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開始一輪安靜吃飯，郭藝婷看著林清，聲音有些尖利地問道：

    “林阿姨，哥哥姐姐的爸爸長得帥嗎？”

    林清看著郭藝婷麵無表情的臉，眉頭微動。

    她其實一直很好奇，這個性格古怪的女孩到底整天在想什麽。如今出招，她很樂意接招。

    這場鴻門宴，她也是有備而來。剛才那一通說法，如果是正常人，都會知進退。

    可如果火候不夠，她也不介意把體麵撕開。

    她笑起來，柳眉輕挑：

    “當然帥啦。看到這個哥哥了吧，跟他一樣帥。阿姨很在意顏值的，對另一半的身高長相要求可高了。”

    哄小孩子的語氣溫和可親，無比真誠。

    “哦，那看來比我爸帥多了。”

    在場的大人都尬笑起來，尤其是郭明達笑得賣力，試圖遮掩自己女兒的不得體。

    “小婷，這個黑椒牛柳你不是最喜歡，多吃點。”

    郭明達暗暗給郭藝婷使眼色搖頭，但顯然郭藝婷根本不搭理他。

    “那叔叔很有錢嗎？”

    林清繼續挑眉：“還好吧，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郭藝婷撇撇嘴：

    “肯定比我爸有錢，你開的車就比我爸的車要貴，叔叔開的車肯定也很貴。”

    眾人又笑起來，連張老師都有意識開始張羅著大夥吃菜，試圖不讓郭藝婷再繼續問下去。

    不過沒啥用，郭藝婷的聲音執著響起。

    “林阿姨，那叔叔是博士嗎？”

    林清搖頭：“叔叔不是博士。我和叔叔本科畢業之後就工作了，沒再繼續深造。”

    郭藝婷繼續撇嘴：“那這方麵叔叔不如我爸爸。”

    張老師有些無語地跟林清對視一眼，眼裏帶了愧疚，大概是後悔自己趟了渾水。

    林清安撫地拍拍張老師的手，看著郭藝婷剛要開口，鳳嘉檸插話了。

    “小婷，不能這麽比的哦。當年高考，我爸可比你爸厲害。我爸上的是南大，重點本科。你爸隻考了個專科。”

    “當然了，你爸很努力，後來一路專升本，考研讀博。但我爸第一學曆厲害呀，他隻是沒有選擇繼續深造而已。”

    “所以學曆這方麵，他們倆沒有可比性。”

    鳳嘉檸其實沒想太多，就是單純對這倆父女不耐煩，想懟一頓出出氣。

    這場麵在外人看起來，就是清澈愚蠢的大學生，在跟不懂事的初中生鬥氣比爹。

    鳳庭桉心有靈犀點頭，盯著郭藝婷一板一眼說道：

    “現在好單位招人，對第一學曆看得很重。所以，你一定得好好學習，爭取能考個好大學，提高自己第一學曆含的金量。”

    “你看在我們學校，非京華本科的研究生，都不算京華校友。是有歧視鏈的。”

    鳳嘉檸差點沒憋住破了功。

    媽呀，自己本來就已經讓郭明達有些沒臉了，哥哥這通說法，直接就是啪啪懟臉硬呼。

    以後在張老師那裏，林清家的娃高智商低情商算是做實了。

    林清餘光瞥著郭明達尷尬的臉，熱情張羅著張老師兩口子吃菜。

    郭明達也趕緊給郭藝婷倒飲料夾菜，示意她別再多話。可郭藝婷靜靜喝了幾口飲料，又開始語出驚人。

    “林阿姨，這麽說你真是一個很庸俗的人，找老公把外貌和金錢看得那麽重。”

    張老師剛夾起一塊小排，手一抖，小排吧唧一下掉進眼前的茶杯裏，水花四濺。

    林清幫著一頓手忙腳亂，郭明達轉頭低聲跟郭藝婷說話。

    鳳嘉檸冷眼看著，發現郭明達這個父親，在郭藝婷麵前很隱忍。一味哄著，像是很怕惹毛了她。

    這邊收拾好，林清笑眯眯看向對麵的郭藝婷。

    “小婷，你還真說錯了，你說的這些是硬件。但其實在阿姨心裏，軟件更重要哦。那就是精神的同頻。”

    “說得直白點，就是跟他在一起，我自己必須精神愉悅，很開心很幸福才行。否則，再有錢有顏也沒用。”

    郭明達很絕望地看著女兒眼珠一轉開始接話。

    “那林阿姨，你跟我爸精神同頻嗎？”

    全場默然，隻有鳳嘉檸和鳳庭桉默契對視了一眼，還惡作劇地拿著飲料杯子輕輕一碰。

    玻璃碰撞的清脆聲響在空氣裏回蕩，像是尖刻的嘲笑。

    林清看看要冒汗的郭明達，嗬嗬笑出了聲。

    “小婷，你還真是個有趣的孩子。我跟你爸，隔著十萬八千裏。他根本不在我的世界裏，也不在我會去衡量的範圍，哪來的同不同頻。”

    郭藝婷撲克一樣的臉終於有了一絲裂痕，眼神帶著難以抑製的幸災樂禍，明晃晃看向郭明達。

    “爸，你看清楚了吧，人家林阿姨根本看不上你。”

    全場石化。

    不過有了剛才的鋪墊，沒有太過激的驚嚇表現。

    “小婷，你過分了，這是瞎說什麽話呢。你不要覺得自己年紀小，大家遷就你，你就胡說八道。”

    郭明達疾言厲色起來。

    郭藝婷騰地站起身。

    “我哪句話是胡說八道？林阿姨就是看不上你呀。你長得不行掙錢不行，第一學曆也不行。哪哪都不行，都沒有談精神同頻的資格。”

    郭明達簡直要氣暈過去，上前要去拖郭藝婷，被張老師的老公拉開。

    張老師看看梗著脖子的郭藝婷，再看看冷眼看熱鬧的林清母子三人，無奈起身去安撫小姑娘。

    郭藝婷根本不聽，提高了嗓門繼續說話。

    “別以為我看不見，自從見到林阿姨，你就天天在背後偷瞄人家。”

    “你還攛掇我媽說那些話，什麽白月光。你沒發現嗎，從那以後林阿姨就很少去醫院了，人家煩你。”

    “可就算這樣，你還攛掇我媽讓林阿姨照顧咱倆。今天又攛掇張老師來說和。爸，你自己幾斤幾兩你不知道嗎？”

    “這兩年我媽重病經常住院，你天天在我媽麵前扮深情，轉頭就到處偷瞄眉來眼去。也得虧你長得醜，沒人看上你。”

    鳳嘉檸冷冷旁觀著。

    她覺得得收回以前對這個小姑娘的評價。

    這冷清冷心，說著紮心窩子的話，卻沒有一絲膽怯和激動，全程平靜犀利。

    這才十四歲啊，這段位......

    鳳嘉檸深深佩服。她覺得，自己跟人家比起來，遇事還是容易上頭，段位低了。

    郭明達簡直要瘋了，徹底繃不住地開始嘶吼。

    “郭藝婷，你給我閉嘴。你個死孩子，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知道啊，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

    郭藝婷寸步不讓，眼神再一次冷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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