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道觀的銅門在雨中自行開啟，薑禾劍骨上的裂紋蔓生出青灰色肉芽。門內飄來腥甜霧氣，地麵鋪的不是青磚，而是修士背皮縫製的地毯，每塊皮上都刺著《飼劫長生訣》。
    "恭迎劫主..."
    數百具無麵肉傀匍匐叩首，它們的脊椎從後頸刺出，末端掛著青銅鈴鐺。薑禾的劍骨突然暴起，骨刺穿透最近那具肉傀，發現其胸腔裏塞滿跳動的眼珠——每顆瞳孔都映著林夜剜心時的畫麵。
    大殿中央的青銅鼎蒸騰著紫煙，鼎身血管纏繞，鼎耳是兩具交纏的修士骸骨。當薑禾靠近時，鼎內突然伸出舌頭狀的肉須，舔舐她劍骨上的裂紋："餓...要喂..."
    殿頂垂落的幔帳掀開，露出懸掛的九百九十九盞人皮燈籠。每盞燈籠都套著薑禾不同輪回世代的皮囊，燈芯燃燒著她被剝離的七情六欲。最中央那盞燈籠突然炸裂，灰燼凝成蘇憐雪的模樣，手中握著串舌骨風鈴。
    "這才是師兄要的長生。"蘇憐雪搖動風鈴，鼎中紫煙化作三千條蠱蟲。薑禾的劍骨裂紋猛然張開，將蠱蟲盡數吞噬。劇痛中，她看見鼎底沉浮的琉璃心殘片——每片都嵌著林夜被撕裂的記憶。
    蠱蟲在劍骨中產卵，薑禾的脊背隆起數十個肉瘤。肉瘤裂開時鑽出帶齒觸須，撕咬著將她的殘魂拽向青銅鼎。鼎內沸騰的紫液裏，浮沉著九百顆金丹修士的頭顱，每顆頭顱都在吟誦《飼劫咒》。
    "以魂飼劫，方得..."
    蘇憐雪的聲音被鼎中慘叫打斷。薑禾的觸須突然反纏鼎耳骸骨，從骸骨眼眶裏摳出兩枚血珠——竟是林夜當年剜心時的淚滴。
    血珠融入劍骨的刹那，青銅鼎轟然炸裂。紫液潑灑在無麵肉傀身上，它們的皮膚迅速腐爛，露出體內密密麻麻的青銅剪殘片。薑禾的劍骨迸發青光，那些殘片竟如活物般聚合成完整剪刀，刃口滴落的毒液腐蝕出八個血字："皮肉飼我，剪斷長生"。
    道觀四壁滲出粘稠血淚，九百九十九盞人皮燈籠同時墜地。薑禾的舊皮囊突然直立，空洞的眼眶裏鑽出紅蓮藤蔓："師妹，該還債了..."
    藤蔓纏住劍骨時，裂紋中的肉芽暴長成食人花。花瓣吞下舊皮囊的瞬間，薑禾識海湧入海量記憶——每世被剝離的皮囊都囚禁著林夜的一縷劍魄。此刻九百劍魄齊鳴，在她脊骨刻出完整的《無妄劍典》。
    蘇憐雪的本命簪突然刺入地磚。道觀地麵裂開深淵，升起座由修士牙齒壘砌的祭壇。壇中央冰封著半具身軀，左半是林夜的誅仙劍骨，右半是蘇憐雪的紅蓮法身，胸腔處跳動的琉璃心上插著薑禾用過的青銅剪。
    "三生共體，劫主歸位！"蘇憐雪癲笑著掐訣。薑禾的劍骨不受控地飛向祭壇，裂紋中鑽出的觸須開始縫合兩具殘軀。當她的指尖觸及冰封身軀時，整座道觀突然翻轉——牆壁化作修士的肋骨，橫梁變作脊椎，而穹頂正是她缺失的天靈蓋。
    道觀穹頂裂開巨口，降下由頭骨堆砌的丹爐。爐內燃燒的不是凡火，而是九百修士的怨魂。薑禾被觸須拖入爐中時，劍骨突然演化出林夜的誅仙劍陣，將怨魂煉成漆黑丹液。
    "飲下這杯長生藥..."蘇憐雪捧著頭蓋骨杯盞逼近。丹液表麵浮現的畫麵令薑禾戰栗：林夜跪在初代劫主麵前，將自己的劍骨煉成飼劫容器，而初代劫主的容貌竟與薑禾今世完全相同。
    薑禾的瞳孔突然淌出丹液，視線所及之處，修士骸骨紛紛重組。當她看向蘇憐雪時，對方的嫁衣突然自燃，露出底下千瘡百孔的劍魄殘軀——所謂紅蓮法身，不過是寄居劍魄的屍殼。
    "你才是容器..."薑禾的劍骨刺穿丹爐，怨魂凝成林夜的虛影。他徒手撕開蘇憐雪的殘軀，從她丹田挖出枚跳動肉丹——丹體表麵刻著薑禾今世的生辰八字。
    肉丹炸裂的衝擊波掀翻道觀，薑禾劍骨上的裂紋盡數愈合。廢墟中升起盞琉璃人皮燈，燈芯燃燒著蘇憐雪的殘魂，燈罩浮現血字讖語："劫主食劫主，長生複長生"。
    青銅剪突然飛入薑禾手中，刃口映出駭人真相：所謂無妄海，實則是初代劫主的胃囊；所謂往生門，不過是食道盡頭的賁門。此刻海底翻湧的，正是劫主蘇醒前的胃液。
    當第一滴酸雨落下時，薑禾的劍骨覆上血色肉膜。她觸碰新生的皮膚，發現命紋已變成《飼劫經》的符文。遠天傳來沉悶心跳，每聲都震落星辰——那些墜落的星火中，裹著無數青銅剪形狀的胚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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