞人，想要對你有所企圖，你大可以吃飽就走，我絕對拿你沒辦法，隻會白白損失一些食物。”
    烏蘇的眉頭微微皺起，顯然對這個說法不太認同。
    李當歸見狀，語氣愈發嚴肅繼續道"我知道你們北境人心思純粹，但既然來了南方，我說的這些，你最好還是好好聽進去，要是僅僅因為這麽一點食物，就對別人感恩戴德，遲早要吃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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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當歸怕這女子不當回事，又補充道“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南方人都很狡猾奸詐吧？今日我不過是給了你一些剩飯剩菜，要是明日再給你更多更好的食物，甚至還給你幹淨的衣服，到最後，我以讓你報恩為理由，讓你去傷害你自己的族人，你去不去？”
    "你要我殺自己人？"烏蘇猛地抬頭，紫灰色眼眸中寒光乍現，竟然有些當真。
    "隻是打個比方。"李當歸連忙擺手，"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就像剛才你要"報答"我，如果我真提出過分要求，你該怎麽辦？"
    烏蘇冷聲道“我當然是殺了你。”
    李當歸指了指後院的方向，反問道“你應該知道，我家裏可住著不少厲害的人，你真能殺的了我？”
    烏蘇立刻就想起了那個一劍斬風雪的清冷女子，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所以正確的做法是？"李當歸循循善誘。
    "跑。"烏蘇不情不願地吐出這個字。
    李當歸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就對了。"
    烏蘇突然轉頭直視李當歸，紫灰色的眼眸在燭光下閃爍著異樣的光彩"你說的這些我都聽懂了，但，你不會那樣做的，對嗎？"
    李當歸點頭道“我當然不會那麽做，但是別人可能會。”
    “你叫什麽名字？”烏蘇忽然開口問道。
    “李當歸。”
    "李當歸"烏蘇一字一頓地重複著，然後才開口，"我叫烏蘇。"
    李當歸點點頭“好，我們這就算是相互認識了，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烏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當初滿腔怒火追來此地，此刻卻不知何去何從。
    李當歸想了想，建議道“你最好不要留在這裏了，回去找你的族人吧，帶著他們來南方，我明天就去城主府，把你們的事情告訴城主他們，到時候，可以給你們劃撥土地，讓你們居住，就像俱盧族和般度族一樣，不久前，他們聯合起來南下，但最後的結果還是停戰，如今他們在那邊生活的很好，與我們相處的也很好，紫金關不遠處的那片草場，就是他們的部落，你們也可以去那裏和他們一起生活。”
    烏蘇聞言，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雪娃娃，你不用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你以為你給了我一些食物，我就要什麽都聽你的？南北兩境，自古以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今北境被極北之地影響，危機四伏，難以生存，我們自然要南下，但是，你讓我的族人和南方人一起生活，這簡直可笑。
    烏蘇又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李當歸“給我們一片草場？我真不知道你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連北境的那支巨人部落都甘願聽從你們南方人的安排，但是我冰河氏族絕對不會這樣，我們想要的，是你們的城池，你們的房子！”
    她先是指了指四周，又指了指那些盤子，繼續道“我們也要住在這樣的地方，我們也要每天吃到那些美味的食物。”
    李當歸的眉頭漸漸蹙起。
    烏蘇的聲音愈發堅定“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們的族人需要在這裏繁衍生息，需要借助高大堅固的城池來抵禦極北的詛咒，也隻有在這種地方，我們才有希望度過永夜。”
    燭火在她紫灰色的眼眸中跳動，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會回去找到我的族人，帶領他們離開北境，在那之後，我們會找到你說的那兩支紮根在北方的部族，我們的大祭司會代替風雪之神寬恕他們，重新為他們指引迷途，雨女和雪姑將親如姐妹，異形者與霧子會成為兄弟，高大強壯的巨人戰士將站在我們身後。”
    她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聲音如同北境的寒風“到時候，所有北境人團結一致，南下踏平你們的城池，占領這片本該屬於我們的土地，我們會在新的家園，生生不息。”
    李當歸聞言，垂眸沉思，烏蘇的每一個字都像冰錐般刺入耳中，讓他清晰地意識到兩人觀念的天塹。
    他深知，即將到來的浩劫絕非北境人獨自能夠抗衡。即便他們占據城池，團結一致，也絕無可能抵擋極北之地的恐怖。唯有南北聯手，甚至需要更多力量的協助，才有一線生機。
    但要改變烏蘇這樣根深蒂固的想法，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即便說服了她一人，對整個冰河氏族而言也是杯水車薪。
    想到這裏，李當歸麵無表情地抬眼，與烏蘇堅定的目光相接，兩人對視良久，誰都沒有退讓。
    李當歸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你的想法，我都明白了，既然我們終究要成為敵人，便不必再多說什麽，你走吧，我要睡覺了。”
    說著，少年指了指前堂的木門，補充道“門在那邊，出去以及翻牆的時候小聲點，別把我大姐她們吵醒。”
    話音一落，李當歸便重新拿起枕頭邊寧芙給他做的香囊，然後舒服的躺在地鋪上，繼續觀賞起那香囊來。
    烏蘇見狀，臉色一變，方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瞬間消散。她局促地站在原地，目光不自覺地掃過屋內溫暖的陳設，哪怕隻能在這裏住一晚，對她而言也是莫大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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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裏，她對著李當歸欲言又止，一想到方才自己那態度，她實在是說不出口，臉頰頓時燒得通紅，尷尬不已，早知道，自己就該先委曲求全，而不是說那些豪言壯語。
    李當歸根本不想再理這個女子，直接背過身去，故意不去看她，可等了許久，身後依然沒有動靜，他無奈地翻身坐起“你怎麽還不走？”
    "我"烏蘇的聲音細若蚊呐，手指絞緊了衣角，"這是我第一次來南方，你也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南方人我沒有地方可去。今晚能不能就讓我睡在這裏？我睡旁邊的地上就行的。"
    李當歸歎了口氣"不是我要趕你走，但你一個姑娘家，大半夜和我同處一室，傳出去不好聽，容易讓人誤會。”
    “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不在乎。"烏蘇立刻反駁。
    “你——”李當歸有些無語，揉了揉太陽穴，才繼續開口，“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要是讓我大姐她們看到，我非吃不了兜著走。”
    其實李當歸最擔心的根本不是李靈芝等人，他擔心的是寧芙，今晚好不容易才讓寧芙稍微消了消氣，這要是讓寧芙發現他半夜把一個女子帶回家，住在一起，非一劍砍了自己不可。
    這些李當歸想都不敢想。
    可烏蘇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開口道“你是不是怕被那個用劍的女子發現？你們的關係應該不一般吧？看她那樣子，雖然長的確實很好看，但她肯定不像我這樣容易相處吧？所以你才不讓我留下。”
    李當歸也沒必要隱瞞，如實開口道“是，我就是怕她生氣，既然你都明白，那就趕快走吧。”
    誰知烏蘇灰紫色的眼眸突然亮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她湊近一步“你放心，我明天天不亮就會離開，那個南方女子絕對不會發現，你覺得，這樣可以麽？”
    李當歸斬釘截鐵地搖頭"不行，你現在就得走。"
    烏蘇卻不為所動，反而帶著狡黠的笑意，一步步向坐在地鋪上的李當歸逼近。
    "你想幹什麽？"李當歸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警惕地盯著她。
    烏蘇突然在他麵前席地而坐，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雪娃娃，你說如果我現在大喊一聲，會怎麽樣呢？"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李當歸頭頂，他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壓得極低“你你絕對不能這麽做！要是把她們吵醒，我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給了你這麽多食物，你可不能恩將仇報！”
    烏蘇又向前傾身，逼得李當歸不得不往後仰，她灰紫色的眼眸直直望進李當歸眼底，聲音輕柔卻充滿威脅"兩個選擇要麽讓我留下，天亮前我悄悄離開；要麽我現在就喊，大家一起倒黴。"
    她歪著頭想了想，"你們南方有個詞語怎麽說來著？我記得大祭司教過我的，嗯同生共死？”
    “是玉石俱焚，同歸於盡吧？”李當歸無語道。
    “有什麽區別麽？”烏蘇無所謂地聳聳肩。
    就在李當歸猶豫的瞬間，烏蘇突然清了清嗓子，李當歸一個箭步上前，死死捂住她的嘴"你別亂來！"
    烏蘇眨了眨眼睛，雙手竟順勢摸向李當歸的腰間，少年如觸電般猛地後退，鬆開了手。
    李當歸最終妥協，聲音裏滿是無奈“天亮前你必須走，到時候我會叫你。”
    烏蘇臉上綻放出勝利的笑容"明白。"
    李靈芝給李當歸鋪的地鋪很厚，足足有好幾層。
    李當歸想了想，從自己鋪上抽出兩層，抱著走到前堂另一頭的角落鋪好，他看向烏蘇“被褥分你一半，省的你著涼，今晚你就睡這裏。”
    烏蘇忍不住笑出聲“我可是冰河氏族的雪姑，天天睡在北境的雪地裏都不怕，今日睡在屋子裏，你覺得我會著涼？”
    李當歸點點頭，沒有說話，將那鋪好的被褥拿起，看樣子要收回去，烏蘇一個箭步上前按住他的手，眼中帶著狡黠的笑意"別收！我剛才開玩笑的。"
    李當歸挑眉看著烏蘇“還有呢？”
    烏蘇難得露出真誠的神色"謝謝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南方人。"
    李當歸無奈道“你不就認識我一個南方人麽？”
    "不，"烏蘇搖搖頭，灰紫色的眼眸在燭光下閃爍，"你一定是最好的那個。"
    李當歸不想再多說什麽，他早就困了，轉身就要回自己的地鋪。
    "等等！"烏蘇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又怎麽了？"李當歸疲憊地回頭。
    烏蘇指了指遠處李當歸的被褥，又低頭看看自己的地鋪“為什麽你要讓我睡這麽遠？”
    李當歸反問道“那你還想睡哪？”
    烏蘇有些不解“為什麽我不能睡在你的旁邊呢？在北境的時候，我和其他姐妹每晚都擠在一起睡，其他族人也是，能更暖和一些，要是我一個人睡在這裏的話，不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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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當歸眉頭緊鎖"你認真的？"
    見他不為所動，烏蘇撇撇嘴"你這人真是奇怪，別的男人都巴不得天天跟女子睡在一起，你倒好，恨不得離我八丈遠。"
    李當歸懶得多解釋，他當然也想與心愛之人同榻而眠，但那個人，隻能是寧芙。
    前堂的燭火很快熄滅，黑暗籠罩了整個房間。
    李當歸枕著寧芙繡的香囊，淡淡的茉莉香氣縈繞在鼻尖，他很快沉入夢鄉，夢中那個清冷的身影終於對他展露笑顏，正手把手教他劍招，少年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角落裏的烏蘇睡在軟綿綿的床鋪上，非常舒服，床鋪上還有少年身上淡淡的藥香，很好聞。
    可越是這樣，她反倒越有些睡不著，翻來覆去，輾轉難測。
    一想到她明晚可能睡不到這麽好的床鋪，就有些難受，於是，更睡不著了。
    就這麽躺了很久，她終於偷偷瞥向遠處的那身影，猶豫了一下，輕聲叫道“雪娃娃？你睡了麽？”
    沒有回應。
    烏蘇又輕輕叫了幾聲，回應她的隻有均勻的呼吸聲，和幾句含糊的夢話“將軍，你怎麽這麽好看”
    烏蘇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線中，她輕手輕腳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拖著自己的被褥向李當歸挪去，被褥摩擦地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每一聲都讓她的心跳加速。
    終於，兩床被褥緊緊挨在了一起。
    烏蘇屏住呼吸，慢慢躺下，現在她隻要稍一轉身，就能碰到身後熟睡的少年，背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後頸。
    這種新奇的感覺讓烏蘇的睫毛輕輕顫動，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和一個南方少年同榻而眠。帶著這份前所未有的體驗，她終於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
    李當歸意識逐漸清醒，迷迷糊糊地伸了個懶腰，溫暖的陽光灑在臉上，讓他嘴角不自覺揚起——今天又是個好天氣。
    等等，陽光？！
    李當歸猛然睜眼，心中暗道不好！
    他一轉身，隻見昨夜那個北境女子烏蘇正麵對著自己熟睡，近在咫尺的距離甚至能看清她顫動的睫毛。
    李當歸的冷汗幾乎是瞬間就流了下來，怎麽回事，她怎麽睡到自己旁邊了？！
    少年一個激靈坐起身，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
    阿朵和青鳶正在他旁邊的櫃台後麵擦拭桌麵，前方，大姐李靈芝與紅綃坐在茶桌旁閑談，二姐李朱砂正為她們斟茶；
    前堂的門早已大敞開，陽光就是從那裏照進來的，峨眉獨自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望著外麵的長街。
    李當歸忽然感覺到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肩膀，他僵硬的回頭，和靜姝四目相對，她正用複雜的眼神看著他，那雙桃花眼裏明明白白寫著"你完了"。
    更令人絕望的是，雀翎就站在靜姝身旁，眼中滿是幽怨；而最要命的是，寧芙抱著寒螭劍倚在牆邊，雖然沒有看他，但那冰冷的側臉已經讓李當歸感到一陣窒息。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身旁傳來一聲輕喃，李當歸低頭看去，烏蘇的睫毛輕輕顫動，正緩緩睜開那雙灰紫色的眼眸。
    李當歸深吸一口氣，看著身旁的烏蘇，眼神一凝，厲聲喝道“你是誰？！怎麽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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