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金霞子與她科普過，但聽到與見到是兩碼事，她在之前並不能十分確認天罡元辰與十方天尊合作，直至來到這個界域。
    柳翠坐著坐著身上慢慢浮現光芒，光芒起初十分微弱，經過幾分鍾後在昏暗的洞穴中愈加明顯。
    “你身上咋發光了？”
    柳翠黑亮的長發被芫華編成了兩股麻花辮，她十分滿意的拍了拍手。
    “雷鋒，我帶你去見他們。”柳翠從石桌上抱起糖果桶，又在牆上摳了塊藍盈盈的石頭，後拉著芫華出了洞穴。
    她走的路線與芫華來時不一致，經過一番繞轉，來到一個圓形大場地，場地中央放著一根足足五米長，三米高的號角。
    芫華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她後悔那天晚上金霞子給她科普看圖時沒認真做筆記了，此刻卻不知這寶貝叫什麽名字。
    【受不了了，你就不能走上前看看嗎】
    係統無力吐槽。
    比她動作快的是柳翠，對方飄到空中，對著號角吹去。
    “哎？哎？哎？不是？她為啥能飛？”芫華望著飄在空中的柳翠，嚐試發動元氣旋渦，“不是？憑什麽？”她還是飛不起來。
    係統，你不是說這裏是眾生平等地嗎？怎麽她就能飛？）
    什麽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就是，若是大家都不能飛也就罷了，但單單就針對她算怎麽回事？
    【不是，你能不能看清楚再說話】
    一向自詡沉著冷靜穩健理智的芫華，在看到柳翠是通過上吊的方式出現在空中時，腦海中名為傻眼的那根弦，它崩掉了。
    “這…也可以？”
    她剛剛隻顧著質問係統，沒看清柳翠頭頂那根火紅長繩，對方吹了半晌，卻沒一絲聲音響起。
    “雷鋒，你在想什麽？”
    柳翠落到地麵，歪著腦袋打量芫華，見她發呆還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忘了問你，雷鋒，你是咋死的？”她這一問，莫名讓芫華多了點愧疚感，畢竟這屬於冒用他人名諱。
    “我沒死，真的就是路過。”
    柳翠毫不在意的點頭，這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些連自己死了都不知道的迷魂，來到這裏後總是哭爹喊娘嚷著要回家要出去，時間長了才真正接受死亡的事實。
    像芫華這種死了出現在陌生地盤還不哭嚎的，基本沒有。
    這事是有根據的，能夠出現在火醫地獄，且不在岩漿中泡澡的，無一不是秉性良善被人害死之輩。但凡能夠聰明一些，冷靜一些都不至於出現在這裏。
    但那是生前，經曆過死亡後，大部分人會性情大變，變成什麽樣都說不準。
    她們兩個站在圓形場地中有一句沒一句聊著，不多時包裹場地的牆壁上的上百個牆洞中出現一個又一個身影。
    他們接二連三的聚集到場地上，有著非常明顯的相同點，每個魂魄手中都握著一塊藍盈盈的小石頭。
    “是誰吹的？”一位相貌豔麗的婦人喊道，她約摸三十五歲，身著綾羅，頭戴金冠。
    “茉姐姐，是我吹的，我這裏有好吃的，想給大家嚐嚐。”
    說罷撕了一顆遞給婦人，對方接過聞了聞道，“也就你這孩子一輩子沒吃過啥好東西，竟然還想著給大家分。”語氣雖刻薄，表情卻很慈藹。
    這裏不乏小孩子，他們一聽說有好吃的一窩蜂圍了上來。
    “翠翠阿姐，我要吃我要吃！”
    “還有我，陸小妮你別擠我……”
    “哼，既然你肯獻給本皇子，那我就……”還沒等裝腔作勢皇子打扮的小孩說完，另一個穿草鞋的小男孩推開他擠到了前方。
    “你不吃我還要吃呢，多少年了還改不掉你在人間的臭毛病？”
    十幾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將柳翠團團圍住，剩下的魂魄們就這麽看著他們吵鬧，誰也沒有離開。
    “王虎，劉陽，陳大山……全都排好隊，不然誰也別吃了！”
    豔麗婦人一嗓子下去，小孩們脖子紛紛瑟縮一下脖子，接著乖巧的排隊領糖果。
    “說了多少次了，要有組織有紀律，倘若大家都跟你們似的，豈不是亂了套了？”
    婦人在孩子們麵前踱步，腳步聲像是踩在他們心口，壓迫感十足。
    芫華拉了拉柳翠衣袖，“你這位茉姐姐生前是做什麽的？”怎麽這麽凶？當然這句話她沒問。
    對方的壓迫感與其餘壓迫感不同，若是芫華去學校上過學就會知道，對方的壓迫感來自於哪裏。
    “茉姐姐生前是一位私塾老師，最多的時候手底下三十多個學生。”柳翠把糖果放在了地上，任由大家排好隊自己拿。
    柳翠口中的茉姐姐本名煙雨茉，自幼聰穎，為人坦蕩清正，生前平民天子中都曾有她的學生，後遭人造謠誹謗，誣陷致死。
    死後多名學生為她供奉，生前清正廉潔白衣素服，死後富甲一方穿金戴銀。
    一桶糖果五六十顆，壓根就不夠分，場內從一開始就她們兩個到現在五六百和魂魄，差了十倍還不止。
    “那丫頭是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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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方有幾位年長的老者打量著柳翠身上出現的光芒說道，他們在這裏待了太長時間，許多場景都司空見慣了。
    至於響應號角這件事，可來，可不來。
    人老了總盼望身邊有人陪著自己承歡膝下，他們亦是如此。
    鮮少有魂魄會為了這種小事吹號角，但既然響了，總會有來的。
    “離開是好事，那丫頭來這裏多少年了？”
    “負責記錄的是老青，老青，你翻來看看。”
    老青是個後背頂著一個大包，壓的他身形佝僂。他翻動記錄頁道，“六百零一年，今年六百一十七歲，夜郎人氏……”
    寥寥幾筆就把柳翠六百多年的記錄說完，老青合上記錄頁，“生前我那個孫女，和她差不多大，如今不知道投胎幾次了。”
    “老青，你就別想了，你那兒子女兒聽信謠言，帶著孫子孫女把你抬進山裏丟下去你還惦記啥呢？”
    那老者一邊說著看向了對方後背的大包，那是骨頭斷裂折疊戳出來的，他可以選擇治好，卻托著不肯治。
    “有什麽好說的，這裏的哪一個不慘，那個還在穿開襠褲的小家夥，那邊縮在角落不吭聲的小女娃……你自己看看，哪個不苦，老子不就順嘴說一下都不行嗎。”
    老青脾氣倔，記性好，所以記錄頁自動選擇他作為記錄員，負責登記每一個新到的魂魄。
    也正是因為這個性格，他遲遲不肯治療傷口，唯一的愛好就是和剩下的幾個老冤魂拿石子下下棋。
    柳翠身上的光芒越來越甚，“雷鋒，謝謝你，今天遇到你不知怎的，忽然就想開了。”她撫摸著兩條麻花辮，“我馬上要離開了，柳翠這個名字是我自己給自己取得，我本名叫柳欠兒。”
    芫華望著她，對方身上的傳來的情緒很複雜，她解讀不出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下輩子還想遇到你，雷鋒。”柳翠身上的光強到看不清她的身形。
    芫華想了想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我說過我是雷鋒嘛，喜歡做好人好事，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兩個字怎麽樣？”
    強光晃得大家都無法直視柳翠，紛紛避開了目光。
    同時也為她開心，雖然離開這裏過的日子不一定是好日子，但好過躲在蟻穴裏生活。
    “雷鋒，我不介意！”
    “就叫歲安，歲歲平安，可以嗎？”
    “……”
    無人應答，不知道她聽沒聽見，強光散去，一粒看不出顏色的微小光團晃動兩下後消失在芫華眼前。
    隻是接下來她獨自麵對這麽多人，不，這麽多鬼，她似乎，大概，也許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辦。
    索性清了清嗓子站到了號角下方大喊道，“有誰見過門在哪兒嗎？知道的話我願意拿東西和你們交換情報！”聲音之大，一下子鎮住了在場所有鬼魂。
    此刻大家安靜下來，缺乏交談聲後僅剩下芫華的大嗓門與悠揚輕柔的音樂聲。
    隻不過這安靜不過短短一瞬，隨即又炸開了鍋。有討論音樂聲的，有討論她穿著氣度的，甚至還有討論她是怎麽死的。
    “老青，這小娃新來的嗎？”
    一老者捅咕老青，後者記錄頁都要翻爛了也沒找到對方的信息。
    “姐姐，我知道哪裏有門，我帶你去！”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帶著一幫孩子走到芫華跟前。
    “那你想要什麽？”
    男孩指了指地上的糖果紙，“我就想要這個，你…有嗎？要是沒有多的就要一顆也行，我妹妹還沒吃到。”他的聲音越說越小，身後還跟著一個四五歲揪著他衣角的小女娃。
    她大眼睛怯生生看向的芫華，見對方看她，害羞又靦腆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造孽啊——”
    “走吧，你們帶我去，每人都有份。”
    十幾個孩子領著芫華在有些狹窄的通道中穿梭，據小孩們回答，這裏所有的通道都是相互連接的，隻要能夠找到正確路線不迷路就可以去往所有活潑居住點。
    不知道繞了多久，孩子們終於停下，他們紛紛貼著牆壁給芫華讓路。好不容易走到前方，芫華眼角抽了抽，差點心梗。
    誰能告訴她，到底是誰那麽有閑情雅致用石頭刻了個門出來？
    但答應孩子們的東西不能少，她在寬大的袖擺中掏啊掏，掏出一桶棒棒糖。在孩子們期待萬分的眼神中，每人分得一根，剩下的塞回袖擺。
    【哈哈哈哈哈——】
    分到糖果大家都很開心，其中有幾個小孩貼過來想抱芫華，“雷鋒姐姐，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謝謝你。”
    “雷鋒姐姐，你好漂亮……”
    “雷鋒姐姐……”
    芫華：“……”要不然你們把手從我袖口挪開再誇呢。
    【哈哈哈哈哈——】
    她的三項技能：情感觀測、情感模擬、情感抽離在修真界其中兩項自動觸發，這就導致此刻她想忽略這幾個圍住她的孩子的想法和情緒都難。
    尤其是又有了他們六項能力——治愈、溝通、淨化、調節、伸縮、平衡。簡直是無往不利，隻除了那群老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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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芫華摸了摸他們幾個的腦袋，接著把糖果桶放到了地上。
    “你們叫什麽名字啊？”
    “小豆。”
    “球串。”
    “糞撬兒。”
    ……
    他們全都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大部分孩子連個正常的名字都沒有。她剛才看到門的時候是有些許哭笑不得，但他們為了一顆糖果走了那麽久，就算是錯的也該有辛苦費。
    更何況，這確實是門。
    “來，你們平分掉，不過在這之前，你們先聽我說兩句行不？”
    十幾顆小腦袋乖巧點頭。
    “第一句：我相信你們都是好孩子。第二句：你們也要相信自己是好孩子。好了，分糖果吧！”
    空中飄蕩的那股惶恐不安與夾雜渴望的情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芫華讀不懂的複雜情感。
    芫華一怔，她發現自己也進入了邏輯怪圈，又或者思維慣性。先入為主的認為小孩子就沒有複雜的情感，此刻她被現實啪啪打臉。
    “雷鋒姐姐……對不……唔？”
    他們一開口就被芫華捂住了嘴巴，“不要說對不起，姐姐相信你們。”她才剛說完，小孩們哇哇大哭。
    “我？啊？這是？”難不成她是什麽先天惹人哭聖體嗎？否則怎麽遇到她的人老是哭？
    拜托，別哭了，她真的不會哄孩子啊喂。
    “雷鋒姐姐，嗚嗚——嗝～我也想要一個好聽的名字。”先前芫華給柳歲安取名的時候，這個叫糞撬兒的男孩聽到了。
    “好，來來來，誰想要名字的都舉手！”
    沒有一絲絲遲疑，十幾個哭的眼淚鼻涕糊滿臉孩子齊齊舉了手。
    “那好，你們站好，我一個個來。”
    “你叫無憂，下一位。”
    “你叫惜姀，下一位。”
    “你叫蘇琞，下一位。”
    “銘陽，下一位。”
    “水岺，下一。”
    “穆邶，下。”
    “長贏，下。”
    “栢埜，下。”
    “岫褚，下。”
    “嫤繁，下。”
    一口氣取了十一個名，正要觀察剩下的男孩和他妹妹，就聽他道，“姐姐，我，可不可以用你的名字？”
    男生小心翼翼的看著芫華，像是覺得自己有些冒犯，解釋道，“我就是覺得姐姐的名字很好聽，我想……”
    “可以啊，那你就叫雷鋒好了，隻一件事，叫這個名字就要和姐姐一樣，要做好人好事。”
    雷鋒鄭重點頭，表情十分嚴肅認真。
    “還有你妹妹，就叫你嫦姳，可以嗎？”小姑娘大眼睛眨巴兩下，依舊沒有說話。
    “姐姐，我妹妹……她，不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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