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昊盯著那隻手，盯著那瘦弱手腕上露出的校服袖口，盯著她指尖那一點不自然的蒼白。
    他知道，他不能握上去。
    係統給出的規則是“若其立刻回應，請立刻拉手”。這個“回應”，按照他無數次副本的經驗，通常指的是語言或者非常明確的肢體信號。這個女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有這一個伸手的動作。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種直覺。就像在糖水街聞不到味兒的糖水，以及門口那個“顧昊專供”的攤位一樣，這隻手，透著一股徹骨的，不對勁。
    這隻手，不是在求助，不是在被接引。
    像是在……確認捕獲。
    她指尖顫了一下，距離顧昊還有一步遠。
    女孩的臉上，那雙大眼睛依然盯著他，嘴角那顆痣清晰可見，五官端正，沒有任何扭曲。但這張臉，配合上這隻伸出來的手，以及她全身那種說不出的安靜，讓顧昊渾身汗毛倒豎。
    這就是副本的陷阱。最直白，也最致命的那種。
    如果他按照字麵規則，去握住那隻手——
    他不敢想後果。
    他沒動，也沒說話，甚至連呼吸都放緩了。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鎮口的那條縫隙，依然漆黑深邃，裏麵沒有任何光亮，隻有一種沉重的，像是什麽東西正在靠近的錯覺。
    女孩的手，保持伸出的姿勢，沒有任何變化。
    廣播沉默了。
    係統提示也沒有跳出來。
    空氣像凝固了一樣。
    顧昊知道，這是副本在等。等他犯錯，等他落入陷阱。
    他慢慢的，極慢的，往後退了一步。
    女孩伸出的手，也跟著，極慢的，往前挪了一點點。
    她沒有收回，也沒有撲上來，就這麽一點點，像是測量距離一樣，跟著他的腳步微調。
    顧昊的心髒開始加速。
    他這是在對抗最直接的規則。按照以往的經驗，通常會立刻招來懲罰。
    但他退了第二步。
    然後是第三步。
    女孩的手，還在跟著。她的眼睛，依然盯著他，嘴角的痣仿佛深了一些。
    突然，係統提示跳了出來。
    【警告：玩家顧昊，任務“家屬接送”執行異常！】
    【你已超出“接送確認”限定範圍！】
    【你未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身份綁定！】
    【任務狀態：失敗】
    【當前狀態變更：遺失記錄臨時管控員】
    【請於五分鍾內，返回管控員宿舍區！】
    【超出時間，將自動轉化為：待收錄條目】
    看到“失敗”兩個字，顧昊反而鬆了口氣。
    失敗，總比萬劫不複好。
    他猛地轉過身，不再看那女孩，大步流星往回走。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像是某種布料撕裂的聲音。
    他沒有回頭。
    廣播再次響起，幹巴巴的聲音帶著冷漠。
    “接送時間結束！”
    “請未完成接送任務的管控員，立即返回宿區！”
    “未被接引的家屬，將自動歸檔，等待下次確認！”
    “已完成接送的，請勿嚐試離開鎮口區域！”
    顧昊頭也不回的往前衝，腳下的磚頭地依然濕滑，他能感覺到身後那道視線，像針一樣紮在他背上。
    沒有腳步聲。
    那女孩，或者說那個“家屬”，沒有追上來。她似乎隻是被設定在鎮口區域，等待著那個“正確的”接引。
    而顧昊，沒有成為那個“正確”的接引人。
    他跑過一盞又一盞燈，那些留在地上的影子似乎更加濃鬱，也更加活躍，有些影子的邊緣開始扭曲，仿佛在無聲的尖叫。
    但他沒理會，他現在必須趕回那個所謂的“管控員宿舍區”。
    五分鍾的時間限製，可不是開玩笑的。他不知道“待收錄條目”是什麽鬼東西，但聽名字就不是什麽好結果。
    他跑到了來時的鐵皮棚區域，廣播聲停了。周圍很靜，隻能聽到他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鞋底摩擦地麵的聲音。
    他穿過排排椅子，找到了那個斷了一半的告示板。上麵的模糊照片似乎比之前多了幾張。
    “請勿接錯，請勿搭話，請勿試圖記住名字”。
    記住名字……魏淼。他已經記住了。
    難道記住名字也是一個隱藏規則？
    他沒時間細想，衝進了告示板旁邊一個用鐵皮圍起來的簡陋建築。
    裏麵果然是宿舍。一排排上下鋪，空蕩蕩的，隻有幾張床鋪著被褥。
    顧昊看到了牆上貼著的標識：【管控員宿區，編號s001，床鋪請自選】。
    他隨意選了個下鋪，把背包扔上去，喘著氣坐下。
    【倒計時：3分鍾】
    他看著係統麵板上跳出的時間，心有餘悸。剛才真的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
    那個女孩，那個“魏淼”，絕對不是什麽正常的失蹤家屬。那隻伸出來的手，是鉤子。
    他閉上眼，腦子裏回放著那隻瘦弱的手，以及女孩平靜卻詭異的眼神。
    “這副本……玩得還挺花。”他低聲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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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成功避開了第一個陷阱，但任務失敗了。現在他成了“遺失記錄臨時管控員”，不知道這又是什麽新的身份和規則。
    係統提示再次跳出。
    【你已成功抵達管控員宿區】
    【倒計時：停止】
    【當前身份：遺失記錄臨時管控員】
    【任務更新：於七日內，在“遺失記錄”區域，找到並銷毀三份“待收錄條目”】
    【完成任務，可嚐試申請離開】
    【任務失敗，將自動轉化為：永久收錄條目】
    【遺失記錄區域，每日特定時間開放，具體時間請關注宿區廣播】
    【請注意：遺失記錄區域，規則極度不穩定，請謹慎行動】
    顧昊睜開眼，看著係統刷出的新任務。
    “七天，銷毀三份待收錄條目？”
    他揉了揉眉心。從接人變成銷毀“東西”了。
    “待收錄條目……是指那些接錯的家屬？還是那些沒能按時返回宿區的管控員？”
    他瞥了一眼床頭的告示板，那上麵的模糊照片，會不會就是那些“待收錄條目”？
    而剛才那個伸手的女孩，如果他接了，會怎麽樣？成為她的一部分？被記錄下來？還是成為一個“已收錄條目”，被困在這裏永遠無法離開？
    他站起身，走到宿舍門口，透過門上一個小小的窗口往外看。
    外麵還是鐵皮棚區域，遠處模模糊糊能看到鎮口的輪廓，以及那些閃爍不定的燈光。
    寂靜。
    死一樣的寂靜。
    他知道，危險沒有解除，隻是換了一種形式。這個“共鳴試驗場”，遠比糖水街更複雜，更危險。
    這裏沒有明確的“不能做”和“必須做”。隻有各種充滿歧義和誘導的“規則”和“身份”。
    顧昊活動了一下手腕，摸了摸後腰的骨刀。
    “遺失記錄區域是吧？”
    “行，那我就去看看，這鎮子裏到底都藏著什麽鬼東西！”
    他靠在門邊，等待著廣播再次響起，等待著這個副本露出它的獠牙。
    鎮口方向，那扇鐵皮門似乎又關上了一些，縫隙變得更窄，仿佛吞噬了光線和聲音，隻留下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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