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甫兄，湖廣糜爛至此，非兄台出山不可。” 寶鋆將茶盞輕輕一放，聲音中透著凝重，“太後已在養心殿多次問及湘軍還能戰否，還說唯有你能收拾這爛攤子。”
    胡家玉緊接著補充道：“撚太聯軍連破黃州、麻城，湖廣稅賦大半斷絕，朝廷實在等不起了。”
    曾國荃摩挲著案上的湘妃竹扇，扇骨上 “克複金陵” 的刻痕猶在，他的眼神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當年湘軍入城時的金戈鐵馬。當年兄長曾國藩怕朝廷忌憚，主動裁撤嫡係湘軍吉字營，導致湘軍戰力大不如前。後來兄長受命督師圍剿太平餘孽蕭有和時，頗多掣肘，淮軍隻聽李鴻章的話，而楚勇隻唯左宗棠之命是從，這都是吃了沒有嫡係部隊的虧。
    曾國荃突然抬頭，眼中精光一閃：“我要練新軍。舊湘軍的底子還在，隻要給我時間。”
    這話讓寶鋆和胡家玉對視一眼 —— 裁撤湘軍本就是朝廷忌憚漢臣的手段，如今再建新軍，談何容易？但形勢比人強，二人隻能匆匆回京複命。
    三日後，招募告示貼滿湖廣各地。武昌城的茶館裏炸開了鍋。
    “聽說曾九帥要重起湘軍？” 有人驚訝地問道。
    “別做夢了，當年打下江寧城的精銳早散了。” 另一人不屑地回答。
    然而，當裁汰老兵李長發拄著拐杖來報名時，身後竟跟著十幾個年輕人。李長發聲如洪鍾：“我這條命是曾九帥給的！長毛燒了我家祠堂，砸了城隍廟，這筆賬該清了！” 他將十幾個年輕後生交到募兵司馬手裏說：“大人好好操練他們，別讓他們給咱湘軍丟臉。” 他的吼聲震得屋簷上的積塵簌簌落下。
    選拔軍官的校場上，曾國荃親自考核。他盯著跪在麵前的副將王鬆林，突然發問：“若遇撚軍騎兵突襲，你如何應對？”
    王鬆林額頭沁汗：“卑職會......”
    “錯！” 曾國荃猛地一拍桌案，“撚軍飄忽如鬼魅，你還按老法子排兵布陣？去把《曾文正公治兵語錄》抄十遍！” 這番殺雞儆猴，讓在場將領個個脊背發涼，當年那個讓長毛膽寒的曾剃頭又回來了。回到住房的曾國荃卻高興不起來，沒有合格的將領兵馬來了也練不好。就在他憂心忡忡的時候，一個意外的情況使得他的問題得到了解決。
    原來，曾國荃奉旨募兵的消息傳也到了六安李鴻章的大營。
    得到曾國荃募兵消息的彭毓橘和郭鬆林一合計，決定去找李鴻章辭職。
    此時，兩人正跪在李鴻章的帥帳內。
    “卑職無能，願領罪責。” 彭毓橘的聲音裏帶著不甘。自當年曾國藩裁撤湘軍，將他們歸到李鴻章的淮軍麾下，他們本指望在淮軍中能繼續一展才學，卻沒想到在與蕭有和部太平餘孽作戰中屢屢受挫。李鴻章的戰術穩重，每戰必以火器壓製，然後全軍突擊。這戰法在對付汪海洋和李世賢等賊酋時有效，但在與蕭有和的對陣中卻難敵其遊擊戰法。李鴻章雖未明說，但彭毓橘和郭鬆林心裏清楚，自己在淮軍中已無前途。
    “起來吧。” 李鴻章把玩著翡翠扳指，“曾國荃在湖廣招兵，你們若想去，我不攔著。” 他這番話看似大度，實則早想擺脫這兩個 “刺頭”，“隻是你們的麾下卻不能帶走。”
    彭郭兩人對視一眼，知道這是對方的底線，便叩謝李鴻章大量，退出了營帳。兩人一商議，去投曾國荃不能沒有兵，於是決定各自回鄉，招募鄉黨組建嫡係，以實際行動支持曾國荃。
    當彭、郭二人出現在武昌時，曾國荃快步迎出轅門。“賢弟們來得正好！” 他緊緊握住兩人的手，“新湘軍正缺能打硬仗的將領。” 又見兩人各自招募的湖南籍士兵，其中多有當年的老湘軍，頓時喜出望外，這可真是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嫡係部隊有了。
    當晚，三人在燈下展開輿圖。彭毓橘指著撚軍活動區域：“九帥，這些流寇慣於分兵襲擾，我們得......”
    郭鬆林接話道：“用老湘軍的 ‘結硬寨，打呆仗’？”
    曾國荃笑著搖頭：“這次我們要變！”
    他想起了兄長曾國藩知道他受命募兵出山，特意寫給他的信。自己這個兄長對自己可是真沒得說。要變就從名字開始變起吧，他想著就說出來：“咱們的軍隊就叫新湘軍！”
    “新湘軍！”彭，郭兩人都覺得這名字好。
    於是，訓練場上就出現了這樣的場景，在老兵的督促下新兵們叫苦不迭但又不敢懈怠。他們天不亮就開始負重跑，烈日下練拚刺，而晚上新湘軍的將校們還要學戰術推演。
    曾國荃手持藤條巡視，麵對著一眾將校道：“當年我們打安慶，三天三夜不合眼！打江寧鏖兵經年，你們這點苦就受不了？” 有士兵私下抱怨，結果第二日就被當眾杖責二十。漸漸地，軍營裏再無嬉鬧聲，隻有整齊的步伐和喊殺聲。
    三月時間一晃而過，新湘軍已經成軍。此時曾國荃的麾下武有唐文植記名提督）、席道勝總兵被革職後投曾國荃）、朱南鈐水師將領）、彭毓橘和郭鬆林，文有湖南湘潭人王闓運、彭壽頤曾國荃的妹夫）、曾紀澤曾國藩長子），麾下有士卒十八營，軍容鼎盛。
    然而，人的問題解決了，新湘軍的資金問題卻又如烏雲壓頂。朝廷撥下的軍費杯水車薪，曾國荃不得不親自拜訪武昌首富。
    “張老板，您的綢緞莊上個月被逆匪燒了三間鋪子吧？” 曾國荃開門見山，“捐餉助軍，日後我保你生意做到漢口。”
    在曾國荃的軟硬兼施下，富商們紛紛解囊。軍械方麵，他請出當年湘軍的老工匠，日夜趕製改良後的抬槍和劈山炮。
    這邊剛剛理順了新湘軍的內部問題，清廷官場陋習帶來的麻煩卻又接踵而至，一股暗流在暗處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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