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老太太敲敲自己的小腿訴苦。
    “我這老了啊，腿不管用了，有時候一條，有時候兩條，一勁兒又麻又刺。走路不好使，也耽誤睡覺，晚上還老覺著燒得慌。”老太太懇切起來，“姑娘，你也給我瞧瞧，我不讓你白瞧啊，我給錢。”
    沈昭月見老太太滿是誠懇，她囑咐馬勇母親慢慢喂藥之後，到了靠窗那邊去了。
    她搭上老太太的脈道：“我可以給您瞧瞧，但您既然在醫院，有什麽問題，還是建議您找這裏的醫生。”
    “您平時腰疼嗎？”
    “別說，最近啊，是疼。”
    “能看看您腿嗎？”
    她正檢查老太太的膝跳反射，一個高大魁梧，留板寸頭的男人，腋下夾著手提包，手裏拿著單據，一邊低著頭看，一邊快步流星進來。
    “媽！給您辦了兩天住院！我局裏還有事，我晚點讓小六過來照顧您啊！”
    沈昭月眼看他要撞上自己，迅速出聲：“你媽媽的腿最好能進一步檢查。”
    趙福春抬起頭一愣。
    “你誰啊？”
    老太太連忙指著周秀秀那床欣喜道：“別人家裏請的醫生，厲害著呢。”
    趙福春有些不能相信地看著眼前嬌小玲瓏的女人：“你是醫生？那給我媽瞧過了？什麽問題？”
    趙福春密集高壓的語氣，像問犯人一般。
    “你媽媽自述，手腳麻木，刺痛，夜晚燒灼感加重，剛才做了簡單觸診，符合糖尿病神經病變的症狀。如果沒有查過這方麵，建議再查查。”
    沈昭月說完，就回了周秀秀那邊，見她把藥喝得差不多了，就把缸子提好道：“秀秀姐，你好好睡一覺，我晚邊再過來送藥。”
    趙福春的母親見沈昭月要走，急得差點要下地。
    趙福春趕緊攔著她：“您急什麽，我出去問問去！成不？”
    趙福春趕著出去，剛好聽見有醫生主動和沈昭月打招呼，喊了一聲“沈同誌。”
    昨天公安局接到醫院報案，抓了人後，他親自審的，給羅院長錄的取證也是他來的。
    “沈同誌”三個字，他昨天聽了得上百遍。
    是她？
    趙福春眼裏一亮，直接跑過去攔住沈昭月：“昨天我們來醫院抓了個女醫生，羅院長出了證詞，老提到一個沈同誌，是你嗎？”
    “是我，請問什麽事？”
    “趙福春，鹽城公安大隊長。沈同誌，幸會。”
    趙福春自我介紹，兩人客套地握了下手。
    “你是問你母親的病吧，我隻是初步判斷，具體的你還是和醫生去說吧。”
    “不是我媽這事。”趙福春不知道為什麽，興奮搓起手，“沈同誌，能不能請你去和我們局裏坐坐，想向你請教一些事。”
    營區，接待處。
    林霏此時見到了顧野，她從手提包裏拿出了裝錢票的信封遞給顧野，麵露慚愧。
    “顧野，這是伯母托我去轉交給她的錢和票。我見到她了，但她對我敵意很大，我就……沒能把東西交給她，隻好帶著來見你了。”
    顧野把信封接到手裏，想，沈昭月這是和顧家在劃清界限嗎？
    他心裏有了些火氣，但對林霏還是溫柔。
    “委屈你了，下次這種事情，你就不用去了。等我，或者讓曉茜去就行。”
    林霏搖搖頭道：“我沒什麽的，我隻是想幫幫伯母忙。今天剛好曉茜去廠裏了，伯母本來自己要去的，但我看伯母沒休息，不是太舒服，所以才自告奮勇去了。不好意思啊，顧野。”
    沒事也要道個歉，給她茶的。
    顧野趕緊安她慰：“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該謝謝你。”
    林霏心裏滿意到了，越加聲輕溫柔。
    “顧野，要不，你還是去見見她吧？她就那樣去住到一個剛轉來的副營長家裏，雖說她救了人家家屬，有恩情，但你們畢竟還沒有離婚，傳出去，名聲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伯母和你苛待她。”
    “她說什麽了？”
    林霏抿唇，一副不該多說的樣子。
    “顧野，還是你去一趟吧。我再去，她該動手打我了。或者，我跟你一起去，我給她道歉，希望她不要誤會我。”
    顧野在知道沈昭月是真心想離婚後，心裏確實有著慚愧，但聽見林霏這麽說，他都覺得多餘慚愧了。
    “不必，你沒什麽好跟她道歉。倒是她長本事了，張口閉口打人。該道歉的是她。”
    得到顧野的維護，林霏盡顯善解人意。
    “你別生她氣，她也隻是說說。我沒把事情辦好，你和伯母不怪我，我就很開心了。我隻是擔心伯母，她一聲不吭走了，伯母心裏本來就難受，要是知道她錢票都不要肯定會更難過。”
    “你還是去勸勸她，如果她願意先回來更好。”
    顧野把信封重重往桌子上一扔：“既然這麽有骨氣，這錢票就別給了。”
    林霏拿起信封重新放進顧野手裏。
    “你也別氣，不管怎麽啊，你都得好好跟伯母說，不能讓伯母再難受了。我就先回去陪伯母了。我知道你現在有點特殊，不方便隨意離開部隊，所以你放心，伯母那有我在。”
    顧野便把林霏送到營門口，在他心裏，林霏似乎還和以前一樣。
    稍晚。
    顧家。
    顧母見到林霏回來，神色期待地從椅子上起身，迎著林霏忙道：“怎麽樣，東西給昭月送到了嗎？”
    林霏一臉內疚道：“伯母，不好意思。我沒想到她那麽討厭我。我和她才見麵，她就把我趕走了，東西根本沒來得及給。”
    顧母頓時自責，精神頭都像矮了一節似的搖搖手。
    “不怪你。我還是該自己去一趟，昭月見了我這張老臉，肯定能收的。這傻孩子，怎麽就這麽跑了去吃苦。”
    林霏扶著顧母重新坐下道：“伯母，你別擔心好嗎？我雖然沒給成，但還有顧野啊。我回來去見了顧野，東西給了他，讓他抽空一定去一趟。您放心，她不願意我拿給她，顧野給她肯定會拿著的。”
    林霏說得言辭懇切，顧母也不疑有它。
    她哪裏知道，林霏是去見了顧野，但她成功把顧野“氣”得根本就不想給沈昭月錢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