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人比草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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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亡靈獵犬被引開了,正是脫身的好時機。
盧卡斯和維德側身,從廢棄的釀酒廠大門離開,踏入了街道。
“離老約克的煉金工房很近了。”盧卡斯說,“再走過三條街,就能看到橡木酒館了,鼠尾草煉金工房就在酒館旁邊的小巷裏。”
維德點頭,跟在盧卡斯的身後,穿梭在寂靜如墳墓的小鎮裏。
維德不能像感知活人一樣感知那些亡靈獵犬,在麵對亡靈時,他的靈魂視覺起不到作用,地上覆蓋的雪,同樣會擾亂他的聽力。
他沒辦法像開了天眼一樣,定位那些亡靈獵犬的位置,他也不願意讓米婭離開他的周身去為他探路。
雖然米婭在常人麵前,難以觸碰,可鬼知道一個死靈法師會不會有針對幽靈的獨特手段。
米婭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月,讓一個不足月的小幽靈暴露在一個至少研習了十二年法術的死靈法師眼前,還是太過冒險。
他和盧卡斯隻是走一步看一步,利用盧卡斯對阿爾瓦多的熟悉,躲避那些在小鎮裏四處遊蕩的獵犬群。
這個小鎮看起來有很多年的曆史了,到處都能找到改造和擴建的痕跡,它並不像赫爾堡那樣的大城一樣,有城市的規劃,在這個居住密度十分高的小鎮裏,有許多錯綜複雜的小路和狹窄通道。
維德覺得自己像是走在迷宮裏,盧卡斯不斷地帶著他在那些狹窄的地方來回,石頭房子與石頭房子之間有路,屋頂上也有路,看似沒路的地方,隻要拿旁邊的箱子墊一下,又變得可以通行了。
要是他一個人來,絕不可能走這樣的小路,第一次來的人闖入這種地方,不知道要繞多久才能找到出口。
多虧了有一個足夠熟悉地形的人,他們才能避開那些在大路上巡邏的亡靈獵犬。
一個被教會通緝逃亡了十二年的死靈法師,他的警惕心還是有些旺盛過頭了,哪怕旁邊就是冰島人的戰營,他也命令自己的仆從從白天到黑夜,不間斷地巡視他的周圍。
在阿爾瓦多上空盤旋的夜梟比山脈周邊更多,越靠近小鎮的中心,那些夜梟就越是密集,以至於密集成了鳥群。
可以確定,卡西莫多就在小鎮中心的某一棟建築裏。
而好巧不巧,約克的煉金工坊,也在小鎮的中心區域。
二人停下了腳步,前麵就是小巷的出口了,兩條成對的亡靈獵犬正從那個狹窄的地方經過。
越靠近中心,他們就必須越小心,一旦被獵犬或是夜梟發現,他們就要直麵卡西莫多的仆從大軍了,外麵的冰島人同樣會被驚動。
“那就是橡木酒館。”
二人躲在堆積起來的雜物後麵,外麵本來是條商業街,商人和小販都會在這裏擺攤,因此有很多的攤位堆積在一起。
有足夠多的障礙物遮擋住他們身形,盧卡斯指了指外麵的一棟建築,一個掛起來的橡樹木牌,映入維德的視野。
那是個兩層的,鬆木結構的酒館,住宿的區域很寬廣,看起來那一整排房子都屬於酒館的住宿區。
可以想象得到,它原本有多熱鬧,醉酒的塔尼亞人,也許在那裏歡笑整夜。
在酒館的旁邊,維德還看到了屬於冒險者公會的徽章牌,交叉的長劍與鳶尾花盾牌,中心鑲嵌一顆星辰,在銘牌的下方,用彎彎曲曲的古語銘刻公會的格言,翻譯成通用語的意思就是“以鐵與星為證”。
看起來是正兒八經的公會分會,有些小地方的“冒險者公會”,其實隻是本地的領主自己弄的一個“麻煩事公示處”,雖然幹活也有錢拿,但享受不到公會的各種福利和便利。
像這種有徽章的地方,才是正規場所,但這個小小的分會也變得死寂無聲了。
阿爾瓦多中心區域的很多屋舍房子,都有被刀劍砍破的痕跡,公會和橡木酒館的門窗,更是破爛不堪了,那些失去支撐的窗門,在冷風吹襲下,嘎吱作響,隨便一眼都能看到血跡和裂開的木頭。
大半的冒險者公會都被燒焦,橡木酒館同樣如此,焦黑的木炭浸沒在白雪中,盧卡斯還能聞到硝煙的氣味。
當二人等待那兩隻獵犬離開,再往前走了一步,視野變得更開闊時,更是內心猛地一震。
兩個人都被那景象給震住了,維德也不例外,他從來沒想過,屍體會像穀堆一樣堆積起來。
這一幕很不真實,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屍體被堆放在那個廣場裏,他們被隨意地擺放,亂七八糟,毫無章法,就像是將一袋子麥穀倒在地上,然後用掃帚隨便地掃在一起。
也許整個阿爾瓦多的死人,都被聚集在了那個廣場中心。
一具屍體能占據的體積其實很小,就是上千個人,像是疊石頭那樣疊在一起,也占不到多大的空間。
可堆起來的屍體,比橡木酒館還要高,死人像是垃圾一樣,被隨意丟棄,死靈法師看起來似乎沒對這些屍體做任何的防腐措施或是遮掩處理,就仍由它們原始地堆放。
塔尼亞的冬天,是天然的防腐冰凍,白雪落在那些慘白的臉龐上,男人的臉,女人的臉,年輕的臉,遍布皺紋的臉,殘缺的肢體被積壓在屍堆中間。
那些麵孔有的猙獰,有的平靜,有的雙眼凹陷,還有的,連頭沒有了。
人比草賤。
維德第一次直觀地體會到這句話。
這像是地獄裏才有的場景,維德看到被改造的僵屍,在屍堆裏挑選,有五六個身材高大的男性僵屍在屍體堆裏翻找。
卡西莫多對僵屍下了命令,它們把死人刨開,像是挑選貨物一樣,尋找合適的死人。
維德和盧卡斯都被這景象給鎮住了,一種惡寒由內心深處湧出,盧卡斯甚至覺得手腳發麻,四肢冰冷。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些僵屍並沒有將屍體拖進鼠尾草工坊所在的小巷子,它們將屍體抬起來搬到了別處,大概是要搬到它們的主人那裏去。
“那邊是政務官的住所。”盧卡斯低聲說。
卡西莫多·維克,他就在那棟灰白色石灰岩壘起來的塔樓裏,狹窄高聳的尖拱窗鑲嵌了菱形鉛框玻璃,窗沿雕刻著昆汀子爵的紫荊花紋飾。
那個死靈法師,與維德和盧卡斯所在的位置,大概隻有不到五百米的距離,近的讓人難以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