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新砌的灶台騰起第三縷炊煙時，田埂盡頭傳來銅鈴悶響。林夜攪動陶釜的木勺頓了頓，粟粥表麵浮起的星砂突然凝成薑禾的殘影："師尊...青驄眼中有劫..."
    話音未落，九十九匹青驄已踏碎晨霧。為首的白衣修士摘下藤編鬥笠，露出張與少年乞兒七分相似的麵容——隻是眉心嵌著粒生有九瞳的粟種，每隻瞳孔都在倒映林夜剜心的場景。
    "藥王宗外門執事青驄子，特來收取鼎租。"修士袖口滑出把青銅粟秤，秤盤上墜著的竟是蘇憐雪前世身的蓋頭殘片，"按契，該收九百世情債了。"
    蘇憐雪腕間胭脂胎記突然滲出血珠，染紅了正在晾曬的粟米："師兄，他手中的是..."
    "婚契秤。"林夜木勺重重敲在灶沿，震得陶釜中星砂四濺，"當年太虛門合巹時用的法器，竟落在藥王宗手裏。"
    青驄子指尖輕撥秤杆，秤砣突然暴睜粟瞳："林道友可知，你每世寫的"白首不離"，都在這秤上記著斤兩？"秤盤突然傾斜，蓋頭殘片化作三百道鎖鏈纏向蘇憐雪腳踝。
    薑禾的殘影自粥中躍起，星砂凝成劍訣斬斷鎖鏈："師尊小心！秤砣裏封著藥人的怨魄！"
    "聒噪。"青驄子袖中飛出一串銀鈴，正是第三百世婚典時的合歡鈴。鈴舌突然暴長菌絲，刺入薑禾殘影："區區劍魄，也配在本座麵前..."
    林夜突然抓起把灶灰撒向虛空，灰燼觸及銀鈴的刹那，青驄子眉心粟種突然泣血："你竟在灰裏摻了破廟梁木？"
    "第三百世合巹夜，你躲在喜轎下偷聽時，就該知道梁上塗著噬魂漆。"蘇憐雪焚劫剪絞碎三根菌絲，刃口刻著的"粥"字泛起青光。
    青驄子突然掐訣，九十九匹青驄齊聲嘶鳴。駝峰間麻袋炸裂，滾出三百具渾身生滿粟穗的藥人——每株穗芒間都垂著塊"藥奴林氏"的命牌！
    "看看這些傑作。"青驄子扯開一具藥人的胸膛，內裏不是髒器而是沸騰的丹液，"用你的婚契養出的藥蠱，可比幽冥丹盟那些殘次品強多了。"
    林夜菌絲白發暴長，纏住最近的藥人。當發梢觸及命牌時，駭人畫麵湧入神識——這些藥人竟是當年破廟周邊的村民，被青驄子用混著婚契的粟種改造！
    "王嬸？"蘇憐雪突然踉蹌後退。一具女性藥人突然抬頭，腐爛的麵皮下依稀可辨當年為她接生的穩婆容貌。那藥人胸腔裂開，鑽出的不是菌絲而是裹著《飼劫經》的臍帶！
    "小心臍帶！"薑禾殘影突然凝實，星砂劍光斬斷襲向蘇憐雪的臍帶。被斬落的臍帶卻在空中扭動，凝成把青銅藥剪刺向林夜眉心："你每世剜心，不就是為了養這些藥引？"
    林夜暴退三步，木勺舀起滾燙粟粥潑向藥剪。丹液觸及粥水的刹那，青驄子突然慘叫——他眉心粟種裂開，內裏爬出條生有林夜麵容的蠱蟲："怎麽可能...你何時下的反咒..."
    "舀粥時。"林夜扯斷三根菌絲白發，發梢沾著的星砂凝成把粟梳，"第三百世你扮作貨郎來破廟，在我挑的水桶裏下蠱時，可曾嚐過桶底的梁木灰？"
    青驄子突然撕開白衣，露出由婚契鎖鏈編織的髒腑。鎖鏈末端拴著的不是命牌，而是正在晶化的薑禾劍骨："你以為毀我肉身就能破局？這劍魄早成丹引！"
    蘇憐雪突然扯斷腕間焚心藤，藤芯噴湧的胭脂淚凝成冰鏡。鏡中映出藥王宗地宮最深處的秘密：十萬口青銅鼎正在熬煮混著劍魄的丹液，鼎身浮雕竟是林夜與蘇憐雪田間勞作的場景！
    "師兄，鼎耳！"她焚劫剪突然離手，刃口刻著的童謠刺穿冰鏡。鏡麵炸裂的碎片中，薑禾劍骨突然暴長菌絲，纏住青驄子的青銅秤："師尊...斬他臍帶根源..."
    林夜襤褸布衣突然離體飛旋，裹住三具藥人砸向青驄子。藥人體內丹液觸及婚契秤的刹那，秤杆突然暴睜十萬粟瞳——每隻瞳孔都在倒映初代掌門的琉璃骨重生儀式！
    "原來是你！"林夜白骨手掌插入青驄子胸膛，扯出的不是心髒而是半塊冰封的陶片，"當年往粥裏摻梁木灰的貨郎，竟是藥王宗埋了九百年的暗樁！"
    青驄子在反噬中晶化，殘軀裏爬出九百條蠱蟲。蘇憐雪突然掀開陶釜，混著星砂的粟粥潑灑成瀑。丹液觸及蠱蟲的刹那，破廟遺址突然升起七十二盞魂燈——燈芯處蜷縮的竟是當年被煉成鼎母的蘇憐雪各世殘魂！
    "師姐們...安息吧..."薑禾劍魄突然自毀，青光裹挾魂燈撞向地脈。當燈焰觸及焦土時，十萬口青銅鼎突然自地底升起，鼎耳處垂落的鎖鏈盡數化作阡陌。
    青驄子最後的嘶吼混著銅鈴消散："藥王宗...不會放過..."
    "當家的，火候到了。"蘇憐雪立在重燃的灶台前，新蒸的粟餅再無菌斑。林夜望向田埂盡頭，九十九匹青驄正在晨光中化作粟田，駝鈴凝成的露珠裏，映出少年乞兒虛影的釋然微笑。
    薑禾殘存的星砂在粥麵聚了又散，最終凝成粒金粟沉入釜底。當第一縷真實的米香漫過破廟時，林夜忽然握住蘇憐雪的手——兩人掌紋交疊處，少年乞兒當年偷藏的善種，正在劫灰中悄然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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