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東郊感覺自己的左臂像是被人活生生撕下來了，火辣辣的疼。他低頭看了一眼，鎧甲已經被炸得破破爛爛，露出的皮膚上全是被彈片劃傷的血口子，鮮血正順著手臂往下滴，在泥沼中暈開一片暗紅。坐騎早已被炸得血肉模糊，半截馬腿還陷在泥裏，腸子拖在外麵，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弟兄們，結陣！" 牛東郊嗆咳著指揮，聲音裏帶著血沫。他的親兵們圍繞在他周圍，每個人的腿都陷在沒膝的泥沼裏，動彈不得。蘆葦蕩裏的火借著風勢，呼呼地往前竄，火星子直往他們身上掉，落在鎧甲上發出滋滋的響聲，落在皮膚上就是一個燎泡。
    一個士兵突然慘叫一聲，泥沼中的淤泥似乎活了過來，一點點往他胸口漫去。他拚命掙紮，雙手在空中亂揮，卻隻是讓自己陷得更快。"大人，救我！" 他望向牛東郊，眼中滿是恐懼。
    牛東郊想要伸手去拉他，可自己的腿也被死死困住，根本動不了。他眼睜睜看著那士兵被淤泥一點點淹沒，最後隻剩下一隻掙紮的手，也漸漸沒入泥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可他沒時間悲傷，長毛的火槍又響了起來，子彈擦著他的耳邊飛過，在泥沼中濺起水花。
    "狗娘養的！" 牛東郊罵了一聲，從腰間拔出佩刀，握在右手裏。雖然左臂使不上勁，但他還有右手，還能殺敵。他抬頭望向對岸，隻見黃矮子正站在一塊高地上，舉著望遠鏡往這邊看，身邊幾個長毛士兵正擺弄著一門連珠炮。
    就在這時，郭茂林帶著援軍轉過了山彎。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緊：整片蘆葦蕩都在燃燒，濃煙滾滾，遮蔽了天空；灘塗中，無數清軍士兵被困在泥沼裏，有的在掙紮，有的已經被淤泥淹沒，隻有少數人還在堅持戰鬥；對岸，長毛的火槍和弓箭不斷射來，每一次齊射，都有幾個士兵倒下。
    "將軍，怎麽辦？" 副將勒住馬，大聲問道。
    郭茂林盯著對岸的連珠炮，隻見它正在緩緩調整方向，炮口對準了灘塗中還在掙紮的士兵。他知道，一旦這炮一響，彈雨傾瀉過來，又會有不少弟兄喪命。"分兵！" 他果斷下令，"你帶兩營人去滅火，用河水潑，用泥土蓋，無論如何不能讓火勢蔓延到泥沼區！剩下的人跟我進攻對岸，摧毀那門連珠炮！"
    "將軍，泥沼難行，我們的騎兵根本施展不開啊！" 副將有些猶豫。
    "少廢話！" 郭茂林瞪了他一眼，"長毛的連珠炮沒多少彈藥，剛才信使說他們還得省著用，現在正是他們換彈的時候，機不可失！" 說完，他一馬當先，朝著灘塗邊緣衝去。
    清軍士兵們跟著郭茂林，踏入了灘塗。泥沼立刻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戰馬的蹄子剛踩進去，就陷了半截，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步兵們更是苦不堪言，泥漿灌進了鞋子，緊緊地吸住他們的腳，每走一步都要費好大的勁。
    對岸的黃矮子看到清軍衝了過來，冷笑一聲："來得好！" 他轉身對身邊的長毛士兵喊道："開炮！給我往人堆裏打！"
    連珠炮發出爆豆般的響聲，一道火舌，如同一條閃光的皮鞭，子彈拖著白煙，朝著清軍人群飛來。郭茂林瞳孔驟縮，大喊一聲："散開！" 話音未落那條皮鞭就在人群中橫掃而過，飛濺的彈片和泥漿四處橫飛，幾個士兵當場被打倒，慘叫著在泥沼中翻滾。
    "別停！繼續衝！" 郭茂林吼道，自己的馬卻因陷入泥澤而步履艱難，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泥沼裏。他穩住身形，狠提韁繩，雙腿狠夾馬腹，戰馬艱難的繼續往前衝，郭茂林手中的佩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清軍士兵們頂著炮火，艱難地在泥沼中前進。終於，有人接近了對岸的高地。長毛士兵們見清軍衝了過來，紛紛端起火槍射擊。子彈呼嘯著飛過，又有幾個士兵倒下，但剩下的人毫不畏懼，踩著泥沼，揮舞著兵器，奮勇向前。
    牛東郊在泥沼中看到援軍來了，精神一振。"弟兄們，援軍到了，殺出去！" 他大喊一聲，帶著身邊的親兵，拚命地往岸邊挪動。雖然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但希望就在眼前，他們不能放棄。
    黃矮子見清軍已經衝上岸邊，準備和自己的部下近身肉搏，他心裏叫了聲“來得好！”。他知道，連珠炮在近距離戰鬥中根本發揮不了作用，而自己的士兵擅長的是遠程攻擊，一旦被清軍近身，就隻有挨打的份。"撤！" 他當機立斷，下令撤退，"把連珠炮帶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長毛士兵們接到命令，開始有條不紊地撤退，隻留下少數人斷後。郭茂林見連珠炮被撤走，也不追趕，而是帶著人衝向灘塗，救援被困的士兵。
    火勢在副將的指揮下，也得到了控製。士兵們用河水潑，用泥土蓋，終於將大火撲滅。灘塗中，幸存的士兵們被一個個拉了出來，牛東郊也被幾個親兵抬到了岸上。
    "老郭，你來得太及時了。" 牛東郊勉強笑了笑，聲音虛弱，"要不是你，弟兄們都得交代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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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茂林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別說這些了，先好好養傷。這次我們中了長毛的計，以後可得多留個心眼。"
    他轉身看著滿地的屍體和廢墟，心中一陣絞痛。這次戰鬥，清軍傷亡慘重，但好在救出了牛東郊和大部分士兵，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將軍，長毛撤退時留下了一些東西。" 一個士兵跑過來，呈上一個木盒。
    郭茂林打開一看，裏麵是幾枚未使用的手榴彈。他拿起一枚，仔細端詳，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牛東郊看他研究得仔細，就在一旁說：“我聽長毛叫這玩意叫手榴彈，邊看小，厲害得很！”
    郭茂林暗想：這麽個黑不溜秋的圓疙瘩，還帶著一根長辮子，居然就有如此威力，長毛有了這等殺器，以後的戰鬥隻會更加艱難。但他也知道，長毛的手榴彈數量有限，隻要他們能抓住時機，還是有勝算的。
    "傳令下去，清點傷亡，整頓軍隊，今晚就在這裏紮營。" 郭茂林下令，"明天，我們要給長毛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我大清軍隊不是好欺負的！"
    夜幕降臨，金蘭山籠罩在一片黑暗中。灘塗上，篝火星星點點，受傷的士兵們在呻吟，完好的士兵們在警戒。郭茂林坐在帳篷裏，看著手中的地圖，腦海中回想著今天的戰鬥。他知道，這隻是開始，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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