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楓淡淡答道：“那些種子下放官府，由官府根據每戶人口搭配份額，有的地處偏僻的城鎮還有遺漏，有的則是有人從中作梗。”
    這時，臨近桌的一個大漢聞言，拍案而起：“兄台說的不錯，咱們這兒雍州，地處可一點不偏僻，毗鄰是最大的雲州，再往上就是長安城，天子腳下。”
    “官府老爺發下來的種子，和預期大相徑庭，每戶三人口家分到五袋種子，兩人口家分到三袋，可是官府不分給家裏沒有男人的，普通人家實際分到的也就一半，克扣的一半要老百姓掏錢買，否則以低價格賣入富賈糧鋪，世風日下，如此明目張膽的官商勾結，朝廷卻無人過問。”
    糙大漢肚子裏的怨氣撒出，又說朝廷無能，起不了一絲督促作用，任由貪官無法無天。
    很快他便止言，瞧見麵前三人氣質非凡，男的威風凜凜，女的溫婉大方，還有另外一個年紀最小的，端的是貴氣逼人，九五至尊之相，定是哪位長安城來的貴人，
    想起自己一時口快，大倒苦水，張麻子頭皮發麻，趕緊開溜了。
    方才那一席話女帝也聽見了。
    登基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親耳聽見民間百姓對朝廷的評價。
    如針刺耳。
    女帝惱火了：“該死的狗貪官，連百姓救命的糧食種子都要貪汙！朕……我要砍了他的手，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上官婉兒小聲說道：“陛下，交給婉兒去辦吧。”
    這種懲戒貪官的事情上官婉兒最擅長了。
    ……
    白沙縣縣令劉金海家。
    府邸下人們忙的不亦樂乎。
    一盤盤山珍海味送進了寬敞明晃客堂。
    原來是劉金海在家中設年宴，邀請來當地富賈豪紳，抱團敘舊。
    其中便有那梁家的公子哥。
    梁府是最大的糧商，幾乎壟斷了白沙縣的糧價，吸引無數人巴結，連縣令劉金海都不得不以禮相待。
    這半年裏朝廷往地方下運無數莊稼種子，劉金海看到商機，便和梁家勾結，撈了不少油水。
    山珍海味上桌，劉金海臉色紅潤，挺著個大肚腩，舉杯笑吟吟道：“梁公子，梁老爺他身體安否？”
    梁公子拱手客氣道：“劉大人，家父最近不慎染了風寒，我代父來參加劉大人的年宴，莫要怪罪。”
    劉金海道：“無妨無妨，你們梁家在白沙縣舉足輕重，無數百姓指望著你梁家的糧鋪過日子，乃大功德一件，梁老爺定會早日好起來的。”
    梁公子笑道：“借劉大人吉言。”
    “來來來，過年就應該大口吃肉，千萬不要跟本官客氣！”
    劉金海招待諸位來賓。
    然後他反倒起身，拉著梁公子到一旁。
    “大人，怎麽了？”
    梁公子故作不解。
    劉金海露出貪婪的麵目，“梁公子，朝廷隻下撥三次土豆種子，現如今已經撥了兩次，咱們還有最後一次合作的機會，不如本官多留出一點賣給你們……”
    “不可。”
    梁公子沉思道：“我們家種子還有不少存貨，不能再收了，大人見好就收吧。”
    劉金海嘖的一聲，有銀子不貪汙，當什麽官，正要說一句‘我上麵有人’。
    忽地，外麵湧進來兵衛，二話不說將在場所有人包圍。
    這些不是他們白沙縣的兵！
    劉金海瞳孔巨震，暗道一聲不好。
    領將虎目一掃。
    “劉金海任職縣令，為官不仁，對上陽奉陰違，對下貪汙受賄，搜刮民財，陷百姓水深火熱不顧！證據確鑿！聖上震怒，其罪當誅！”
    “在場的人，一個都走不了！”
    劉金海嘴唇發白，雙腿軟的撲通一聲跪下來。
    夜晚。
    上官婉兒回來了，調來隔壁兵馬砍了縣令的頭，全家男女老少發配邊疆充當勞役，抄了操持白沙縣最大糧商的巨賈梁府，以及關押幾個投機之徒。
    “陛下，白沙縣梁府乃是長安城梁家的分家，那群人猴精，看起來很早就切割了，牽連不到他們。”
    “……”
    上官婉兒辦事效率就是快，此事罷了。
    燭光下，小女帝陷入思考。
    天上皎月銀紗灑落，炮竹聲不絕於耳，湖麵花船燈光豔麗，市井氣息十足。
    坐在窗前，許楓饒有興致把玩著一枚炮仗，指尖燃起一團紅色小火苗，但沒有立即點燃引線，要扔不扔的，看著室內的小女帝膽戰心驚，實在歡愉。
    “陛下可是在想，今日的事，周折裏可有出現過？”
    武曌心虛：“……”
    許楓笑著解答道，“宮裏收到的消息是扁平的，陛下看到的那些消息，是他們想讓你看到的，比如臣以前……”
    “說下去，怎麽不說了？”
    小女帝氣哼哼。
    見許楓不語，她又說道：
    “那按許卿的意思，他們欺瞞朕，有一個算一個犯了欺君之罪？”
    “是，也不是，百官不會蠢到拿一件假消息來上奏，隻是人老成精，個個精明的很，隻會挑一些陛下想看的，俗稱報喜不報憂。”
    小女帝心想，那些官員確實是這麽回事，這反而令她有點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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