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虞城這邊，送走了歸德府的使者，縣衙大堂內凝重而激昂的氣氛中隱隱透出一股不寒而栗的緊迫感。 李蓉發背靠在太師椅上，目光如炬地盯著牆上的地圖，那是一幅略顯陳舊卻又被反複摩挲的地圖，上麵用朱砂標出的虞城，此刻似被血色浸潤般愈發醒目。他低沉的話語打破了沉默：“和蕭軍師的七日期限已到，姓李的指李文淵）要來犯了。” 黃矮子猛地將一口酒灌入喉中，酒液順著他粗獷的下巴滴落。他抹了把嘴，眼裏閃過一絲狂野的光：“來得好！老子正手癢呢！怕他個鳥！”然而，話音未落，他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突然驚覺，“啊耶！隻顧著當這虞城縣令，差點忘了和蕭軍師的約定，罪過，罪過！”他將酒壺重重擱在桌案上，發出一聲悶響，隨即起身，卻又像是被無形的繩索牽絆，重新坐了下去。 李蓉發轉過身，目光與黃矮子交匯，“蓉發兄弟，我們可以一走了之，可剛成立的農會怎麽辦？”他的聲音裏透著一股狠勁，卻又夾雜著擔憂。這農會，是他們用血與汗在虞城這方土地上種下的新芽，承載著百姓的希望，也承載著他們推翻舊世的宏願。 沉默蔓延在大堂內，隻聽牆角的滴漏聲聲，似在催促著什麽。 就在這時，黃矮子猛地一拍大腿，霍然起身，眼中燃燒著決絕的火焰：“罷了，老子就不信這邪！咱不走了，就在這虞城，和姓李的幹一場！”李蓉發眸中精光乍現，剛要接話，卻見黃矮子雙手一撐案幾，俯身對他說道：“不過，這仗要打，得叫咱的兄弟們一起合計合計，這農會的兄弟們，得讓他們有話先說！” 李蓉發微微頷首，嘴角勾起一抹堅毅的弧度：“說得對，這可是咱虞城的大事，咱得聽聽他們的想法。”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盡是默契與堅定。
    隨即，黃矮子大步走向堂外，扯開嗓子高喊：“來人呐！速去召集農會的兄弟們，就說老子有要事相商！” 聲音穿透門楣，直衝雲霄，引得堂外的士兵齊齊抬頭，眼中掠過一絲緊張與期待。而堂內的李蓉發則快步走到牆邊，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張地圖，“兄弟們，咱們要在這虞城，打出一片新天地！”
    不久，農會的骨幹就陸續來到了虞城縣衙的大堂。
    黃矮子，看看人到齊了，就出聲說道：“各位農會的兄弟，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歸德府派了個秀才做使者，要招安咱們。” 說到這裏，他停下來看堂上的農會眾人。
    農會的骨幹們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開始竊竊私語。有的緊握拳頭，恨聲道：“這朝廷真是可惡，想用幾句空話就把我們招安。”這是心裏想著招安也許可以撈著好處的。有的則麵露憂色，皺著眉頭，低聲說道：“這可如何是好，歸德府要發兵，咱們能頂得住嗎？”這是心懷畏懼的。還有的麵露憤怒，雙目圓瞪，卻不吱聲的。不多會，農會中的一位年長者被推選出來說話。
    “小人張大，農會的兄弟們推舉老頭子和統領們說話”這張大滿臉褶皺，花白的辮子被盤在頭頂。他彎腰打拱作揖後繼續道：“兄弟們覺得這兵凶戰危的，如果朝廷能給個出路，承認我等身份，能給個一官半職的，我等接受招安也未必不行。”
    李蓉發將他們的表現看在眼裏，心中知道，這些農民骨子裏對於威權還是懼怕的，也隻有讓他們看到希望，有主心骨，才會成為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
    黃矮子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拍案而起，怒喝：“都給老子振作點！聽好了！姓李的算個屁！有老子在，誰也別想欺負咱農會的兄弟！”
    李蓉發卻沒有他那麽激動，他知道不打消農會中騎牆派的幻想，真打起來他們隻會拖後腿。
    於是，他走到大堂中間站定，說道：“我知道兄弟們都想過安穩日子，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幹這殺頭的買賣？”
    他抬眼掃視農會的人，繼續說道：“我想問問你們大家，豐年時你們盼著多收了三五鬥，盤數著可以給孩子買根紅頭繩，吃頓好飯，可是誰家不是計劃落空，還倒欠東家的錢，欠官府的債！災年時，那家沒有看到過，賣妻賣女還債的經曆？”堂下一時間又響起一片唉聲歎氣聲，這話確實是說到了他們的心裏。
    李蓉發雙手下壓，示意安靜。
    接著說道：“大家想想，這樣的慘劇是怎麽造成的？有沒有想過汗水滴在地上摔八瓣的種地人，卻為什麽吃不飽飯？！”
    張大重重地歎了口氣，道：“哎！這都是莊稼人的命啊！”聲音裏有不甘，更多的是認命。
    黃矮子聽了大聲嗬斥道：“狗屁的命！”
    李蓉發止住了他後，對農會的人說：“黃統領說的話雖粗，但理可不糙。”他看向堂內幾個農會的骨幹 —— 都是些皮膚黝黑、手上長滿老繭的農民，他們眼中有著莊稼人特有的樸實。
    “李文淵想靠武力壓服我們，他錯了。這天下，不是他姓李的，也不是滿清皇帝的，是咱們種田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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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堅定的力量：“鄉親們為什麽支持我們？支持農會？因為農會給了他們土地，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這虞城，不隻是一座縣城，是我們的根，是農會的星火。如果連這都守不住，我們之前做的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李統領說得對！” 一個年輕的農民握緊了拳頭，“俺們剛分了地，還沒種上一季呢，絕不能讓清兵搶回去！”
    “對！跟他們拚了！”
    “守不住虞城，俺們就沒活路了！”
    “黃統領，李統領，你們支個招，俺們跟著幹！”
    群情激憤，黃矮子見狀，也不再咋呼，重重地一拍桌子：“好！既然兄弟們都不怕死，那咱就跟姓李的幹一仗！蓉發兄弟，你說怎麽打，俺聽你的！”
    李蓉發踱步走到牆邊，指著那張手繪的地圖，沉聲道：“李文淵敢來，說明他沒把我們放在眼裏。我們人少，武器差，硬拚肯定不行。但我們有鄉親們，有農會。”
    眾人都看著李蓉發，靜靜地等著他的分析。
    李蓉發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眾人：“清兵人多，我們要揚長避短。第一，加固城防，把能用的石頭、木頭都搬上城牆；第二，發動鄉親們，老弱婦孺先撤到城外隱蔽，青壯年男子拿起鋤頭、鐮刀，跟我們一起守城；第三，”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我們要讓李文淵知道，這虞城，是塊燙嘴的烙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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