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色的紗帳被風輕輕吹動，慕元楨跪在地上，皇帝坐在龍椅上，正舉著奏折，與慕元楨商量南方的水患。
    殿中銅鶴爐裏的龍涎香濃得嗆人，混著藥碗裏苦腥的氣息，讓慕元楨忍不住微微皺眉。
    “近年國庫空虛，恐難支撐此次水患……”
    皇帝的聲音有些虛弱，一邊說一遍咳嗽。
    慕元楨悄悄抬頭看去，皇帝臉上青斑比昨日還重了些，麵色烏青，沒有半點活人的氣息。
    “啟奏父皇，兒臣這些年苦心經營，就是為父皇，為大盛分憂。”
    慕元楨與皇帝商議，用自己私庫的銀兩來賑災，雖然他沒說自己有多少銀兩，但皇帝已經猜到，慕元楨的私庫恐怕是比國庫的銀子還要多的。
    “好啊，朕的一眾子嗣中，唯有你，最得朕心。若不是你身子羸弱，這傳位的詔書，遲早是你的。朕不瞞你，朕曾經寫下兩份詔書，一份就是傳位於你，另一份，就是傳位於六皇子。你且記下，那位昭貴妃用的雖然是邪術，可他能為朕延年益壽，朕不能沒有他，朕……”
    皇帝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圓睜著雙眼，直挺挺倒在地上。
    “父皇！”
    慕元楨撲到龍椅前，皇帝的身軀已經僵硬，身上烏紫，屍身像是已經死去很久，青紫的屍斑顯現。
    此時驚雷炸響，暴雨混雜著冰雹傾盆而下，廊下值守的太監衝進來，被眼前的情景嚇得尖叫出聲，被慕元楨厲聲嗬斥。
    “放肆，禦前失儀，你是不想活了？”
    那太監立即按住自己的嘴，慌亂的跪在地上，拚命的給慕元楨磕頭。
    慕元楨將皇帝的屍身挪到龍椅上，攥著皇帝青紫的手指猛地鬆開，指節因用力過度泛著青白。
    暴雨和冰雹拍打著琉璃瓦的聲響中，慕元楨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目光掃過皇帝滿是屍斑的身體，知道這事過於離奇，必須掩蓋真相。
    “傳旨！”他突然低喝，聲音在空曠的殿內炸響。
    “父皇久病不愈，龍禦歸天。遺詔在此，立即傳召。”
    他頓了頓，語氣寒涼。
    “立即傳太醫院太醫來此，其他人禁止進入殿內，若有半句走漏風聲，讓你全族陪葬。”
    太監聲音慌亂的領旨，踉蹌的走出殿外，將所有護衛婢女太監等一眾人全部撤了出去，隻在院中等候傳召。
    太醫院的太醫匆匆趕來，看到皇帝的死狀，全都不敢吭聲。
    慕元楨穩坐一旁，冷靜的開口提醒。
    “父皇久病不愈，是整個太醫院的失職，如今父皇猝然薨逝，太醫院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太醫院太醫們會在地上發抖，目光掃過龍椅上，皇帝青紫灰白的的麵容，額角冷汗浸透官服。
    慕元楨倚在座位上，指尖慢條斯理摩挲著手上的扳指，聲音冷得像冰：
    “孫院正醫術精湛，該知道如何寫遺詔上的病因。”
    太醫院院正孫鶴齡立即跪拜，顫抖著說道
    “陛下……陛下春秋已高，積勞成疾……”
    孫鶴齡話未說完，朱翊鈞周身變得寒涼，語氣更是冰冷，堪比兵冰霜。
    “積勞成疾？”
    慕元楨冷笑一聲。
    “父皇許久不理朝政，漠北戰事剛平，如何能讓百姓相信父皇的‘積勞’？”
    孫鶴齡癱坐在地，手裏緊攥著張寫滿醫案的卷宗，上麵密密麻麻記載著先帝多年頑疾，他聲音顫抖，換了個說辭。
    “先帝春秋已高，夙夜憂國，病入膏肓仍不肯宣太醫診治。如今龍禦歸天，當立即入殮，以免驚擾聖駕。”
    慕元楨終於滿意，立即下旨：先帝臨禦數十載，宵衣旰食，憂勞萬機，終因積年風痹之症，藥石難醫，龍馭上賓。念及陛下畢生勤政，不欲勞民傷財，免天下臣民素服久喪，僅需百日之內輟樂止宴，以表追思。為保大盛國運昌隆，特賜太醫院和欽天監總理喪儀之事，皆循先帝儉樸之德朕當承先帝遺誌，親賢納諫，安邦定國，以告慰在天之靈。
    太醫院和欽天監眾人心中忐忑難安，這差使分明是要他們將皇帝死後的異狀隱瞞，若有半點走漏風聲，恐怕所有人都要給先帝陪葬了。
    眾人急匆匆處置先帝喪儀，慕元楨立即去找梁知瑜。
    可等他闖進房內，隻看到房中躺著兩具半腐的屍身。
    慕元楨顧不得別的，衝向穿著梁知瑜衣服那件屍首，眼眸震動，全身顫抖不止。
    屍身已經半腐，像是用了什麽藥物。
    “喧太醫院所有太醫來此！”
    慕元楨大吼，他感覺周身血液奔流，口中腥甜，嘔出一口鮮血。
    太醫院太醫們急匆匆趕來，看到慕元楨的模樣，立即上前，卻被慕元楨一把推開。
    “去，去看那具女屍，檢查清楚死因，更重要的是查驗出年齡！一歲都不能有差錯！”
    慕元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雖然屍首穿著梁知瑜的衣服，戴著梁知瑜的首飾，可不一定就是梁知瑜。
    他猜想陌寒雖然已經瘋魔，但絕不會輕易赴死，他們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且深知，此生再沒有重生的機會。
    他不相信，陌寒會殺掉梁知瑜。
    這點，是他明知道陌寒危險，也敢讓陌寒和梁知瑜單獨相處的原因。
    思及此處，慕元楨叫來侍衛和太監，將房內仔細檢查，看是否有暗道。
    陌寒和梁知瑜都沒有走出房間，若屍身不是兩人，隻可能是從暗道逃遁。
    太醫院眾人判定女屍年紀僅為15歲，雖然身形與梁知瑜相似，但年紀不符。慕元楨當下終於安心，隻要梁知瑜活著，就一定能找到。
    與此同時，侍衛發現暗道，慕元楨立即叫來雲驍追查。
    同時著人畫像，全國搜捕陌寒和梁知瑜。
    當晚，就有人向慕元楨告發，昭貴妃此前讓先帝下旨，跟戶部要了許多失蹤人口的戶牌。
    慕元楨猜想，陌寒一定是帶著梁知瑜拿著準備好的戶牌，隱姓埋名去生活。
    他相信梁知瑜絕非是自願跟隨陌寒而去。
    追查戶牌時發現，陌寒是分很多次要的戶牌，無從查起。
    雲驍也回來複命，暗道通往宮外荒野，車轍印眾多，不同方向，已派人一一追查。
    慕元楨一掌拍碎麵前桌案，周身寒氣森森，頗有以前的模樣。
    “查，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找回知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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