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編個通敵叛國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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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市第一食品廠。
    往日喧囂沸騰的廠區,此刻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隻有風卷著地上的枯葉和垃圾,打著旋兒發出沙沙的聲響。
    幾輛漆著工商、公安字樣的吉普車和一輛白色麵包車,如同闖入領地的鬣狗,蠻橫地停在廠辦小樓前。
    刺眼的白色封條,像一道道恥辱的傷疤,交叉貼在車間大門、冷庫鐵閘、甚至鍋爐房那粗大的煙囪管道上!
    紅彤彤的封字,在慘白的日光下,觸目驚心!
    李國棟又來了。
    這次,他油亮的背頭梳得更加一絲不苟,金絲眼鏡後的眼神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惡毒和快意。
    他手裏捏著一份嶄新的、蓋著市革委會和聯合調查組大印的文件,如同握著尚方寶劍。
    “陳建華!”
    李國棟的聲音拔高,帶著勝利者的趾高氣揚,在死寂的廠區裏格外刺耳:
    “經聯合調查組研究決定,並報上級批準,即日起,暫停你洛陽市第一食品廠副廠長職務!”
    “接受組織審查,在審查期間,廠內一切生產經營活動,立即停止!”
    他得意地環視著遠處那些被勒令停工、敢怒不敢言的工人們,如同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廠子,封了!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他身後,兩名穿著公安製服的彪形大漢立刻上前,眼神不善地盯著陳建華,其中一人手裏甚至晃著一副冰冷的手銬。
    杜輝和保衛科的人拳頭捏得死緊,眼珠子都紅了,像一群被逼到絕境的狼,死死盯著李國棟和他帶來的爪牙。
    陳建華站在廠辦台階上,吊著石膏臂,破舊的工裝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看著滿眼的白色封條,看著李國棟那張寫滿惡意的臉,看著那副鋥亮的手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
    他緩緩抬起完好的左手,阻止了身後杜輝等人要衝上來的動作。
    目光平靜地掠過那副手銬,落在李國棟臉上。
    那眼神,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李國棟被他看得心頭莫名一寒,色厲內荏地吼道:
    “看什麽看?陳建華,你大勢已去,還不束手就擒!”
    陳建華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猛獸在撕咬獵物前,露出的森白利齒。
    “封條?”
    他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到每一個工人耳中:
    “貼吧。”
    他完好的左手隨意地指了指那些刺眼的白色:
    “好好貼,貼牢了。”
    他目光再次轉向李國棟,那眼神裏的死寂如同萬年寒冰,凍得李國棟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李組長,”
    陳建華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如冰錐:“帶路。你們這審查室的門檻,老子今天,踏平它。”
    他不再看任何人,邁步走下台階,徑直走向那輛白色麵包車,步伐沉穩,背脊挺直如鬆。
    經過李國棟身邊時,甚至沒有一絲停頓。
    那兩名拿著手銬的公安,竟被他這股沉寂如淵的氣勢所懾,一時忘了動作。
    李國棟看著陳建華孤傲挺拔的背影鑽進麵包車,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隨即被一股莫名的煩躁和不安取代。
    他狠狠瞪了那兩個公安一眼:
    “還愣著幹什麽!上車!看緊他!”
    麵包車門哐當一聲關上,引擎發出沉悶的嘶吼,卷起塵土,駛離了死寂一片、滿目瘡痍的食品廠。
    隻留下無數雙憤怒、絕望卻又帶著一絲不肯熄滅的期盼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遠去的煙塵。
    市革委會三樓,那間專門用來談話的小房間。
    白熾燈泡懸在頭頂,滋滋的電流聲像是垂死蚊蠅的哀鳴,把慘白的光潑在斑駁脫落的牆皮上。
    空氣裏混雜著劣質煙草的嗆人、陳年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氣。
    陳建華坐在一張瘸腿木凳上,吊著的石膏臂沉重地垂著。
    對麵,李國棟舒坦地陷在唯一一張帶軟墊的靠背椅裏,慢條斯理地點燃一支大前門,深深吸了一口,讓辛辣的煙霧在肺裏轉了個圈,才緩緩吐出。
    “陳建華,”
    李國棟的聲音帶著貓戲老鼠的愜意,金絲眼鏡後的眼神滿是陰鷙的得意:
    “何必呢?硬扛著,對你,對廠子裏那幾千號等著吃飯的嘴,都沒好處。”
    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油膩的木頭桌麵上,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虛偽的推心置腹:
    “吳誌軒,是吧?他那個港城姑姑,五三年就斷了線?哈,騙鬼呢!僑匯券怎麽來的?沒點貓膩,人家港城大老板憑啥給他寄這個?”
    他猛地將還燃著的煙頭,狠狠摁在陳建華吊著的石膏臂上!
    刺鼻的焦糊味瞬間彌漫開來。
    石膏表麵被燙出一個焦黑的坑,邊緣還在冒著細小的青煙。
    “交代清楚!吳誌軒是怎麽利用他那個港城姑姑的關係,把紅星三庫戰略儲備肉的消息賣出去的?”
    “你們又是怎麽勾結起來,侵吞國家資產的?”
    李國棟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審訊者慣用的威嚇:
    “證據鏈我們已經在完善!你現在招了,把主謀吳誌軒咬出來,算你戴罪立功,廠子,說不定還能給你留個飯碗,否則……”
    他拖長了音調,身體重重靠回椅背,翹起二郎腿,皮鞋尖得意地晃動著,欣賞著陳建華的反應。
    陳建華緩緩抬起頭。
    額前垂落的發梢遮住了部分眉眼,陰影下,那雙眼睛卻亮得駭人。
    那不是憤怒的火,是西伯利亞凍原上萬年不化的寒冰,是淬了毒、磨得鋒利的狼牙!
    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猛地刺向李國棟!
    李國棟被他看得心頭莫名一緊,嘴裏威脅的話下意識地卡住了。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活人,更像是在看一具即將被撕碎的獵物。
    旁邊的孫德彪一直抱著胳膊倚在門框上,此刻也被那目光掃到,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竄天靈蓋,後背瞬間滲出冷汗,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按在腰間槍套上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
    這泥腿子…怎麽會有這麽瘮人的眼神?
    “否則?”
    陳建華開口了,聲音嘶啞,像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皮,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鐵腥味,
    “否則怎樣?像對付吳誌軒一樣,也給我來個顱內瘀血?還是像整周衛民那樣,給我也編個通敵叛國罪名?”
    “李國棟,”
    陳建華的目光死死盯在李國棟臉上,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形成一個沒有絲毫溫度的、近乎猙獰的弧度:
    “你這條王家的狗,叫得倒是挺響。”
    “你放肆!”
    李國棟被徹底激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臉上偽裝的從容瞬間撕破,隻剩下被戳中心事的惱羞成怒:
    “陳建華,你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給我上手段,讓他清醒清醒!”
    孫德彪眼神一厲,正要上前。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個年輕公安帶著哭腔的呼喊:
    “孫科,孫科,不好了,醫院…醫院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