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嘉檸鬆開何琪走了過去。
    冰豆花的攤位旁，一個矮胖的年輕男子，正使勁拖著年輕的攤主。
    “小梅，你跟我回去。”
    “你滾開，別動我。”
    女攤主顯然不是對手，拚命掙紮，被拖倒在地上。
    鳳嘉檸拿出手機大聲打著電話：
    “喂，110嗎，這裏有人騷擾毆打婦女......銀汀廣場夜市中段......”
    矮胖男子怒氣衝衝指著鳳嘉檸：“這是我老婆，你特麽胡說八道什麽呢。”
    鳳嘉檸繼續淡定打著。
    “一個矮胖男子......對，都打到地上了。警察叔叔你們快點呀。”
    收了手機，鳳嘉檸淡定地看著矮胖男子。
    “那你一會兒跟警察說吧。真是你老婆，你這個算家暴。不是你老婆，這事可就大了。”
    矮胖男子果然心虛地怔住。
    年輕的攤主趁機掙脫開，爬起來撈起餐車上的長柄鋼勺，衝著矮胖男子打過去。
    “孫駿，你滿嘴噴糞，誰是你老婆。我就給你家當了一個月的保姆，早半年前就不幹了。”
    “你是找不到老婆瘋癲了吧。我讓你欺負人......”
    孫駿捂著腦袋就跑，倒是被攤主揪住衣服，身上紮紮實實挨了幾勺子。
    鳳嘉檸在一旁看得不亦樂乎，跟著叫了聲好。
    沒想到這個韓小梅，還有這麽彪悍的一麵。那一世，她可是一直溫順寡言的。
    孫駿終於掙脫開，擠出人群跑走了。
    鳳嘉檸跟何琪一起，幫著韓小梅把地上掉落的餐盒撿起來。
    “小妹妹，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我還鬥不過他呢。”
    韓小梅的聲音很好聽，普通話裏帶著川省的腔調。
    她拿出兩碗冰豆花，上麵放上滿滿的芋圓和水果，遞過來。
    “謝謝你們，嚐嚐味道怎麽樣。”
    鳳嘉檸也沒客氣，接過來嚐了一口。
    味道真不錯，豆花細膩，芋圓Q彈。旁邊的何琪也讚歎不已。
    真沒想到，韓小梅還有這樣的手藝。
    韓小梅，是那一世她家的小保姆。
    當時鳳愛心來家裏後，林清一個人忙不過來，鄰居的保姆阿姨就介紹了韓小梅。
    當時韓小梅隻有19歲，不過幹活挺利索，就留了下來。
    這一幹，就幹了五年。
    林清的葬禮結束，鳳宏偉再怎麽給韓小梅提工資，韓小梅還是離開了。
    “太好吃了，你擺這個攤子多久了啊？”
    “快一年啦。”
    “生意還好嗎？”
    “還行吧，再往後天熱起來，生意就越來越好了。”
    正聊著，警察過來了。
    問起剛才那個孫駿的情況，韓小梅說那是她一年前做保姆的雇主的孫子，因為一直對她騷擾，幹了一個月就辭職了。
    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遇見，孫駿就上來拉扯。
    等警察離開，鳳嘉檸要了韓小梅的聯係方式。
    “冰豆花太好吃了，加個聯係方式，以後說不定團購呢。”
    韓小梅喜不自禁。
    “豆花和芋圓都是我自己手工做的，沒有任何亂七八糟的添加劑。”
    “哇，你還會做這些，還以為是買的現成的原材料呢。你是哪裏人呀，聽著不是本地人。”
    “我是川省人，這些我以前就會做。後來又自己琢磨著改進了一下，感覺更好吃了。”
    可能是因為做了生意，韓小梅的話明顯比那一世更多。
    走出夜市，何琪回頭看看，好奇問鳳嘉檸。
    “你這腦子裏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鳳嘉檸噗嗤一笑。
    “果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何琪，咱倆合夥開個店怎麽樣。”
    何琪眼睛瞪大了。
    “開啥店，哪有時間啊。”
    “傻，咱倆出錢出創意，讓別人去幹呀。”
    何琪眼珠一轉：
    “高中創業，這是我實踐履曆裏輝煌的一筆啊。成交。不過你想幹啥。”
    “隻是有個念頭，你先讓我捋捋，過幾天我找你商量。”
    回到家，鳳嘉檸跟林清談了自己的想法。
    “嘉檸，這個韓小梅，除了做過咱們的保姆，是不是還有什麽特別的？”
    林清覺得鳳嘉檸對韓小梅的關心和信任有些過頭。
    鳳嘉檸點點頭。
    “媽，如果說鳳愛心的出生帶著原罪，那韓小梅就是另一個跟原罪有關的故事。”
    韓小梅媽媽是獨生女，娘家是縣城富戶，開了家農具廠。
    韓媽20歲那年，愛上了一個開服裝店的小老板。
    小老板是臨省人，一表人才，舌燦蓮花。
    韓媽誓死與父母抗爭，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全用上後，跟小老板結了婚。
    韓家父母從開始的冷淡，到最後慢慢開始給女婿的服裝店投入。
    韓小梅周歲宴後，小老板不見了。
    韓媽媽這才發現存折裏隻剩幾塊錢，所有的金銀首飾都不見了。包括周歲宴親朋的隨禮紅包。
    韓媽媽一年後又結了婚，丈夫是青梅竹馬，兩人又生了個男孩。
    懂事後，她從別人的閑話裏拚湊出了自己的身世，就總覺著自己身上帶著罪惡。
    韓小梅衣食無憂，卻能清晰覺出自己的處境尷尬。
    看著媽媽哄弟弟，她才發覺，自己從有記憶以來，就沒被媽媽抱過。
    高中一畢業，她就離開了老家，來蘇市打工。
    “媽，那時候，你會很心疼地安慰韓小梅，說那不是她的錯。這也減輕了你麵對鳳愛心時的痛苦。”
    “我經常覺得，那幾年裏，韓小梅給你的精神支撐甚至大過我。我高中申請了住校，韓小梅陪著你做這做那，拉著你出去遛彎。”
    就連她離開，都是在林清葬禮結束後。
    韓小梅臨走時說的那句話，鳳嘉檸一直清晰記得：
    “嘉檸，把過去放下吧，你要好好地活。一個人，也要好好地活，為自己活。”
    鳳嘉檸覺得，韓小梅是在跟她說，也在跟自己說。
    五一假期的最後一天，韓小梅來了雲上咖啡館，跟林清和鳳嘉檸聊了一上午。
    第二天，韓小梅就來雲上做服務生了。
    做服務，也學做咖啡和甜點。
    林清租下了旁邊一直空著的小門頭，打算把前麵做成對外的檔口和操作間，後麵隔出韓小梅的宿舍。
    因為是短時間過渡，隻做了簡裝。
    ......
    天氣熱起來，午後的校園很安靜。
    天元班正在實驗樓最頂層的化學實驗室做實驗，突然感覺有輕微晃動，大燒杯裏放的試管都發出幾聲清脆的碰撞。
    晃動轉瞬即逝，大家懵了一下。
    “哎，是不是晃了，我怎麽覺得忽悠了一下。”
    “是，晃了......”
    鳳嘉檸腦子轟的一下，抓住旁邊的薑然：“今天幾號？是不是12號？”
    薑然點頭。
    鳳嘉檸往窗外看了看，心裏蒼涼一片。
    千裏之外，已經是人間煉獄。
    韓小梅......
    鳳嘉檸突然一個激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