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楨的身影立在斑駁的樹影下，俊俏的臉龐在明暗交織的陰影裏，衣袂被風輕輕揚起。
    看著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慕元楨喉間像是被什麽堵住，竟發不出半分聲響。
    兩年多的思念，將他折磨得身心俱疲，他踏遍江南塞北，終於還是找到了林晚棠。
    喉結滾動，慕元楨緩緩邁出一步，走出了陰影，陽光映在他剛毅的眉眼上，那雙映著思念的眼眸，此刻滿含著溫柔和狂喜。
    他張開雙臂，沒有出聲，看著林晚棠快步向他走來。
    時間似乎變得很慢，他能看清楚林晚棠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微小的表情，耳邊隻能聽到咚咚的心跳，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她的。
    林晚棠撞到慕元楨的懷裏，微微閉眼，感受慕元楨胸膛堅定的心跳，就在耳邊跳動，他身上的肌肉依舊緊實，隻是瘦了許多。
    她抬頭，望著眼前人，隻覺眼前一陣模糊，淚水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慕元楨垂頭，看著林晚棠在他懷裏無聲的流淚，突然就留下淚來，淚水傾斜而下，止都止不住。
    這是慕元楨生平第一次痛哭失聲，心底像是破了個口子，所有的眷戀猛的灌進，兩年的孤寂和思念，讓他懷疑，懷裏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知，知瑜。”
    慕元楨嗓音嘶啞，遲疑的叫著林晚棠的名字。
    林晚棠緊緊抱住慕元楨的腰，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三郎。”
    這一聲三郎，讓慕元楨忍不住顫抖，再次痛哭出聲。
    “小魚兒，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慕元楨緊緊抱住林晚棠，感受著懷中的溫熱，終於敢相信這不是夢境。
    林晚棠的發間還帶著淡淡的花香，是他在無數個孤寂的夜晚裏，用來慰藉思念的味道。
    “對不起，我來晚了。”
    慕元楨聲音沙啞，低頭在她發間輕輕落下一吻。
    林晚棠將頭埋在慕元楨的胸前，也痛哭失聲，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卻舍不得鬆開半分。
    “是我的錯，讓三郎擔心這麽久。”
    林晚棠抬起頭，手指輕輕撫在慕元楨的發間，看著他的滿頭白發，眼中滿是心疼和愧疚。
    “三郎受苦了。”
    慕元楨輕撫她的後背，深深呼吸，終於止住了奔流的淚水。
    “是我沒保護好你，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門口的風輕輕吹過，帶著幾瓣飄落的桃花，落在兩人相擁的肩上。
    林晚棠沒出聲，隻緩緩的，輕輕的點了點頭。
    慕元楨高興得全身輕顫，嘴角忍不住的上揚。
    “我們現在就回宮，我按你的喜好重修了宮殿。還有，祖父祖母，我也安置到盛京了……”
    話還沒說完，慕元楨看到了林晚棠眼中的猶豫，頓時心中一緊，試探的問道：
    “你，不想回去嗎？”
    慕元楨不知道林晚棠這兩年經曆了什麽，但他知道林晚棠和陌寒已經用宋寒舟和唐染的名字領了婚書。
    他不知道，林晚棠眼中的猶豫是因為什麽。
    林晚棠放開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抬眸看著慕元楨。
    “三郎，一切的起因，是我與他過去的情愫。這兩年，他待我極好，對我沒有半分逾矩，也為我做了許多錯事。”
    慕元楨有些興奮，也有些緊張。
    “我明白了，小魚兒，你不想對他有任何虧欠是不是？”
    林晚棠點了點頭，慕元楨果然瞬間就明白她的想法。
    “三郎，他的血脈都在倒流，壽命至多也就一年，我想，送他走完這一程。一來，算是還他過往複出的情誼。二來，也免得激怒他再生出什麽事端。”
    林晚棠歎了一口氣，她知道，這些年，許多人命，是因自己而死。
    陌寒的執念，又何嚐不是自己兩生兩世欠下的債呢。
    慕元楨頓時眉頭緊鎖，不喜歡被人威脅，可陌寒的事，他尊重林晚棠的選擇。
    “好，可我不能放你一人陪著他，我也住過來可以麽？一年後，我們一起回盛京，好不好？”
    林晚棠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也好，我也不知我為何想起前塵往事，陌寒以為我還中蠱，所以，就讓瞞著他吧。”
    慕元楨想到林晚棠還要叫陌寒夫君，心裏就不舒服。
    但他知道，這一年，是陪伴，也是監視。
    “好，都依你，我現在就去安排。”
    慕元楨叫來了雲驍，仔細安排了宮中的事，所有奏折都轉送來這裏。
    林晚棠轉進房去，給陌寒熬藥。
    “娘子，我就說你怎麽這麽就沒回來。怎麽可以讓娘子替我熬藥，我可以的，娘子你且回去歇著，我來熬藥煮飯。”
    陌寒麵色慘白，卻還要搶著幹活，不忍讓林晚棠辛苦。
    林晚棠握住他的手，仔仔細細看著上麵大大小小的傷疤和老繭。
    陌寒的手，原本比自己的還柔嫩，隻用來跳舞彈琴的。
    這才兩年，他的手就變得這樣粗，且還不知道，這雙手，為了自己，沾染了多少人血和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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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晚棠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努力裝作平和的樣子。
    “夫君受傷，理應好好休息。陛下同意我們繼續住在這裏，隻是他也要搬來與我們同住。夫君，我已經應下了，你且安心養傷，我來配藥，為你調養延壽。”
    陌寒頓時淚眼汪汪，他不敢想，林晚棠為了自己是怎樣祈求慕元楨的。
    竟能讓慕元楨放過自己，讓自己度過人生最後的這一年。
    “委屈娘子了，我的身體我知道的，娘子不必勞心了。既然他要住過來，想必我們也不用煮飯熬藥了，必然會有婢女侍奉的。”
    林晚棠垂著眸子，不置可否，陌寒繼續說道。
    “娘子，時日無多，我想娘子，再給我彈一曲‘流光’可好？”
    林晚棠扶著陌寒進房，餘光掃過站在院子裏的慕元楨，默不作聲。
    鐺鐺。
    陌寒靠在床邊，林晚棠彈起了‘流光’。
    那曲子，如往常一樣。
    陌寒緊緊握拳，指甲將手上的皮膚都紮破了也不覺得疼。
    他看著林晚棠，又笑又哭，心中暗暗感歎：
    “晚棠啊，你若沒解蠱，怎麽會記得‘流光’呢？”
    陌寒不敢想，林晚棠都想起了什麽，又為什麽留下來。
    是因為擔心自己瘋魔了，會傷害慕元楨麽？
    還是，林晚棠心底裏，對自己還有那麽一絲絲的情誼？
    陌寒不敢問，隻默默的注視著林晚棠。
    都好，都好，隻要她還在身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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