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三重臣各謀出路 豫南地戰雲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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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江寧總督府的書房內一片靜謐,唯有窗欞外的江水拍岸聲,似在訴說著時光的靜好。曾國藩已被清廷任命為兩江總督,他身著素色長衫,枯坐在案前,手中把玩著一方端硯,眉間蹙著淡淡的川字紋,顯是心中有事,難以定奪。
    便在此時,外頭的護院忽而腳步匆忙,緊接著,便有人聲嘈雜響起。曾國藩抬眸,眼底掠過一絲不耐,剛要開口斥責,門外已傳來自家幕僚的稟報:“大人,前線急報!”
    曾國藩心中一緊,什麽急報能急過自己靖港之敗?等那幕僚進得屋內。他反倒不急了,緩緩起身走到窗邊,目光穿透夜色,望著江麵忽明忽暗的漁火,良久才沉聲道:“何事?”
    此時,那幕僚也知道了自己先前的孟浪,躬身小心將急報雙手呈給曾國藩。
    曾國藩接過那封從千裏之外的戰場遞來的信函,觸手處,薄紙竟透著幾分沉重。他屏息拆開,雖有心理建設,但急報上寥寥數語,卻如平地驚雷,直炸得他心湖驟起波瀾——僧格林沁,於陣前殞命。
    刹那間,拿著急報的手微微顫抖,繼而,他緩緩踱步,終於他再次在窗前站定,掀起那方遮月簾。月華傾灑而入,映照出他斑白的鬢角,在這微涼的春夜,頓生幾分蕭索意味。
    自己剛渡過刺馬案的旋渦,坐到了兩江總督的位置,想著一展心中抱負,卻未曾想,這局勢竟會這般急轉直下。僧王戰死,恰似敲響了滿清武力的喪鍾,也催促著漢臣們必須挑起更重的擔子。曾國藩心底,既有對撚軍、太平軍聯軍愈發強盛的憂慮,更有對朝廷後續舉措的揣測,此刻,皆如亂麻般糾纏。
    他素來行事謹慎,深知此刻萬不可輕舉妄動。雙眼微闔,腦海中思量著,適才從急報外附帶的戰況小結裏看到的撚軍動向,還有太平軍殘部的最新部署。良久,長歎一聲,轉而吩咐身旁的親信:“速去請趙烈文來,就說有要緊事商議。”
    待趙烈文風塵仆仆地踏入書房,曾國藩已重新回到案前,端坐如鬆。他將那封急報輕輕推至對方麵前,率先開口道:“醇郡王信中所言,僧王戰死,朝野震動。你且說說,這局勢該如何應對?”
    趙烈文垂首看完信函,眸光一凝,直起身來:“大人,此乃天賜良機。滿人親貴接連失利,漢臣雖受忌憚,可當此危局,朝廷別無他選,必然要依仗我等扭轉戰局。此時,大人的湘軍雖已大部裁撤,但威望仍在,隻需稍作呼應,各方勢力必會紛紛響應。”
    曾國藩聞言,眼中精光乍現,卻又很快隱沒。他深知趙烈文所言非虛,隻是,過往與太平軍、撚軍的恩怨糾葛,以及朝堂上那些陰晴不定的目光,皆是他不得不考量的變數。於是,他沉默片刻,低聲問道:“那依你之見,我當如何布局?”
    趙烈文見狀,心中了然,當下便從兵力調配、糧草籌備到與各方聯絡等多方麵詳細論說,條理清晰,每一處關鍵處都不忘提及過往曾國藩的用人之道與行事風格,力求契合其心意。
    曾國藩聽罷,時而頷首,時而蹙眉,待趙烈文說完,沉吟半晌,才緩緩吩咐道:“你且先下去,照這思路擬出一份詳盡文案,我需仔細斟酌後,再作決斷。”
    望著趙烈文離去的背影,曾國藩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那月色似乎愈發皎潔,照得庭院中的花木影影綽綽。他知道,這一夜,怕是又要無眠了。
    與曾國藩的老謀深算不同,李鴻章接到消息時身在廬州府。
    廬州府內尚未從拂曉的寧靜中蘇醒,李鴻章的府邸正廳卻已燃起熊熊炭火,暖黃的火光映照在李鴻章的金絲楠木桌案之上,滿是褶皺的奏折與各地的戰報散布其間,似在無聲訴說著亂世的紛擾。
    侍從快步上前,手中輕托著一封竹筒火漆信函,行至李鴻章跟前,躬身稟道:“大人,來自京師的密信。”
    李鴻章擱下手中正在批改的文案,雙手接過信函,信封上熟悉的筆跡令他神色微凜——這是他布在京中密探的慣用標識,專遞朝廷與各方勢力的最新動態。
    拆開信封,僅一眼掃過,李鴻章的瞳孔驟然收縮,指節因用力捏信紙而泛起青白。僧格林沁的死訊,如一顆投入死水的巨石,在他心中激起千層浪濤。他深知,這位滿清親王的隕落,不僅意味著朝廷急需新的統帥收拾殘局,更預示著滿漢勢力的天平正悄然傾斜。
    李鴻章素來敏於察勢,他深知自己苦心經營的淮軍雖暫居後方休整,但憑借其精銳之名,已然成為朝廷眼中的可恃之師。隻是,過往湘軍的興衰盛敗,以及恩師曾國藩在朝堂上如履薄冰的處境,都被他細細思量在心。
    將密信小心收入袖中,李鴻章沉聲吩咐身邊的親隨:“速去請潘鼎新、吳長慶前來,本官有要事相商。”
    待到潘鼎新與吳長慶先後踏入廳堂,李鴻章也不寒暄,徑直將那封密信遞與二人。二人看完後,皆麵色凝重,潘鼎新率先開口:“大人,這可是讓咱淮軍獨掌豫南戰局的大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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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長慶亦連連點頭,補充道:“是啊,大人。如今滿族親貴威望掃地,朝廷必然要倚重漢臣。咱們淮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隻等大人一句話,便可星夜馳援豫南。”
    李鴻章聞言,心中暗自盤算。誠然,潘鼎新所言不虛,但恩師曾國藩在湘軍裁撤後,仍把控著兩江的軍政大權,且與自己淵源頗深。若此時貿然發難,不僅有違師徒情分,更會引得朝野非議。他思忖片刻,緩緩起身,背著手踱步至窗前,望著外頭漸露曙光的天際,語重心長道:“剿撚之事,非同小可。咱淮軍雖強,可孤軍深入豫南,難免會陷入撚軍與太平軍殘部的合圍。再者,曾公於咱有恩,此時更需同仇敵愾。本官之意,先遣精兵暗中援助蕭有和,穩住撚軍鋒芒,同時上書朝廷,表露我淮軍願為主力的決心。待時機成熟,再行下一步謀劃。”
    潘鼎新與吳長慶對視一眼,雖有不甘,卻也知曉李鴻章這一決策的穩妥之處。當下,二人齊齊抱拳,應諾遵命。
    李鴻章見狀,微微頷首,旋即轉過身來,重新坐回案前,提起朱砂筆,飽蘸濃墨,在奏折上洋洋灑灑地書寫起來,每一筆每一畫,都似在勾勒著淮軍未來的宏圖偉業。
    如果說曾李二人對於增格林沁的戰死各懷心思,那麽左宗棠對於這消息的反應就相對積極。
    鄂豫贛邊境的官道上,左宗棠的馬車正沿著崎嶇山路顛簸前行。車外塵土飛揚,戰馬嘶鳴,車內的左宗棠卻穩如泰山,正就著一盞油燈,批閱著堆積如山的軍報。
    正當他為太平軍餘部在豫鄂交界處的頻繁活動而蹙眉時,車帷外忽而傳來親兵的高呼:“左帥,緊急軍情!”
    左宗棠擱下朱砂筆,揮手掀開車簾,便瞧見一名風塵仆仆的斥候,懷揣著血色加急的書函,跌跌撞撞地奔至車前。
    斥候顫抖著手,呈上書函,左宗棠三兩下拆開火漆封印,展信細讀。刹那間,他那張冷峻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神情,似有憤懣,又藏著幾許決絕。
    合上信函,左宗棠將它往懷中一揣,對著親兵沉聲道:“傳令三軍,加速行進。"回頭又對自己的心腹愛將劉典說:“本帥要即刻進京。克庵可領全軍繼續前往豫南。”劉典躬身應了不提。
    馬車再次啟動,速度比先前更快幾分。隨著車輪滾滾壓過黃土官道,左宗棠的思緒也飄回了數日前與部下的密談。當時,他還為如何徹底肅清太平軍餘孽而憂心,未曾料到,局勢竟會因僧格林沁之死而急轉直下。
    左宗棠深知,自自己在陝甘平叛立下大功後,朝廷雖表麵上嘉獎不斷,實則對自己這位手握重兵的漢臣愈發忌憚。而今,僧王戰死,朝廷急需能臣幹將平定豫南亂局,這恰是證明自己忠誠與能力的絕佳時機。
    他雙手緊握車窗邊緣,指節泛白,心中暗下決心:“這回,定要讓那些滿洲貴族瞧瞧,咱漢臣不僅能戡亂平賊,更能為這搖搖欲墜的大清撐起一片天!”
    臨近正午,馬車終於抵達豫南轉運驛站。左宗棠顧不得休整,馬隊疾馳,卷起漫天塵土,似要將那戰亂的陰霾悉數驅散。
    行進途中,他不斷將沿途所見所聞與戰報進行比對,暗中推演著撚軍與太平軍可能的合流路線,以及清軍現有的防線上存在的薄弱環節。他的腦海裏,已然勾勒出了一幅詳盡的作戰圖景,就等入京麵聖時,將這全盤謀劃呈於聖上禦前。
    臨近黃昏,京師的輪廓終於映入眼簾。左宗棠勒馬遠眺,望著那巍峨的城牆與宮闕,在斜陽餘暉下更顯蒼涼。他深知,此行入京,前路未必平坦,但為了剿滅撚軍、太平軍,為了大清的社稷江山,他必須披荊斬棘,闖出一條血路來。
    入城後,左宗棠顧不上歇息,直接前往兵部遞上拜帖,求見當值的兵部尚書。恰逢兵部尚書奉旨徹查僧格林沁戰敗一事,正急需各方消息,當下便將左宗棠迎入府邸密談。
    二人分賓主落座,左宗棠開門見山道:“下官聞聽僧王殉國,心急如焚。撚軍與太平軍餘孽合流,局勢已然危殆。下官一路疾馳而來,隻為麵聖奏明西線兵力調配事宜,同時陳明我軍願調撥精銳,馳援豫南戰場。”
    兵部尚書聞言,麵色微變,既驚於左宗棠的迅速反應,又憂慮其兵馬調動可能引發的朝堂爭議。他思忖片刻,拱手道:“左帥忠心可鑒,隻是此刻朝廷正亂作一團,兵權調動尤須慎之又慎。還請左帥稍作歇息,待明日早朝,老夫替你通傳聖上。”
    左宗棠微微頷首:“既如此,那就叨擾大人了。不過,下官還有一事相求,盼大人能速速安排西線糧草轉運,確保我軍出征時後勤無憂。”
    兵部尚書忙不迭地應承下來。左宗棠這才起身告辭,回到客棧,披星戴月地與隨行幕僚商討次日麵聖時的奏對細節,直到深夜。
    這一夜,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三人皆未入眠。他們在各自的府邸、營帳、客棧之中,或獨自沉思,或與心腹密謀,卻都在為這驟變的時局謀篇布局。而此刻,豫南大地之上,撚軍與太平軍聯軍的營火仍在燃燒,仿佛也在等待著,這三個關鍵人物的下一步抉擇,將如何改寫這片土地的命運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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