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陰陽雙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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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裏。” 張思貞突然指著書中一處記載,聲音中帶著一絲激動,“這個治療癰疽的藥方,所用藥材與尋常方劑大不相同,而且其中的配比也極為精妙。若是能驗證其療效,說不定能為癰疽患者帶來新的希望。”
蘇瑤湊近一看,眼中同樣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沒錯!先師生前也研究過這個藥方,隻是當時苦於沒有合適的病例,無法進行驗證。如今若有機會,我們定要一試。”
兩人沉浸在對醫書的探討中,全然忘記了窗外的細雨。隨著交流的深入,他們對《青囊經》的理解也愈發深刻,那些看似奇怪的批注與記載,在他們眼中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他們仿佛看到了前朝醫者在書房中潛心鑽研的身影,感受到了那份對醫道的執著與熱愛。
然而,就在他們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時,藏書閣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很快,一個年輕的弟子匆匆跑了進來,麵色焦急:“張師兄,蘇師姐,不好了!城西李大爺的病情突然惡化,恐怕撐不過今日了!”
張思貞和蘇瑤心頭一緊,李大爺的病情他們都有所了解,之前一直按照常規方法治療,卻始終不見好轉。此刻病情惡化,更是讓人揪心。蘇瑤下意識地看向《青囊經》,目光落在那處關於消渴症的批注上,心中突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張師兄,李大爺的症狀與消渴症極為相似,我們...... 我們能否參照《青囊經》中的方法一試?”
張思貞微微一怔,他深知此舉風險極大,若稍有不慎,不僅無法挽救李大爺的性命,還可能會落下庸醫的罵名。但看著蘇瑤堅定的眼神,再想到李大爺危在旦夕,他咬了咬牙:“好!死馬當作活馬醫,我們就按書中所述,一試究竟!”
兩人迅速收拾好醫書,帶著藥箱匆匆趕往城西。一路上,細雨依舊下個不停,打濕了他們的衣衫,卻澆不滅他們心中的那份急切與忐忑。他們的腦海中不斷回想著《青囊經》中的內容,反複確認每一個細節,生怕出現一絲差錯。
當他們趕到李大爺家中時,隻見老人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李大爺的家人圍在床邊,眼中滿是焦急與絕望。張思貞和蘇瑤顧不上休息,立刻開始為李大爺診治。他們按照《青囊經》中記載的方法,仔細觀察李大爺的二陰症狀,又結合脈象與舌苔,最終確定了治療方案。
在煎熬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張思貞和蘇瑤守在李大爺床邊,密切關注著他的病情變化。每一次呼吸,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動著他們的心。李大爺的家人也緊張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打擾了二人的診治。
不知過了多久,李大爺的麵色終於有了一絲血色,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張思貞和蘇瑤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驚喜與難以置信。他們成功了!《青囊經》中的方法竟然真的有效!李大爺的家人見狀,紛紛跪地感謝,淚水奪眶而出。
雨絲在雕花窗欞上蜿蜒成河,將藏書閣切割成朦朧的琥珀色。張思貞執起放大鏡的手微微發顫,晨光穿透玻璃,在那行朱砂小字上凝聚成滾燙的光斑。蠅頭小楷裏的 “建安四年” 四個字突然活了過來,化作東漢末年間翻飛的奏章、太醫署裏蒸騰的藥香,還有某位無名醫者伏案疾書時,燭火在宣紙上搖晃的虛影。
“你看這‘夜尿如注’四字。” 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發現寶藏的震顫,“尋常醫案隻記症狀,此人卻獨獨點明二陰變化,分明是把《黃帝內經》‘腎開竅於二陰’的精髓,揉進了臨床實踐。” 放大鏡下,墨跡邊緣細微的暈染痕跡清晰可見,那是朱砂混著膠液反複描摹的印記,足見書寫者落筆時的慎重。
蘇瑤俯身時,鬢邊的玉簪擦過書頁,發出細微的輕響。她指尖懸在紫蘇葉上方,遲遲不敢觸碰,仿佛驚動了這枚跨越三百年的標本,就會打破某個時空結界。葉片邊緣蜷縮的弧度裏,露水結晶折射出七彩光暈,在生宣上投下蛛網般的紋路。“紫蘇解魚蟹毒,和胃氣,入脾經。” 她突然開口,聲音裏帶著破繭般的驚喜,“消渴症久服甘寒之劑,脾胃必然受損,這葉片分明是暗示用藥需顧護後天之本!”
窗外的雨勢驟然轉急,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瓦上,仿佛千軍萬馬在奔踏。張思貞的目光被破損頁緣的修補痕跡牢牢吸引 —— 那些粗細不一的絲線,有的已發黑脆裂,有的卻還泛著新鮮的光澤。他數著修補處的針腳,突然倒抽一口冷氣:“你看!此處修補痕跡共有七重,最早的線頭用的是桑皮紙,最晚的卻是當代特供的四川的 “益州紙”。”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交錯的紋路,“這說明至少有七位醫者,在不同年代修補過同一處,他們都注意到了這個劑量差異!”
蘇瑤的指甲不自覺掐進掌心。生地黃三錢、麥冬五錢、黃連五錢的配伍,像一串神秘的密碼在她眼前跳動。她突然想起師父臨終前反複摩挲的《肘後備急方》抄本,那本布滿批注的古籍裏,消渴方的黃連用量確實是三錢。“多出來的這兩錢黃連,不是隨意添加。” 她抓起毛筆,在旁側空白處疾書,“白虎湯清陽明熱,黃連瀉心火,心火不降則腎水不升,這兩錢黃連,竟是打通心腎相交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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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花爆響的刹那,蘇瑤的玉簪在《青囊經》泛黃紙頁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她指尖停在 "中病即止" 四字上,去年深秋的藥香突然在喉間翻湧 —— 那位渾身燥熱的商賈初診時,舌苔黃厚如積粉,脈洪大而數,分明是《黃帝內經》裏 "心移熱於肺,傳為上消" 的典型症候。
"我依書中消渴方,用黃連五錢、麥冬八錢、生地黃一兩。" 她的指甲掐進掌心,仿佛還能觸到那劑藥煎好時的苦香,"前十日患者煩渴大減,可半月後卻開始腹痛泄瀉,到第二十七日晨起,竟四肢厥冷如冰。" 窗外夜雨敲打芭蕉,燭火在她瞳孔裏晃出細碎的金光,"我當時慌了神,忙用理中湯急救,可足足三日,他指尖才慢慢有了溫度。"
張思貞的目光落在書頁間那片三百年前的紫蘇葉上,突然伸手按住蘇瑤顫抖的手腕:"你看這紫蘇葉的位置,正夾在 " 黃連五錢 " 的記載旁。前朝醫者在六味地黃丸裏加黃柏知母,卻在這張方裏獨獨用了紫蘇......" 他抓起毛筆,在硯台裏重重碾動,濃墨在瓷硯邊緣凝成霜狀,"消渴症本屬陰虛,你用大劑滋陰藥沒錯,但忘了滋陰藥滋膩礙脾,更沒留意患者脈雖洪大卻重按無力 —— 他哪裏是單純的實熱,分明是虛火浮於上焦!"
蘇瑤猛地抬頭,燭火將她睫毛的影子投在顴骨上,像振翅欲飛的蝶。她忽然想起師父臨終前攥著她的手,掌心的老繭擦過她虎口的合穀穴:"醫案不是刻舟求劍的竹簡,是活人身上淌過的血。" 此刻看著張思貞在批注旁畫下的配伍圖,黃連與生薑的劑量線在宣紙上交叉成十字,她突然渾身發冷 —— 原來三百年前的醫者早已在 "中病即止" 旁用朱砂點了三個小點,那分明是提示連續服藥不得超過三旬的警示符號!
"你看這修補痕跡。" 張思貞的筆尖敲在破損頁緣第七道補線上,"用的是益州紙特有的桑皮纖維,修補者在黃連劑量旁加了小字旁注 " 脾弱者減半 "。" 他翻開隨身的醫案,裏麵夾著去年商賈的病曆,"你看這位上世醫家治消渴,在滋陰方裏加了一錢木香醒脾,和這紫蘇葉的用意異曲同工。"
雨聲突然變得粘稠,像煎藥時翻湧的泡沫。蘇瑤從抽屜裏取出個紫檀藥盒,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二十三種不同產地的黃連 —— 川連色深味苦,雅連形如雞爪,雲連瘦小彎曲。她拈起一片雅連,對著燭光細看其節結:"去年若能想到,商賈久居嶺南,濕氣侵脾,該用雅連而非川連......" 話音未落,張思貞突然握住她的手,將雅連放回盒中,轉而取出一片雲連:"心火旺用川連,脾濕重當用雲連,你看這雲連的 " 過橋 " 短,燥性弱,正適合脾虛夾熱之證。"
燭淚在案幾上堆成了白珊瑚,蘇瑤忽然指著《青囊經》裏 "夜尿如注" 四字:"思貞你看,這位前朝醫者在改用腎氣丸時,特意注明 " 去附子,加五味子 "。五味子酸收固澀,正對應夜尿頻繁,可我去年......" 她聲音哽咽,"竟沒想到消渴重症後期,陰損及陽,需陰陽雙補。"
雨絲在窗欞上織成細密的簾幕,張思貞推開窗的瞬間,三五年前那個雨夜的涼氣突然漫上心頭。那時他剛滿十六,抱著一捆《難經》抄本跌跌撞撞衝進師父的診室,衣擺上還沾著青石板路上的泥點。師父正就著豆油燈批改醫案,燭花在他鏡片上晃出細碎的光斑,照見案頭攤開的《傷寒論》,書頁間夾著半片幹枯的紫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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