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鼎滅》
    當林夜踏上青銅階梯的刹那，整個青鼎門的天光驟然熄滅。九座巨鼎發出震耳欲聾的哀鳴，鼎身上精心雕琢的饕餮紋路開始扭曲脫落，仿佛被無形的火焰灼燒。
    "不！我的靈膳界！"
    白須老者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他手中那尊調味罐劇烈震顫，罐內豢養的三千小世界正在一個接一個熄滅——每個熄滅的光點都伴隨著一聲微弱的慘叫，那是界內生靈最後的悲鳴。
    蘇憐雪的黑發無風自動。她左眼中的卦象突然重組，化作一道完整的鼎紋。透過這道紋路，她看到了可怕的真相：每個小世界都是一道被精心烹飪的"界肴"，而修仙者所謂的"鼎味"，實則是抽取億萬生靈的情感與記憶熬製的高湯。
    "快走！"盲婆婆突然撕開自己的衣襟。她幹癟的胸膛上刻著一幅活點地圖——正是噬鼎內部的結構，"大噬蘇醒需要祭品，你們體內的鼎靈......"
    話音未落，九道虹光自天際墜落。九位身著鼎紋道袍的修士踏空而來，每人頭頂都懸浮著一柄造型奇特的廚刀——刀身刻滿食譜，刀刃卻泛著法寶的靈光。
    "青鼎九老。"王禹握緊手中的鼎形劍，劍格處的微型鼎突然睜開一隻眼睛，"都是化神期的"味修"。"
    為首的赤袍老者一揮手，九柄廚刀在空中組成殺陣。刀光過處，連空間都被切割成整齊的方塊，像被分解的食材般墜落。
    林夜右眼的靈紋突然灼燒起來。一股混雜著"澀"與"苦"的奇特靈力湧向掌心，在手中凝聚成一柄鏽跡斑斑的短刀——正是他在味覺維度用過的武器。
    "他們的功法有破綻。"蘇憐雪突然傳音入密，"看他們腰間掛的"味囊"，那是抽取小世界精華的容器。"
    噬鼎的咆哮聲越來越近。青銅液體構成的階梯開始蠕動，每一級台階都浮現出扭曲的人臉。林夜突然認出其中幾張麵孔——那是在翡翠城池見過的"原初之味"。
    "不要戀戰！"盲婆婆的拐杖突然爆裂，露出藏在裏麵的青銅鑰匙，"噬鼎完全蘇醒需要......"
    一道刀光閃過，老人的身軀突然僵直。她的胸口出現一個透明的空洞，邊緣處整齊如刀切的食材。赤袍老者收回廚刀，刀尖上挑著一顆仍在跳動的心髒——那心髒竟是青銅材質的，表麵刻著微型門扉。
    "叛徒的"鼎心"，正好用來......"
    話音戛然而止。王禹的鼎形劍不知何時已刺穿他的味囊。被刺破的錦囊中噴出彩虹色的液體，在空中凝結成無數張痛苦的人臉。
    "你們抽取的"美味"，"王禹轉動劍柄，劍格上的鼎眼流出血淚，"都是被扭曲的痛苦記憶。"
    赤袍老者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叫。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下麵翡翠色的內核——竟與食鑒會的追兵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林夜鏽刀橫斬，刀鋒劃過之處，九老的廚刀陣法出現凝滯，"修仙界的"味修"，就是食鑒會的前身！"
    噬鼎的咆哮達到頂峰。懸空山轟然崩塌，露出下方那口遮天蔽日的巨鼎。鼎口噴出的不再是液體，而是無數條青銅鎖鏈，每條鎖鏈盡頭都拴著一個正在掙紮的"原初之味"。
    "進去！"蘇憐雪左眼的鼎紋完全亮起。她雙手掐訣，施展出在黑洞左眼中見過的《九味劍訣》最後一式——"回甘"。
    劍光如雨，卻不是攻向敵人，而是斬向三人自己。劍氣入體的刹那，他們的身形突然虛化，化作三道流光射向噬鼎。
    最後一刻，林夜看到盲婆婆的殘軀化作青銅粉塵，在空中組成一行古老的文字：
    "鼎滅之日，道味重生"
    ——【噬鼎內部】——
    黑暗。比墨汁更濃稠的黑暗。
    林夜感到自己在墜落，卻沒有風聲。右眼的靈紋像燒紅的鐵烙般疼痛，在絕對的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輪廓——這裏不是想象中的鼎腹，而是一片支離破碎的星空。
    "這裏是......"
    "被拋棄的味道構成的間隙。"蘇憐雪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她的左眼成了唯一的光源，鼎紋投射出的光影裏，漂浮著無數破碎的餐具，"青鼎門建立前，這個世界本有十味平衡。"
    王禹的鼎形劍發出微鳴。劍格上的眼睛完全睜開，投射出一段記憶畫麵：年輕的李廚神跪在十口巨鼎前，手中捧著一碗渾濁的湯。當他將湯倒入最邊緣那口鼎時，鼎身上的"噬"字突然變成了"饕"。
    "他故意汙染了噬鼎。"林夜突然明白過來，"為了讓其他九鼎的"美味"顯得更純粹。"
    黑暗中突然亮起七盞青銅燈。每盞燈芯都是一個被鎖鏈束縛的"原初之味"，燈火則是他們被抽取的本源。燈光照耀下，三人看清了所處之地——這是一片由無數破碎鍋碗壘成的荒原，遠處矗立著一座由廚刀構成的塔。
    "歡迎來到味道的墳場。"一個嘶啞的聲音從刀塔頂端傳來。端坐其上的人影緩緩抬頭，露出與李廚神有七分相似的麵容，"我是被剝離的"惡味"，也是噬鼎的器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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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影站起身，鎖鏈嘩啦作響。林夜這才發現，他的四肢都被青銅鎖鏈貫穿，鎖鏈另一端連接著七個"原初之味"的燈火。
    "李師兄當年把我封在這裏時說過......"器靈的聲音帶著鐵鏽摩擦的刺響，"總有一天，鼎靈會帶著被外界溫養的力量回來。"
    他猛地扯動鎖鏈。七個燈火同時暴漲，化作七條火龍撲向三人。火焰的顏色詭異至極——那是被極致痛苦提純的"美味"。
    王禹的鼎形劍自動迎擊。劍身與火龍相撞的刹那，劍格上的鼎眼突然流淚。淚水滴落處，荒原上破碎的餐具開始重組，化作一柄柄與鼎形劍相似的武器。
    "用這個！"蘇憐雪左眼的光芒突然分裂，為每柄武器都標記出一個攻擊點，"他的弱點是鎖鏈的連接處！"
    林夜握住一柄鏽刀衝上前去。右眼的靈紋完全激活，視野中的一切都被分解成最基礎的"味素"。他看到了器靈體內流動的翡翠色核心——與食鑒會完全一致的能量構成。
    鏽刀斬落的瞬間，器靈突然露出詭異的微笑："你以為我在囚禁他們？"
    鎖鏈突然調轉方向，反而將撲來的林夜纏住。七個"原初之味"的燈火同時發出慘叫，他們的本源正通過鎖鏈瘋狂湧入林夜體內。
    "我是在保護他們不被九鼎吸幹。"器靈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澈，"現在，完成李師兄的計劃吧——成為新的噬鼎！"
    劇痛中，林夜看到自己的皮膚開始青銅化。右眼的靈紋蔓延全身，構成與外部巨鼎一模一樣的紋路。蘇憐雪和王禹想要救援，卻被突然升起的青銅壁障阻擋。
    "不......是......這樣......"林夜在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將鏽刀刺入自己的胸膛。
    刀身沾染的"澀"與"苦"之力在體內爆發，與正在入侵的七種"原初之味"形成對衝。噬鼎內部突然靜止，然後——
    一道雪亮的刀光自內而外劈開黑暗。
    林夜看到自己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裏。麵前懸浮著三件物品：李廚神用過的調味罐、半塊發黴的醬餅，以及一把缺口的老舊菜刀。
    "選擇吧。"李廚神的聲音在三件物品間回蕩，"成為鎮壓惡味的鼎，還是......"
    林夜伸手握住了那把菜刀。
    ——【仙門曆三七九八年】——
    青鼎門覆滅的第三天，幸存修士在廢墟中發現了一口嶄新的青銅鼎。鼎身上刻著陌生的紋路，既不像饕餮也不像噬字，而是一個簡單的"味"字。
    鼎內沒有靈火，隻有一鍋看似普通的菌湯。當受傷的修士忍不住喝下一口後，奇跡發生了——被刀氣所傷的靈根開始自我修複，但同時也失去了對"極致美味"的追求能力。
    與此同時，在某個邊陲小鎮的破舊廚房裏。
    一個右眼帶著靈紋的青年正在切菜，案板上擺著幾株剛從山上采來的野菌。他的刀法很普通，切出的菌片厚薄不均，卻莫名讓人想起某個古老的傳說。
    窗外，一黑發女子正在整理曬幹的藥草。她偶爾抬頭看向遠方的天空，左眼中閃過若有若無的鼎紋。
    而在後院，一個手持鐵劍的男子正在劈柴。每劈開一塊木頭，劍身上的鼎眼就會眨動一下，仿佛在品嚐某種無形的滋味。
    柴堆旁，立著一塊簡陋的木牌，上麵寫著：
    "五味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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