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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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初棠睫毛微顫,慢慢睜開了眼。
    一束強光從頭頂打下,刺得她下意識別過頭。
    她晃了晃頭,才稍微適應這灼目的白。
    “你醒了?”
    男人的嗓音透著令人戰栗的溫柔,像是一隻帶著刀鋒的羽毛,輕輕刮過她的後背。
    她猛然抬頭,終於看清了自己所處的位置。
    這是一個透明的玻璃櫃,她的手腳被金屬束縛緊緊扣住,根本無法動彈。玻璃櫃的腳下是一池令人心悸的紅色液體,像是血,又像染料,在玻璃外晃動著潮濕的顏色。
    對麵,言丞站在玻璃櫃外,戴著手套,嘴角掛著笑,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我果然沒猜錯。”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語調輕快得像在談天氣,“這樣的尺寸,正好適合你。”
    沈初棠猛地轉頭,四周竟有十幾個不同大小的“展示櫃”,裏麵同樣鎖著人。
    除了她,還有伊曼。其他的——都是年輕的女孩,五官精致如精雕細琢的娃娃,有些早已被凍結,臉上還維持著生前驚恐的神情,像一瞬間被定格的夢魘。
    她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言丞,你這是犯罪!”
    “我知道啊。”他咧嘴一笑,神情天真,“可是,誰能拿我怎麽樣呢?”
    沈初棠咬緊牙關,“你敢動我,陸詢不會放過你!”
    “哦?”言丞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歪了歪頭,“那我們不妨來打個賭,看看——到底是你先變成我的藏品,還是他先找到你。”
    他說完,手指一按控製器。
    沈初棠腳下一沉,一股徹骨的冷氣自地板緩緩升騰,像千萬根無形的冰絲,從腳踝蜿蜒而上,一寸寸、無孔不入地滲進她的皮膚、血液、骨頭……
    她渾身一震,手腳被冷得發紫,卻仍被束縛拉得死死的。
    玻璃櫃內的溫度迅速下降,呼吸都凝成了白霧,連睫毛上都開始結霜。
    她轉頭看向旁邊的伊曼,對方還在昏迷,對冷氣浸入毫無反應。
    言丞做完這一切後,才轉身離開,腳步聲在空蕩的實驗室裏回蕩,像是哼唱著一首死寂的搖籃曲。
    不知過了多久,伊曼終於緩緩轉醒。
    “好冷……這是哪兒?我怎麽在這兒?!”
    沈初棠閉著眼,睫毛上覆著冰晶,冷得幾乎無法開口。
    “安靜點。”
    “沈初棠?!”伊曼的眼睛倏然睜大,“你怎麽也在這兒?這到底——”
    “你問我,不如問問你男朋友。”沈初棠聲音虛弱,語氣卻涼得刺骨。
    “你是說……言丞?”伊曼像被雷劈中,瘋狂搖頭,“不,不可能……他不是那樣的人……他明明說過,會娶我……”
    她喃喃著,像是想將幻想重複成現實。
    沈初棠沒再理她,冷氣一波波湧上,連意識都在逐漸抽離。
    她輕輕一動,束縛帶立刻收緊,像是惡意的懲罰,勒得骨骼作響,疼得她眼角滲出一滴淚。
    頭暈,眼花,身體漸漸不再屬於自己。
    她開始覺得困倦,像墜入一場無法醒來的沉眠。
    “喂!你別睡!”伊曼大聲喊道:“睡了就醒不過來了!”
    她那邊也冷,但沒有冷氣持續灌入,勉強還能保持清醒。
    沈初棠勉強撐起眼皮,聲音斷斷續續:“伊曼……”
    “我在!”
    “我……原諒你了。”
    這句話像一根刺,紮進伊曼心口。
    她驟然失聲,喉嚨像被堵住。
    “你胡說什麽?不許說……你……你說這幹什麽?”
    沈初棠卻繼續道:“我當初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的。知道你是沒辦法才搶了名額……雖然我很生氣,但後來,真的不怪你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
    伊曼眼眶通紅,死死盯著她:“誰稀罕你原諒我?你當年假裝窮人,和我擠在那個破出租屋就是為了看我笑話吧?”
    “你原諒我?我還沒原諒你呢!”
    “所以在我原諒你之前,你必須給我清醒著!”
    沈初棠聽著她笨拙的口是心非,唇角輕輕扯起,露出一個幾不可見的笑。
    她低下頭,悄然用盡最後的力氣,十指彎曲。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滲出,順著腳下的玻璃空隙,碎落在她腳下的紅色水中,泛起一圈寒光瀲灩的漣漪。
    玻璃櫃內的冷氣愈發濃重,像是要將血液一點點凍結成冰。
    沈初棠的呼吸開始變得斷續,意識恍惚間仿佛能聽見誰在喊她的名字。
    那聲音低沉、冷硬,帶著鋒利的尾音,仿佛在她耳邊咬字:“醒著。”
    明明四周隻有伊曼的呼喊,一聲聲越發焦急、帶著顫抖的哭腔,灌進耳膜。
    “沈初棠!你別給我睡過去!”
    “你不是最煩我了嗎?不是最瞧不起我了嗎?你清醒一點,把我罵醒啊!!”
    沈初棠的睫毛輕顫,唇色蒼白,呼出的氣息在冷空氣中化作一縷輕薄的霧,像臨終的一聲歎息,慢慢消散。
    就在那一瞬,記憶深處某個角落被驟然撞開。
    十六歲的夏天,老公寓逼仄的樓道,牆皮斑駁,天光昏沉。她站在天台邊緣,腳下是搖搖欲墜的虛空,風裹著悶熱的蟬鳴,像是要將她整個人一並卷下去。
    父母已故,沈家債務如山。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活著”可以這麽痛。
    就在她邁出那一步時,一道身影出現在風中。
    少年身披深色外套,逆光而立,眼神冷得不像人類。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陸詢的另一麵。
    他沒有喊她的名字,也沒有勸。隻是站在天台的另一頭,冷冷地看著她,嗓音低沉、壓抑,卻像釘子一樣釘進她耳朵裏。
    “你要死,可以。”
    “我會把你腦漿亂蹦、四肢扭曲的醜照發在特輯司的最頂端,永遠掛著。”
    她怔住,眼底生起怒火。
    “如果不想那樣.......”
    陸詢一步步逼近,黑色的眸子死死鎖住她,克製到極點,又透著可怕的執念。
    “那從現在起,你的命就是我的。”
    他伸手,冰冷的指尖按住她心口,力道重得像是要碾碎她的心跳。
    “這顆心,還沒死透之前,你不許死。”
    那一刻,她忽然有了反應。
    唇瓣幾乎無法動彈,卻仍艱難地吐出一串氣音,像是下意識的執念,也像是把命懸在了一根綿軟的線索上。
    “陸……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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