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嘉檸慢慢找回了神智。
    那一世，媽媽發現患病是在一年半以前，而且發現就是晚期。
    現在，時間推遲了，而且發現很及時，自己應該樂觀才是。
    一直到醫院停下車，鳳庭桉才猶豫著，語氣忐忑問道：
    “嘉檸，那一世，媽媽她......”
    鳳嘉檸深呼吸一下，目光堅定抬頭：“哥，完全不一樣的情況。咱媽一定會好好的。”
    ......
    即便臨近春節，病房裏還是人滿為患。
    雙人間的病房，林清的床位空著，臨床的阿姨說是去做檢查了。
    鳳嘉檸看著檢查報告，心裏稍安。
    “你媽媽應該就是個良性結節。我當年剛檢查出來的時候，比你媽媽這個差不多。”
    “後麵幾年查著沒事，就開始大意了，結果拖到惡化才做的手術。唉，後悔啊。”
    臨床的阿姨倚著床頭，臉色蒼白歎息著。
    鳳嘉檸看看床頭的名牌問道：“王阿姨，您這是來做化療？”
    那一世，陪護林清讓她有了不少經驗。
    王阿姨點了點頭剛要說話，有人推門進來。
    應該是父女倆，女孩十五六歲的樣子，文文靜靜笑著走到床前叫媽媽。
    王阿姨拉著她的手介紹：
    “這是我女兒唐語寧......寧寧，這是臨床阿姨家的哥哥姐姐。這個姐姐是京大的，哥哥是京華的，可厲害了。”
    女孩有些黯淡的眼睛驀得閃亮了一下。
    鳳嘉檸衝女孩和善地笑了笑：“哇，好有緣分，我的小名也叫檸檸。”
    她其實不是個熟絡的性子，但看眼前這個女孩，仿佛看到了那一世的自己。
    也是這麽安安靜靜看著媽媽，心裏痛得不行，臉上還要掛著笑。
    旁邊的男人已經打開飯盒，開始伺候王阿姨吃飯。
    鳳嘉檸看著熟練照顧病人的男人，和貼心在一旁幫忙的女孩，心裏酸楚。
    如果沒有病痛，這該是多美好的三口之家。
    ......
    當天晚上，林清沒讓他們留下陪床。
    沒做手術，還是活蹦亂跳的正常人，也用不著。
    兄妹倆剛進家門，周樾就急咧咧趕過來。他下午有考試，考完後才接到消息。
    三人早早休息，第二天一早趕去醫院。
    手術室外，鳳嘉檸手還是抖得不成個。
    再充分的心理建設，也難以抵禦那一世留下來的恐懼。
    周樾攬著她，看鳳庭桉眼睛看過來，又小心翼翼把手臂拿下來，收斂地隻握住鳳嘉檸的手。
    鳳庭桉看著鳳嘉檸眼底的烏青，歎口氣走過來，拉起周樾的手臂搭到鳳嘉檸肩膀上。
    “抱著，安慰不好我找你算賬。”
    周樾對上鳳庭桉的眼神，心領神會：“遵命大舅哥。”
    又低頭溫柔低語：“寶寶，沒事的，醫生都說了就是個小手術。寶寶乖，不緊張。”
    “周樾，你能不能別這麽惡心。”
    鳳庭桉翻個白眼拂袖退開兩步，滿臉嫌棄。
    鳳嘉檸本來沉重的心緒被打破，哭笑不得踢了周樾一腳，正好被走過來的於靜雲看見，噗嗤笑起來。
    “就是嘛，都鬆快點，別那麽緊張，不是什麽大事。”
    說完開始跟鳳嘉檸聊起雲上茶咖的事，鳳嘉檸轉移了注意力，時間就過得快起來。
    手術很順利，術中快速病理結果是良性，眾人長鬆一口氣。
    林清被推回病房，鳳庭桉和周樾聯手輕鬆就把人抬回到病床上。
    王阿姨在一旁看得眼饞。
    “一個兒子，一個女婿，兩個小夥兒真給力。林姐有福呀。”
    悠悠醒轉的林清嘴角翹起來。
    ......
    當晚，是鳳嘉檸在醫院陪床。
    隔壁床的王阿姨其實不需要有人陪護，可唐語寧還是要求留下來。
    夜深，鳳嘉檸睡得迷迷糊糊，被唐語寧叫醒。
    “姐姐，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兩人裹上羽絨服，走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姐姐，媽媽生病，你會害怕嗎？”
    “會啊，害怕得吃不好睡不好。可後來一想，把身體搞壞了，更幫不了媽媽。就逼著自己好好吃飯睡覺，也就不那麽怕了。”
    “姐姐，你能考上京大，好厲害呀。我就不行，我爸說，我頂多能上工大。”
    唐語寧的聲音有些落寞。
    “工大也很好呀，我們學校還有工大出身的教授呢。”
    “可是，我爸媽都是尖子班的老師。我就進不了尖子班。姐姐，我經常想，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優秀，媽媽不開心，才會得病。”
    唐語寧今年上高一，她爸媽都是她所在學校的老師。
    鳳嘉檸看著這張蒼白的小臉，忽然淚目。
    太乖的孩子，總是不停反思自己不夠完美，活得太辛苦。
    她輕輕摸摸唐語寧的馬尾辮，努力控製了聲音。
    “寧寧，千萬別這麽說，你如果這樣想，媽媽會很傷心的。我一個外人都能看出來，有你這麽乖巧的女兒，你媽媽很幸福。”
    叫著寧寧這個名字，鳳嘉檸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自己是在跟十幾歲的自己對話。
    唐語寧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姐姐，我每天都好怕，怕媽媽離開，還怕以後會有後媽。”
    “那天，我聽奶奶偷偷跟我爸說，等我媽離開，就趕緊再娶一個，生個兒子。還不讓我爸花太多錢給我媽治病。”
    鳳嘉檸伸出手臂，攬住哭到顫抖的瘦弱肩膀。
    那一世，她也是這樣在於靜雲身邊哭的。
    好半天，等唐語寧漸漸平複下來，鳳嘉檸輕撫著她的頭發，低聲道：
    “寧寧，不是所有的親人，都值得你去愛。為這種人傷心，不值得。”
    “對珍愛你的人，你就放到心裏好好珍藏。對傷害你的人，你就遠離，哪怕是至親。”
    唐語寧輕輕點頭。
    “嗯，我知道了。愛我的，我就好好愛他。不愛我的，我就不理他。”
    鳳嘉檸歎口氣：“其實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愛自己。你最愛的，應該是自己。”
    唐語寧詫異地抬起眼睛看她。
    鳳嘉檸想了想，用最通俗的話做了解釋。
    “你想啊，你愛自己，才能讓自己更開心活得更好。你活得越好，愛你的人是不是就越開心，不愛你的人是不是就越生氣。”
    ......
    連著兩天，唐語寧都成了鳳嘉檸的跟屁蟲。
    第三天中午，唐語寧跟鳳嘉檸幾人出去吃飯，屋裏隻剩下兩位病人。
    林清倚著床頭，忽然歎口氣。
    “唉，生了病，才知道生命脆弱。你說那個全麻，呱嗒一下就啥也不知道了，死亡也就是那個樣吧。”
    “王老師你知道嗎？做手術之前，我就把遺囑都立好了，就怕有個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