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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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杜寒不由自主地蜷縮了一下身體,調整好落地方向。
“砰”
的一聲落地時滾了兩圈方才停住。
雖然墜地的聲音很響,杜寒並未受到損傷。
多年的跳傘訓練讓他對這類狀況形成了自動反應。
“這小子還挺沉。”
兩人拍了拍手,轉身換了副笑臉朝廚房跑去。
“寒子,為何是你?”
杜寒耳邊響起一個親切的嗓音,抬眼一瞧,一張滿是滄桑的臉映入視線,那雙眼睛正焦急地注視著他。
“李叔,你也被抓了?”
杜寒心下一震,迅速挪到李政身邊,緊挨著他坐下。
“唉,不提也罷!打了一輩子雁,沒承想被雁啄了眼。
小子,你是怎麽回事?你們老杜家可就你這一根獨苗啊,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呢?”
李政搖了搖頭,表情絕望地望著杜寒。
他與杜寒的父親一同長大,彼此情如兄弟。
這些年他對杜寒頗為照顧,此刻看見杜寒也被擒,心中更是沉痛。
“李叔,等會兒再說吧。”
杜寒並未正麵作答,而是探頭環顧四周。
連他自己在內,草棚中共有十名被俘的明軍。
“我叫陳喏,他是龐宇,住在後屯,也是個夜不收。”
左邊的黑臉大漢眉頭微皺,向杜寒自我介紹,並用肩膀輕輕點了點旁邊的漢子。
龐宇隻斜眼看了杜寒一眼,便未開口。
和李政一樣,這個體格壯碩的漢子情緒低落。
杜寒也無暇多想,人都成了建奴手中的人質,注定是一條死路,又怎能高興得起來?
“寒哥……”
李源華探出腦袋喊了一聲,苦著臉欲言又止。
他是李政的兒子,剛滿十七歲,比杜寒小一歲,自幼便與杜寒一起玩耍。
其他人杜寒也熟悉,分別是王鵬、周士賢、許常青、袁曉和林易五人,同屬右屯的夜不收。
許常青等人同樣滿臉愁雲,與杜寒眼神一碰,便趕緊轉過頭去,靠在牆上一臉茫然,仿佛對人生再無留戀。
除了陳 nope和龐宇外,其他人均出自同一個百戶所,平日裏相處融洽,也算得上是杜寒的部下。
不過夜不收的編製特殊,他們現在分散於不同的小隊。
與後世的特種部隊相似,明代的夜不收群體也是高職低配的典型例子。
許多擔任小旗或總旗的,實際統領著百戶級別的職務;甚至有些百戶官還擁有千總的虛職。
就杜寒而言,掛了一個補內丁千總的虛銜,實際上是個候補千總。
李政目前身為總旗,其他人為小旗,唯有李源華初入夜不收,仍是一名普通士兵。
總體來說,夜不收多為底層軍官,無論品級如何,手下都隻有那麽幾個人。
當然,他們的俸祿要比普通鎮兵高得多,畢竟每天都在刀尖上闖蕩。
杜寒心中歎了口氣。
這些夜不收隸屬於不同的小隊,而能夠坐在此處,想必其餘小隊成員的命運已經可想而知。
將目光掠過眾人後,杜寒倚牆坐定,抬頭望向院中。
院子此刻喧囂一片,建奴紛紛圍到木桌前準備用餐,幾個漢旗下屬端菜擺碗忙不停。
阿三和蘇木哈則坐在最近的一張桌旁,離明軍俘虜不過十幾米之遠。
片刻之間,杜寒已把場內人數數清楚——漢旗八人,真正來自建奴與蒙旗二十三人,總計三十二人。
可以辨識的是,這些人當中含蘇木哈在內僅有十二名捉生。
廚房裏仍有一些人正在忙碌,依稀間可以看到一些婦女的身影。
“李叔,人數不對勁,其餘的建奴都去哪裏了?”
杜寒輕輕推了推李政的肩膀,心想以這些人要抓這麽多夜不收明顯不可能,至少也應該有七八支捉生隊伍才是。
若以每隊五人的規模計,至少也得四十人上下,再算上軍驛的守備之人,總數絕不止這麽點兒。
“應該有些捉生出任務了吧?怎麽,想逃?”
李政的眼中忽而閃過一道光芒,旋即又黯淡下去,他斜了斜肩頭,“這般粗壯的繩索,如何能脫身?”
“不賭一把便是死路一條,何不拚盡全力一搏?”
杜寒淡淡開口的同時輕輕抬腕,李政一瞥之下,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間煥發神采。
之前那兩名漢旗將杜寒拽下馬來時,因驛丞阿三那邊催促甚急,他們匆匆離去,竟未再次加固杜寒的束縛。
此刻一見,杜寒手腳雖被縛住,可李政這個經驗豐富的老夜不收立刻察覺出了機會。
其他人也很快明白過來,一個個眼中燃起希望的火焰——哪怕勝算渺茫,隻要有丁點可能性,都值得嚐試。
這些建奴全然沒有把俘虜放在心上,他們邊嬉笑喧嘩邊大快朵頤,甚至連瞄都不瞄俘虜們一眼。
在他們看來,這些夜不收早已淪為網中的魚,被捆成粽子般模樣,絲毫沒有反抗能力。
誰會想到煮熟的鴨子還能飛天呢?夜不收皆是百裏挑一的能手,一旦意識到還存最後拚殺求生的機會,求生欲便蓬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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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寒略一示意,李政、王鵬、陳諾、龐宇、許常青悄悄調整位置,將自己的同夥如杜寒、李源華、周士賢、袁曉、林易等人護在身後。
桌前一片嘈雜熱鬧,那些建奴吃得滿嘴油膩,聊著南腔北調的各種趣事,幾個漢旗兵在旁邊殷勤伺候。
院子內外笑聲不斷,如同尋常聚餐無異。
對於從事捉生這等高危差事的將士而言,歸來的歡愉放鬆自然必不可少。
沉重的甲胄已然脫去,武器隨地堆放在兵器架旁,有人腰間僅配著順刀,有的幹脆什麽家夥都沒帶,自以為身處自家,哪會留意什麽繁瑣防備?
就在那些建奴猜拳勸酒興致正濃之時,杜寒用牙齒啃斷了手腕上的繩索,又解開小腿的束縛。
揉了揉發麻的雙腿後,他感覺精神了許多。
“都按捺住,聽我號令再動手!”
杜寒同時悄聲解開了袁曉的繩索,低聲囑咐眾位同伴。
一個接一個繩結逐漸鬆開,眾人拿著繩端仍裝作不動聲色坐在原處。
“待時機一到,我去對付那兩個領頭的,你們隻管搶奪兵器,隻要有武器在手,就尚有一線生機逃離此地。”
杜寒簡短布置過後,大家看向他的目光複雜起來。
身為明軍精銳,單論一對一的功夫,即便對抗白甲兵,夜不收們心中也毫不怯場。
然而現在麵對同樣是精銳之中的建奴捉生,並且是以一敵二的局麵怎能不害怕?況且一個是捉生的領頭人,另一個雖隻是個軍驛小吏,可在全民皆兵的建奴陣營,若非有一定實力絕不可能擔當此職。
但杜寒卻要赤手空拳單獨麵對兩人,隻為吸引敵人注意好讓眾人奪取武器,這份舍己救人的決心令大夥內心不由升騰起尊敬之情。
“等會動起手來,切勿顧及我,務必要拿到武器!手中有刃才能活命。”
見大夥眼裏的神情變化,杜寒明白其心思所在,再度叮囑一遍。
聽了這番話,在場眾人都被激起內心波瀾。
眾人知曉杜寒的武藝,雖說不上最頂尖,在夜不收群體裏也算不上佼佼者。
因而心裏實在不覺得他能夠輕鬆擊倒那兩位頭目,更多認為他是有意冒險犧牲自身,隻為替眾人爭取活命的時間與機會。
將生命留給他人,把死亡留給自己,這有多麽崇高的品格!此刻,眾人注視杜寒的目光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真豪傑!若這次能死裏逃生,我龐宇這一生都聽你號令!”
龐宇低聲說道,那雙眼閃爍著狠厲的光芒,萎靡不振的臉重煥生機,“要是能走出這個困境,我從此就歸杜百戶統領。”
“遵從杜百戶指令!”
熱血在眾人心頭翻湧,他們輕聲承諾。
在這關乎生死的關鍵時刻,杜寒不知不覺間成為眾人的依靠核心。
人無論行善還是作惡,都需要有領導人物帶頭,那些排著隊走向的戰俘正是因為沒有一個可以號召行動的領導者,才使得少數幾個敵寇能夠從容地將大量俘虜押送刑場。
此情此景,重要不是武藝高低,而是敢衝鋒在前的勇氣。
誰率先站起來引領行動,那便是大家的領袖。
杜寒內心同樣是滿腔熱忱,不論自己因何重生於此世,無論如何都要掙紮求存。
既然已經經曆了一次死亡,還有何畏懼!
於他人而言死過一次隻是誇張形容,然而對杜寒卻是千真萬確的人生際遇。
“我再次得到生命機會,即便再失去也是賺取!”
挑戰別人:“要不,你來試二次死亡感覺如何?”
"倒酒!"
蘇木哈端起盛滿酒水的酒碗一飲而盡,重重放置於桌上發聲令劉二續上美酒。
"來了主子,奴婢馬上就為主子添滿。
"聽到蘇木哈召喚,抱著酒壺忙碌的劉二急忙前來斟酒並諂媚討好。
"當年老夫年輕時捉拿數隻明軍賞銀源源不斷而來,今日隻好旁觀公子大發橫財。”
阿三借倒酒時機晃蕩酒碗歎息搖頭回憶過往時光,變形的麵影在酒液中搖曳起伏。
"哼哈!本人還不了解你嗎?又在那裏吹牛了。
"蘇木哈帶著戲謔的眼神瞟向阿三,臉上掛滿了得勝後的笑顏。
短短交流時間轉瞬即逝,對於情緒稍受挫傷的阿三與得意非凡的蘇木哈來說顯得太過短暫難以察覺,但對等待信號采取動作的一批夜不收而言卻漫長無比。
就在劉二繼續往蘇木哈杯子裏灌滿酒液的刹那之間,杜寒向其他人做了一個停止不動的動作後緩慢起身站起。
他仿效著同樣正在卑躬屈膝侍奉的劉二姿勢彎下龐大的身板如蝦米彎曲朝著蘇木哈坐桌的方向緩緩走去。
目睹這一切的李政等人張大嘴巴無法合攏,杜寒就這樣毫無顧慮地大踏步朝前走,仿佛早已融進建州兵隊伍一般。
所有人均以為他會立即指揮發動襲擊,卻未料到他竟選擇了如此另類的方式展開行動——最出乎常規的做法往往最容易讓人疏於防範且更易取得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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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商業投機。
趁著蘇木哈剛剛吹完自己的戰績舉起酒杯飲酒的瞬間,杜寒悄然接近至他的身後位置。
旁邊的劉二抬起頭看見杜寒,一時之間愣神兒,大腦未能及時反應。
毫不理會處於迷惑狀態下的劉二,杜寒伸出手托住正仰頭喝酒蘇木哈後腦部位用力朝前猛壓下去,“砰”
地一記沉悶撞擊聲響徹周圍空間,蘇木哈整個額頭砸向桌麵。
連同握在手中的酒碗也隨之打旋墜落桌板發出“啪噠”
碎裂開來的清脆聲響。
緊接著,在蘇木哈額頭碰撞桌板同時刻,杜寒將手轉變成掌刀迅速斬擊向其後頸處。
伴隨著痛苦喊叫聲“啊...”
蘇木哈僅僅喊出半句,雙臂便失去了力量,軟弱地垂下,腦袋重重撞上桌麵,隨即昏迷不醒。
杜寒對自己技藝的精準性極為自信,連看都未看剛才那一下的效果,就隨手拾起一片破碎的酒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旁邊阿三的頸部橫掃而去。
瓷片在阿三脖子左側無聲掠過,劃出了一個猶如孩童嘴巴般大小的傷口。
直到杜寒丟開瓷片,鮮血才似剛意識到般洶湧噴湧而出。
阿三慌亂地用手掌試圖堵住傷口,然而血液仍不住地從他的指縫之間滲透出來。
他毫無聲息地塌倒,直至整個人摔在地上時,臉上的表情依舊呆滯一片。
成功解決掉阿三與蘇木哈之後,杜寒心中升起一股輕快感。
你們倚靠的是經驗,而我仰仗的是科學!後頸乃是人體非常敏感之處,頸動脈竇極其脆弱,隻消一記手刀或一根棍子擊中後脖頸就能讓人當場喪失知覺。
清醒後毫無問題的概率極低,更大可能在於:一旦遭受打擊昏厥,隨之可能出現小腦、腦幹或者延髓損傷,從而引致腦挫裂傷、腦出血、深度昏迷、甚至腦疝、癱瘓乃至死亡。
更為關鍵的一點在於,這種效果並非依賴力度的高低,而是取決於是否打準位置。
人類其實很脆弱,有時候站得不穩摔一跤也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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