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痛脈陣圖在深夜泛著幽藍光芒，蘇寒脫護甲時，金屬摩擦聲驚起梁上的塵埃。糖糖趴在煉丹爐旁打盹，龍角上還沾著白天淨化怨靈時殘留的糖晶，像撒了把碎鑽的烏雲。
    “又偷偷用龍息修補護道甲？”她屈指彈了彈男孩的額頭，換來一聲悶哼。少年揉著眼睛坐起，看見娘親後腰新添的結晶紋路——那些蛛網狀的淡金色裂痕，正順著脊椎向心髒蔓延。
    “娘親說過，痛脈修士的傷口會開出水晶花。”糖糖伸手去觸碰，卻在指尖觸及皮膚時被蘇寒輕輕拍開。少女轉身時，月光落在她後頸的龍鱗印記上，將那些結晶紋路照得宛如破碎的琉璃。
    護道甲突然發出警報，全息屏上跳出紅色警告：「痛脈負荷臨界值87，是否開啟「未來痛覺儲備槽」？」蘇寒咬碎口中的鎮痛丸，藥汁在舌尖化作鐵鏽味的甜——這是她第三十七次拒絕係統的提議。
    “糖糖，來試試新招式。”她拋出血鞭，卻在男孩接住的瞬間踉蹌半步。龍息與痛脈的共鳴如潮水般湧來，蘇寒嚐到齒間的血腥，卻看見糖糖眼中倒映著自己碎裂的瞳孔。
    “娘親的神經突觸……”少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裏的皮膚下正泛起細密的金色紋路，“像糖晶一樣在結晶！”蘇寒猛地抽回手，卻扯動了後腰的舊傷，痛得險些跪倒。
    警報聲中，護道甲自動開啟診斷模式。糖糖看著光屏上跳動的數據流，瞳孔驟縮——蘇寒的痛脈神經已結晶化23，而她的痛覺感知度，竟降至常人的17。
    “為什麽不用儲備槽？”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龍尾無意識地拍打地麵，“明明可以把我的傷痛轉移到未來……”蘇寒搖頭，指尖撫過他眉心的龍鱗印記：“痛覺是心的刻度，媽媽不想你在三百年後，連回憶都帶著割裂感。”
    少年突然想起時空島的典籍裏寫過：「甜痛守恒，等價交換。若以未來之痛作餌，必遭天道反噬。」他抬頭看向蘇寒，發現她鬢角竟有幾根白發，而這些，本應是他三百年後才需要承受的重量。
    “我不要變強了！”糖糖猛地推開兵器架，長劍落地聲驚起梁間塵埃，“爹爹說過，真正的戰士不會讓母親獨自背負痛苦！”龍息不受控地爆發，將整麵牆的劍譜震成齏粉，露出後麵刻著的“弑神計劃”殘頁。
    蘇寒抓住他顫抖的肩膀，卻被少年眼中的恨意灼傷。那不是孩童該有的眼神，冷冽如刃，帶著看透天道規則的憤怒——與魔尊被鎖在弑神柱上的眼神如出一轍。
    “糖糖……”
    “別騙我了！”他揮開她的手，龍角刺破穹頂，“你每次開啟痛覺共享，都會偷走我的傷痛！上次在混沌海，你明明中了蝕骨毒，卻用儲備槽把痛苦轉移到自己未來！”
    冰晶在少年指尖凝結，那是蘇寒從未見過的暴戾形態。護道甲突然發出蜂鳴，光屏上跳出魔尊的殘影，他抬手想要觸碰糖糖，卻在觸到蘇寒結晶的神經時化作光點。
    “因為我是母親。”蘇寒按住他的龍角，感受著那裏傳來的灼熱與顫抖，“就像你爹爹當年為了保護我，甘願被鎖在弑神柱上——有些痛，注定要由我們來扛。”
    糖糖突然安靜下來，黑金色瞳孔裏倒映著蘇寒碎裂的結晶紋路。他想起在味覺地圖裏嚐到的苦巧克力，想起母親每次擁抱時隱藏的顫抖，終於明白那些被淨化的痛苦記憶，為何總帶著鹹澀的甜味。
    “讓我試試。”少年握住蘇寒的手，龍息順著相觸的皮膚湧入她的經脈。蘇寒驚呼出聲，隻見那些金色結晶正被龍息一點點融化，露出下麵新長出的、帶著溫度的神經突觸。
    “這是……”
    “爹爹的殘魂碎片教我的。”糖糖咬著下唇，龍鱗覆蓋的小臂上滲出冷汗，“甜痛守恒不是交換，是共生。娘親，讓我和你一起痛。”
    蘇寒感受到痛覺如潮水般湧回，卻不再是孤獨的灼燒，而是帶著龍息的溫熱。當最後一塊結晶融化時，她看見糖糖唇角揚起天真的笑，就像第一次成功吹出泡泡糖的那個午後。
    護道甲突然發出蜂鳴，光屏上的“未來痛覺儲備槽”自動關閉，取而代之的是新生成的“共生共鳴槽”。蘇寒後頸的龍鱗印記與糖糖的龍角同時發亮，在虛空畫出完整的鯤鵬圖騰。
    “天道不公，那就劈開它。”少年的聲音帶著不屬於六歲孩童的堅定，龍尾掃過地麵，將“弑神計劃”殘頁震成齏粉，“娘親，我們的痛，不該成為別人的籌碼。”
    蘇寒抱住他，感受著懷裏小小的身體裏蘊含的力量。遠處傳來晨鍾，神殿的石柱上，兩人交疊的影子正在逐漸重合——痛脈的暗紅與龍息的鎏金相互纏繞，形成比任何鎧甲都要堅固的保護罩。
    “下次再開啟儲備槽，我就用龍息把它凍成冰棍！”糖糖悶悶地說，鼻尖蹭過蘇寒頸間的痛脈印記。少女笑了，這是她三個月來第一次真正放鬆，眼淚落在男孩發間，鹹鹹的，卻帶著陽光曬過的溫暖。
    護道甲突然投射出魔尊的虛影，他看著相擁的母子，眼中泛起柔光。蘇寒讀懂了他的唇語：“甜痛守恒的真諦，不是等價交換，而是有人願意與你共嚐苦甜。”
    糖糖抬頭，看見虛影手中握著一根棒棒糖，糖衣上纏繞著痛脈血絲與龍息金光。那是魔尊留在護道甲裏的最後一縷神識，此刻正化作光點融入他的掌心。
    “爹爹說，這叫‘苦甜棒棒糖’。”少年將糖遞到蘇寒唇邊，“先苦後甜，是戰士的滋味。”蘇寒咬下一口，舌尖綻開冰火交融的滋味，痛與甜在血脈裏炸開，竟比任何靈丹妙藥都要治愈。
    神殿外，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蘇寒看著糖糖龍角上重新流轉的光澤，知道他們終於跨過了那道名為“犧牲”的坎。所謂強者，從來不是獨自承受痛苦，而是學會在苦甜交織中，握緊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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