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四年冬，黃州議事廳內炭盆燒得通紅，卻驅不散滿室凝重。夜鳶統領陳達拚死送回的新軍情，使得議事廳內的眾人不得不重新評判自己的戰略選擇。如果說沒有陳達送回的情報之前，太平軍隻能在攻取荊門和守住黃州之間二選一的話，那麽新的軍情就給了太平軍第三條路戰略大轉移到陝北開辟新天地。
    然而叛徒的出現，陳達的被伏擊使得“麻城空虛” 的情報真假存疑。
    究竟是官文拋出的誘餌，還是太平軍登天的階梯？
    蕭有和捏著染血的密信，目光掃過地圖上麻城的標記，信紙上 “麻城空虛” 四個字被陳達的血漬暈染得模糊不清。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編輯過的兵法書籍，那些紙上談兵的謀略在此刻竟如此沉重。
    “諸位，麻城守備不足千人，且蘄黃四十八寨願助我們一臂之力。若取麻城，進而北上商城，可直插豫陝，為我們進軍陝北打開通道！” 他將密信輕輕放在案幾上，背手踱步。“大家談談想法吧。”他深知決策失誤就會需要十萬太平軍將士用生命買單。
    堵王黃文金望著蕭有和踱步的身影，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這稚氣未脫的年輕人，經曆血與火的磨礪，現在竟要獨自扛起千鈞重擔，承受本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巨大壓力了。
    想到這裏，這位作風穩健，以防守見長的老將緩緩說道：“蕭軍師，荊門乃兵家必爭之地，其北連襄陽，南控荊州，西可策應宜昌，得荊門方能掌控江漢，進可攻退可守，這才是我們立足之本！而麻城情報虛實難辨，貿然行動恐入圈套。” 他這話裏委婉地勸蕭有和慎重。
    遵王賴文光劇烈咳嗽著，用手帕捂住嘴，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待喘息稍定，他沙啞著嗓子道：“堵王所言極是。荊門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嶽飛抗金、李自成鏖戰承天府，哪一場大戰不圍繞荊門展開？而商城雖地處豫皖鄂交界，戰略意義卻遠不及荊門輻射廣泛。”
    蕭有和凝視著跳動的火焰，良久才道：“話雖如此，可麻城守備薄弱是眼前良機。我們若強攻荊門，官文的援軍定會從襄陽、荊州等地火速趕來，屆時腹背受敵。但取麻城，再圖商城，可避其鋒芒，利用地形和蘄黃四十八寨的協助，說不定能出奇製勝。”
    輔王楊輔清猛地站起，拍案道：“生死存亡，豈能因噎廢食！當年在永安，我們不也是以少勝多？麻城若真空虛，便是天賜良機。我讚同蕭軍師的計劃！” 他那雙眸子似要噴出火來，滿是衝勁。
    對於輔王的意見洪天嬌是支持的，但她也讚同老將黃文金要慎重的意見。
    思慮再三，她將案上的密信緊緊攥在手中：“夜鳶的李蓉發統領也傳回了荊門清軍的情報，且看這城防，南薰門、鳳鳴門皆是宋代夯土所築，清軍又增設了三層箭樓，雖然糧草儲備充足，但其兵力和防禦能力已加倍增強。攻打荊門應該是官文老兒所願。”
    賴文光眉頭緊鎖，摩挲著胡須：“可商城地處中原，清軍防禦雖弱，但周邊州縣援兵能迅速集結。若不能速戰速決，一旦陷入持久戰，我們糧草不足、兵力劣勢的問題便會暴露無遺。”
    楊輔清卻猛地拔出佩劍，劍鋒在炭火映照下泛著寒光：“風險與機遇並存！清軍定想不到我們會放棄荊門轉而北上，隻要能拿下商城，越過荊紫關，陝北便是一片新天地！”
    洪天嬌握緊腰間短刃，沉聲道：“我願領夜鳶再探麻城，查清虛實！隻為戰略轉移探出一條血路。”
    賴文光則撫著下巴上鋼針似的胡須，眼中精光閃爍：“蕭軍師，夜鳶雖在陳達統領一事上受挫，但並未見到陳統領的屍體。不如遣人再往麻城暗中查探虛實，若確如情報所言，再行轉移也為時不晚。” 他話語間透著謹慎，卻也帶著幾分果決。
    蕭有和望著眾人爭執不下的模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案幾邊緣的裂痕。議事廳外寒風呼嘯，似要將這搖搖欲墜的決策吹得粉碎。
    這時洪天嬌清了清嗓子道“可否先遣小股精銳，佯裝主力西進荊門，迷惑清軍，實則暗中觀察麻城情況。” 她的提議，似為這僵局打開一絲可能。
    "就依洪統領與賴王所言。" 蕭有和抬手止住爭論，目光掃過眾人緊繃的臉龐，"明日寅時，楊輔王率五千精兵佯裝西進荊門，沿途大張旗鼓；洪統領親率夜鳶精銳，喬裝入麻城探虛實。" 他將染血的密信揣入懷中，燭火在他眼底跳躍，"三日內無論結果如何，大軍必須做出決斷。"
    黃文金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重重歎了口氣。楊輔清將佩劍重重入鞘，利刃摩擦劍鞘的聲音。洪天嬌握緊腰間短刃行禮，發絲間還沾著未化的雪粒。蕭有和望著地圖上蜿蜒的大江，忽然覺得那不再是江河，而是十萬將士的血脈，正隨著他的每一個字汩汩流動。他不禁想起了忠王李秀成，當年初見忠王時場景，忠王背手凝視地堡城的樣子如今曆曆在目。
    “我將親去天堂寨會會那馬寨主。”
    蕭有和此言一出，廳內眾人皆是一震。黃文金急得咳嗽連連：“軍師萬萬不可！如今敵暗我明，您身為全軍主心骨，豈可涉險？” 楊輔清也跨步上前，衣袍帶起一陣罡風：“若有閃失，軍心必亂！派他人前往即可！”
    洪天嬌卻目光閃動，她深知蕭有和的考量 —— 唯有親自與馬有田麵談，才能敲定蘄黃四十八寨相助細節，也能借勢探查情報真偽。她也上前一步道：“我率夜鳶精銳沿途護衛，定保蕭軍師周全！”
    蕭有和擺擺手，目光堅定如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荊門與麻城虛實難辨，唯有爭取到蘄黃四十八寨這關鍵助力，才能破局。” 他伸手輕輕撫過地圖上天堂寨的標記，然後握拳砸在那上麵“三日後，無論麻城探查結果如何，我在天堂寨等諸位消息。” 議事廳內，燭火忽明忽暗，映照著眾人緊繃的麵容，一場關乎生死的博弈，已然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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