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雙色花在薑禾心口舒展花瓣時，廢墟上的晨露突然倒流向天。蘇憐雪懷中的木簪樹苗伸出氣根紮入虛空，嫩葉上滾動的記憶露珠映出八百年前的五味館——青磚灶台上擺著七口不同材質的砂鍋，每口鍋都蒸騰著不同顏色的霧靄。
    "這是...五味館的炁灶投影。"王禹的根係在土層下顫動。他新生的植物軀體已經和地脈相連，能感知到那些倒流的露水正在重組時空結構，"有人在召喚本源廚具。"
    女嬰消失的位置突然隆起土包。菌絲編織的繈褓破土而出，裏麵裹著的卻不是嬰兒，而是一把青銅秤。秤盤左側刻著"神性"，右側雕著"人性"，懸在中間的秤砣竟是縮小了無數倍的烹煮鼎。
    薑禾心口的花瓣無風自動。弑神菜刀從她脊骨中緩緩抽出，刀刃上女嬰的麵容已經變成少女模樣。"該稱量食材了。"刀身發出禾娘特有的清冷嗓音，刀尖指向蘇憐雪懷中的樹苗。
    十八道車轍印突然迸發青光。菌絲從不同世界蔓延而來，在秤杆上交織成刻度。王禹的根係剛要阻攔，卻發現地脈中流淌的已不是岩漿，而是粘稠的青銅湯汁。
    "小心秤盤！"蘇憐雪拋出木簪樹苗。幼苗在飛行中暴漲，根係纏住左側"神性"秤盤，枝幹卻在觸及右側"人性"秤盤的瞬間枯萎。記憶露珠暴雨般墜落，每滴露珠裏都有一張修士吞食禾娘血肉的畫麵。
    薑禾的弑神菜刀突然調轉方向。刀刃刺入自己心口的花蕊，金銀雙色汁液噴濺在秤砣上。烹煮鼎狀的秤砣開始旋轉，鼎口噴出七道鎖鏈纏住她的七竅："以弑神者為引，燃無火種為灶，這道"炁宴"總算湊齊火候了。"
    王禹的植物軀體瞬間玉化。他的根係在青銅湯汁中結晶，瞳孔變成兩枚旋轉的味紋："原來你從來不是禾娘。"枝條突然刺穿秤杆上的菌絲刻度，"真正的五味館主，怎麽會分不清嫉妒和貪婪的火候差異？"
    秤砣的旋轉戛然而止。虛空中的五味館虛影突然清晰三分，某口黑色砂鍋的鍋蓋被掀開，湧出的竟是王禹被封印的初代記憶——
    八百年前那個雨夜，少年禾師蜷縮在五味館後廚。他顫抖的指尖捏著半塊發黴的茯苓糕，那是姐姐禾娘故意留在鼠洞邊的。菌絲從糕餅裏鑽入他的指甲，將"嫉妒"的毒種深埋進骨髓。
    "看夠了嗎？"假禾娘的聲音首次出現裂痕。秤杆上的菌絲瘋狂增生，試圖包裹住黑色砂鍋，"你們所謂的真相，不過是佐餐的苦酒！"
    蘇憐雪突然咬破舌尖。含著木簪樹汁液的血噴在枯萎的枝幹上，焦黑的樹皮瞬間剝落，露出內部青銅色的年輪。年輪縫隙裏伸出無數透明根須，紮進在場每個人記憶最疼痛的節點。
    薑禾的視線突然顛倒。她看到自己跪在烹煮鼎前，將昏迷的王禹推入鼎中。那是尚未發生的未來，但指尖殘留的體溫真實得可怕。弑神菜刀趁機掙脫她的掌控，刀柄菌絲與秤杆徹底融合。
    "這才是真正的永恒烹煮。"假禾娘的身影從刀身浮現，"用後悔作柴，以愧疚為薪，你們每個人都是自願走進鼎中的。"
    王禹玉化的軀體突然龜裂。裂縫中湧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八百年前那半塊茯苓糕的黴斑。這些黴斑落在青銅湯汁裏，竟將湯汁逆轉為最初的菌種原液。十八道車轍印開始萎縮，菌絲網絡發出腐蝕的滋滋聲。
    "姐姐確實在糕餅裏下毒。"王禹的聲音帶著菌絲摩擦的沙沙聲，"但她不知道，我早已把"貪婪"菌種替換成了"希望"孢子。"玉化的手掌插入自己胸膛，掏出一團跳動的青色光暈，"這才是八百年前就該燃起的火種！"
    假禾娘發出尖叫。秤杆上的菌絲刻度接連爆裂，她的身影在虛實之間閃爍，最終露出禾師少年時期的容貌。青色光暈觸及秤砣的瞬間，烹煮鼎狀的秤砣轟然炸開，真正的五味館虛影終於降臨現世。
    薑禾七竅中的鎖鏈盡數崩斷。她心口的金銀花急速凋零，花瓣落入黑色砂鍋，將其中封印的記憶盡數釋放——禾娘臨終前握著半塊茯苓糕，菌絲不是從糕餅而是從她指尖傷口鑽出。
    "你篡改了記憶..."蘇憐雪接住墜落的木簪樹苗。新生的枝幹上，三片嫩葉分別映出三個時空的五味館，"就連痛苦都是盜取的食材。"
    少年禾師的虛影在崩潰中狂笑。他的身體分裂成十八道菌絲，投向不同世界的車轍印："宴席永不終結！隻要世間還有一味遺憾未被烹煮..."
    王禹將青色光暈按入地脈。廢墟震動間升起七口古灶，每口灶眼都噴湧著不同顏色的火焰。薑禾的弑神菜刀插在中央灶眼，刀刃上的麵容正逐漸淡去。
    "該重燃五味炁灶了。"他折斷自己玉化的左臂投入火中，"酸苦甘辛鹹，五味煉五情。"
    蘇憐雪將木簪樹苗栽進灶灰。當樹根觸及青色光暈時，八百年前的五味館牌匾轟然落地，牌匾背麵竟刻滿被烹煮者的姓名。每個名字都在滲出露珠，露珠匯聚成溪流澆灌樹苗。
    薑禾伸手觸碰火焰。弑神菜刀的記憶湧入識海——禾娘揮刀自戕時的決絕，林夜被菌絲侵蝕時的掙紮，王禹替換菌種時的微笑。火焰突然轉為金銀雙色，將她包裹成繭。
    晨霧再次降臨時，廢墟已化作青磚院落。七口古灶在廊下吞吐炁息，新生木簪樹的根係纏繞著牌匾。王禹的玉化軀體坐在門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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